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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一点的时候,南京城突然刮起了大风,寒风呼啸着席卷着城里的每一个角落,在这样一个天气里,很少有人会选择出门,彻骨的寒风从袖口、脖领钻入衣服里,最多十分钟,就能把人冻透。街上的店铺大多没有开门,店老板都知道,即使开着门也不会有人来光顾。
中共华东分局的书记郑华强同志穿着厚重的棉袍,头戴礼帽,围着一个已经掉了色的围巾匆匆行走在街上,强劲的风吹动了他的棉袍下摆,他一只手摁着礼帽,另一只手里拎着一个公文包,让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名公司的职员。他的身影穿过了几条街道和弄堂,最终在一片平民区里的一家小吃摊前停住了脚步,“老板,来碗云吞。”
郑书记一边吃着云吞一边留心观察着附近的一切可疑的动静,在距离他不到一百米的地方有一个破落的小院,这座普通得再也不能普通的小院就是郑书记与周红接头的地点。等一碗云吞快要吃完的时候,郑书记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差不多快到了,就在这个时候,那家小院的门开了,一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他左右看了一下,随后从院子搬出了几颗白菜晾晒在了院门口。
这个男子就是老刘,摆几颗白菜是发出的暗号,表示一切都很安全。郑书记站起身,把饭钱压在了碗下,随后就拎起公文包向院门口走去。他按照惯例轻轻叩动门环,一长两短,门开了,郑书记一闪身就进了院子,院门随即被关上。
郑书记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一个人的眼中,这个人就是柳尼娜派出的日本特务,特务从郑书记刚刚离开的小吃摊上站起身,冲着街角摆了摆手,街角立即走出了几个穿西装的男子,他们径直走到了特务的身边。
十一点三十分,距离与郑书记约定的时间只剩下半个小时了,周红已经走到了这片贫民区的巷子口,距离那个接头地点只有两百米了。今天周红特意穿了一身粗布的棉袄,她的手腕上挎着一个篮子,这一身打扮倒与这个贫民区很相宜。她的脚步很慢,她在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屋里的郑书记正坐在火炉旁烤着火,红红的炉火把他的脸也映得通红,“老刘啊,药品都收拾好了吗,今天晚上可是要转移的。”“你放心,郑书记,都准备好了,”老刘叹了口气,“其实咱们也没什么药品,消炎药、止疼药什么的,都用完了,就剩下一些酒精和纱布了,再这么下去,我这儿可是要关门大吉的啊,”老刘倒是很风趣。
“呵呵,别急嘛,会有药品的,现在外面局势这么紧张,难啊,”郑书记回答道:“就这些药品,还是募捐来的,知足吧,老刘。”老刘把手里的烟袋锅子在火盆里磕了磕,“时间差不多了,我去外面看看,我可先给你说好啊,我这儿可没什么吃的,一会儿人家来了,我可拿不出任何像样的招待啊,”老刘边说着边往门口走去。
“注意安全,”郑书记目送老刘离开。老刘拉开了门,还没等他走出去,他就看到不远处那个小吃摊前围着一群人,这些人都身穿西服,一个个面目狰狞,有几个甚至还不住地向自己这边观瞧,老刘的出现引起了他们的警觉。这几个人纷纷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老刘这边儿。
老刘立即反映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依旧沉着地迈出了院子,蹲下身子拾掇着门边的几颗白菜。他的余光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他注意到,除了小吃摊,巷子左右两边的巷口都站着几个形迹可疑的男子,很显然,这个地点已经暴露了,敌人已经保卫了这里。老刘慢慢地将门口的白菜一颗一颗地搬回院子里,他关上了院门,大步跑回了屋里。
郑书记听完老刘汇报的情况,立即站起了身,“老刘,我现在就担心一件事情,周红肯定就在来这儿的路上,她绝对不能暴露,一定要保住她!”老刘急切地问道:“可是我们都不认识她,没法通知她啊,”老刘急得直搓手。“我们没有时间了,我们必须向周红发出示警信号,”郑书记的眉头紧皱,“希望还来得及。”他猛的一转身,“快,把药品搬出来,点着,一来浓烟可以示警,二来仅剩的这点儿药品绝不能落到敌人手里。”
郑书记的一声令下,郑书记和老刘一起开始往院子里搬药品。老刘一瓶瓶地打开酒精洒在棉纱上,郑书记则从火盆里拿出了一根正在燃烧的劈柴,好不犹豫地扔进了酒精堆中,轰的一声,酒精发出了剧烈的燃烧,棉纱很快就被引燃,升腾起浓重的黑烟。
就在这个时候,院门被撞开,十几名特务冲进了院子,十几把枪对准了老刘和郑书记。“老郑啊,我真后悔我这儿是个药铺,要是个弹药库该多好啊,”老刘低声说道。郑书记笑了笑,“放心老刘,会有人替咱们收拾这帮人的。”
周红看到空中升起黑烟的时候,距离院子不到一百米,她同时也看到了巷子里跑动的人,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把枪,周红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停住了脚步,转身向后走去,没走几步,两个身穿西装的男子堵住了她的去路。简单的盘查后,周红一篮子的鸡蛋被扣下,两名特务大骂着周红让她离开,周红安全了,但她的脚步变得沉重了,她内心那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
周红慢慢地走出了那条巷子,在不远处停下脚步,五分钟后,她看到一群人押着两个男子也走出了胡同,两名男子的脚步显得异常镇定。车子载着两名男子离开,周红的心也随着被带走,从车牌上看,车子是宪兵队的,现在的周红就想着尽快回到宪兵队。
中午一点的时候,孔庆文已经从枷锁上被解了下来,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知觉,他斜靠在审讯室的墙角,目光迷离,浑身是血。在笔者看来,孔庆文这样的勇士之所以能有超乎常人的承受力,并不是他的身体与常人有差异,而是精神,最强大的支撑来自于精神,那是一种对信仰的忠贞。以至于匈牙利的诗人裴多菲写出了“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的经典诗句,生命、爱情,在最痛苦的时候,孔庆文只能选择放弃,哪怕他再不舍,哪怕他还有很多的遗憾,但为了信仰,什么都可以放弃,这就是精神的力量。
当自己被放下来的时候,孔庆文意识到日本人已经放弃了努力,结局可能有两种,一种是将自己无奈地释放,而另一种则可能是将自己秘密处决,他不知道日本人会做出何种选择。他看到远处的柳妮娜从黑暗中一步步走了过来,答案将被揭晓。
柳妮娜在孔庆文的身边慢慢地蹲下身子,就在刚才,她被告知,影佐祯昭即将来到现场,她已经没有时间了,但她并不甘心,“孔庆文,这次你赢了,”柳尼娜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下次,你就不会这么走运了,我是不会放过你的,你最好给我小心点儿,”柳尼娜几乎是咬着牙说完这些话的,可她得到的是孔庆文轻蔑的嘲笑:“我不知道你是谁,”孔庆文的声音也很低沉,因为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任何一点儿的用力都会带来浑身的疼痛,“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盯着我,我只想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会得到报应的。”
柳尼娜的眼睛中喷出了怒火,她的手慢慢地伸向了孔庆文腹部的伤口,此时这个伤口已经再次裂开,流出的鲜血已经结痂,孔庆文已经无力反抗,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住柳尼娜的眼睛。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再次席卷全身,柳尼娜的手在伤口用力的拉扯着,鲜血再次喷溅而出……
十五分钟后,孔庆文被日本兵抬到了76号里的医务室,两名医生看到了遍体鳞伤的孔庆文,都皱着眉头无奈地摇了摇头,冲着一旁的高桥说了一句:“伤得太重,恐怕得送医院了。”简单的处理后,孔庆文被抬上了一辆汽车,车子飞快地驶向了南京协和医院。在此期间,孔庆文一直出于半昏迷状态,他甚至连抬起胳膊的力气也没有了,当他躺在医院的手术台上,朦胧间他看到了一个人的头部,影佐祯昭。他微微一笑,随即就昏死过去。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他的眼皮就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浑身火辣辣地疼痛,他的喉咙像一团烈火在燃烧,他挣扎地说了一句:“水……水……”几秒钟后,一个湿毛巾贴在了他的嘴唇上,那一点的湿气多少让他感到了一丝清凉,“孔处长,医生说你现在还不能喝水,”一个女人低柔的声音传来,带着哀怨、带着伤感,还带着一丝兴奋。
孔庆文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眼前的景物逐渐清晰起来,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墙壁,浓重的消毒水味道,一个女人的脸庞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她的眼睛里写满了牵挂,她的眼圈通红,看着孔庆文慢慢苏醒过来,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孔庆文想用一个微笑回报她的担心,可他的确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他只能眨眨眼,算是打了一个招呼。孙瑰婷擦了擦眼角渗出的泪滴,“你等我一下,我去喊医生,”话音落处,孙瑰婷已经跑到了病房门口。
孔庆文长出一口气,他完全回到了现实之中,他想起了76号里的苦难和折磨,一切都结束了。应该说孔庆文能够死里逃生完全是因为影佐祯昭的突然返回。昨天晚上,当孔庆文被带到76号的时候,高桥就预感到柳尼娜可能要对孔庆文下毒手,所以他第一时间就向远在上海的影佐祯昭进行了汇报,影佐祯昭也深感事态的严重,孔庆文并不同于其他人,他是华北自治政府齐燮元的得力干将,而且还是加藤元帅的得意门生,特使行动已经死了一个苏兆仑,齐燮元也正因此与日本人谈起了条件,如果现在孔庆文再出了意外,日本人和齐燮元之间的关系将更加紧张不说,万一加藤元帅迁怒下来,恐怕这个责任不比犬养健死在南京要轻。
更重要的是,影佐祯昭并不想让孔庆文死,相反,他很欣赏这个中国军人,而且在三友洋服店的门口,也幸亏他挺身而出,及时相救,才让自己逃过一劫。虽然他对孔庆文的真正身份也持一定的怀疑,但他的自信战胜了内心的疑虑。而且柳尼娜用尽了一切手段对孔庆文进行刑讯逼供,得到的只有孔庆文的傲骨和他脚下一地的鲜血,所以他就更加相信孔庆文对日本帝国的忠诚了,虽然这个年轻人有时候还表现出日本人的愤慨,就是这种不加掩饰的愤慨在影佐祯昭的眼里看来,都是坦荡和大气。
当他见到浑身是血的孔庆文瘫倒在血泊中的时候,影佐祯昭的愤怒也达到了顶点,他只是冷冷地问了一句:“这是谁干的?”狡猾的柳尼娜没有吭声,但丝毫不知影佐祯昭性格脾气的吴四宝哪里肯放过这个向主子表功的机会,他脸上挤出了令人厌恶的笑容,他满口的黄板牙都露了出来,“将军,是我,呵呵,将军,您再给我一个小时,我就不信撬不开孔庆文的嘴,”最后的这句话透着恶狠狠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