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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女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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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九点,孔庆文喝得醉醺醺的从西南俱乐部里走了出来,孙瑰婷为他拉开了车门,身边的刘丽英把他扶进了车厢内,说了几句醉话后,孔庆文突然压低了声音,“马路对面有人监视,要小心。”刘丽英点了点头,示意他尽快离去。车子疾驰而过,刘丽英站在路边看着渐渐远去的车灯,余光不禁射向马路对面。一个小吃摊子很不合时宜的出现在对面的街边,两个卖小吃的男子不住地向刘丽英这边张望着,摊子上没有一个客人光顾,这个摊子白天还没有。刘丽英看罢不露声色地走进大门,服务生在关门的时候,刘丽英低声说了一句:“注意马路对面,有人监视,”服务生含笑一点头。

但是这个情况并没有引起刘丽英的足够重视,按照她的经验,每次南京城戒严的时候,自己的西南俱乐部周围总会出现一些可疑的人员,随着戒严的解除,监视点很快就会撤去。可是这次绝不是平时,这是柳尼娜利用戒严的时期,对西南俱乐部的特别监视。下午孔庆文从这里离开后,先是李侠,后是刘丽英,分别利用电台与自己的上级组织进行了联系,尤其是刘丽英与远东分局的联系,电台功率大、持续时间长,敲这个时候日本人对全城的电台频率进行监控、定位,西南俱乐部里的这部电台立即被锁定,在日本人统治时期,擅自使用电台是违法的。

中共上级的回复立即传回,电文也非常简洁,“情况不明,慎重行事,等待下一步指令。”必须要说明的是,李侠仅能联系到中共华东分局,他的权限限定了他无法与更高一级的组织取得联系,华东分局接到了李侠的情况报告后,立即引起了高度重视,但正应为事关重大,他们必须要向更高一级请示汇报,因此,此时李侠得到的答复并不是总部发出的,所以当他手里握着那份含糊不清、指示不明的电文时,感到了一头雾水。

如果说李侠得到的回电令他困惑,那刘丽英得到了远东分局的回电则令她震惊,她一共先后收到了三条回电:第一条,做好撤离前的各项准备工作,三日后,上级会派专人抵达南京与刘丽英接头,具体实施撤离;第二条,盟军已经在太平洋上集结力量,估计于近期将对日本的硫磺岛实施攻击,以打通空袭日本本岛的航空障碍;第三条,收到本次三条电文后,电台立即采取静默,不得再次使用,否则一律按有意暴露军事秘密论处。

从我们现在的角度来看,远东分局发出的这三份电文是基于苏联将对日宣战的基础上,历史证明,在2月10日前后,也就是刘丽英得到这份电报之后的半个月,苏联开始在远东一线集结军队,对中国境内的日本关东军进行了包围。刘丽英很容易就判断出,自己留在南京的时间最多只有三天了。

晚上六点,孔庆文和孙瑰婷又来到了西南俱乐部,李侠的答复令孔庆文困惑,而刘丽英的答复却令他震惊,孔庆文从电文中也推断出局势的紧张,否则远东分局不可能如此紧急地将刘丽英撤回。

当李侠再一次劝孔庆文放弃计划的时候,他提出了三个疑问,“庆文同志,你现在能否确定栗林忠道的身上带有这份绝密地图,你能否确定绝密地图在什么地方,栗林忠道在南京的行程安排既然无法得知,你又如何去实施你的计划?”这三个问题让孔庆文无言以对,但他斩钉截铁的回答也让李侠无言以对,他霍地站起了身,表情严肃,目光凌厉,“局势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我虽然至今都不是一名党员,但我是一个堂堂的中国人,理应为了抗击法西斯贡献自己的力量,”引用孔庆文原型的原话,“意已决,无需多言,我将以我之鲜血淋我当初之誓言!”这是何等的豪迈与从容,如今读来,也让人热血沸腾。

深夜,孔庆文独自站在办公室的窗前,从未有过的迷茫和无助席卷全身,李侠问出的三个问题也是自己想弄清楚的,他感觉到了时间的残酷无情,如果说栗林忠道的身上的确有这份绝密防御图,如果真的想去得到,简直是难入登天,首先是藏图的位置难以确定,其次是防守难以攻破,更重要的是时间紧迫。他最担心的是得不到防御图,反而暴露了所有人。

此刻,周红也站在日本宪兵队自己房间的窗前,就在昨天,她已经接到了军统总部发来的密电,要求她不惜一切代价拿到栗林忠道手里的那份绝密防御图,而且她并明确告知,在前来南京的专家当中,有一个人是军统派出的特工,周红的任务就是配合这个人的行动,拿到防御图后,由周红亲自负责交到军统南京站站长陈恭澍的手中,电文同同时告知了与这个人的接头暗号和方式。明天早晨九点,所有的专家将乘坐同一辆火车抵达南京。需要说明的是,国民党军统局把这次任务看得过于简单,仅当成了一次普通的窃取情报,事实证明,军统局的局长戴笠作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1月24日上午九点,火车准时停靠在了南京火车站,整个车站已经被戒严,这是一辆专列,火车上除了大批的日本兵,就只有六名专家工程师,五男一女。孔庆文负责车站门口的警卫,他坐在车里静静地等待着目标人物的出站,二十分钟后,在日本兵的护送下,六名专家工程师走出了大门,随即就钻入汽车中,在一群群的日本兵当中,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周红也随着专家一起钻进车厢,孔庆文把烟蒂弹出窗外,“开车,跟上。”

按照计划,所有的工程师被安排进了日本会馆,首先是进行检查,六个人被带进了一间大会议室,他们随身携带的行李被摆放在会议桌上,在日本兵对他们的身体进行检查的同时,他们的行李无一例外地被打开,孔庆文就坐在会议桌的一头,静静地抽着烟,静静地看着手下的人仔细地检查着行李箱中的每一项物品。

孔庆文注意到,在六个人的行李箱中,除了个人生活物品外,都带有笔记本,他所感兴趣的就是这些本子。参与这项任务,他被严令不准与任何一名专家进行单独接触或交谈,既然不能问了,就只能看了。从这些本子里,孔庆文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一个共同点,每个本子上都或多或少地记录了一些有关土木结构的文字或图例,可以断定的是,这些人都是土木建筑方面的专家,他们被越到南京只有一个可能,研究硫磺岛的坑道防御结构。但是他也发现了一个可疑之处,有一个行李箱内没有发现这样的小本子,这的确很反常,一个专家学者,可以不带换洗的衣服,但绝不会不带个人所喜好的专业材料,在这个唯一没有任何专业资料的箱子里,有的只是一些衣物,女人的衣物。

孔庆文抬起头,看了一眼专家中唯一的一个女性,周红正在为她检查身体。女人好像显得有些不耐烦,可能是因为在日本兵面前被检查而有些不自然,孔庆文注意到这个女人的手上竟然戴着一个与她的身份极为不相符的大金戒指,让人看上去有些庸俗。

很显然,周红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的心里一震,“这位女生,你的戒指很漂亮的,上面好像是一个小金佛啊?”女人听她这样问,也不禁看了她一眼,“对不起,你看错了,不是金佛,是金童。”周红报以莞尔,“金佛能护身,而金童却也未必。”金童戒指,约定好的对话,让周红和这个女人对视一眼,彼此都没有想到,接头人竟然是个女的。

就在所有的专家检查完毕,准备各自回到房间的时候,一个日军军官带着几名日本兵走了进来,“等一下。”所有的人都站住了身形,不知道这个军官又要干什么,周红的心也被提了起来。军官径直走到了周红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孔庆文注意到周红的表情突然僵滞住了,一定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军官带来的命令让周红的心一下子就凉到了极点,她被告知,那名女专家将被单独带走,“为什么?”周红疑惑地问道。军官摇摇头,“这是高桥队长的命令,我只是奉命行事。”还没等周红作出反应,军官一挥手,几个日本兵就上前拉住了女专家的胳膊。

“等一下,”孔庆文站起身,“我可没接到任何命令让你们把任何人带走,你能给我一个解释吗?”面对孔庆文的发难,军官走到他的面前,恭敬地一个鞠躬,“对不起,孔局长,我也是接到高桥队长的紧急命令,说这个女人的身份有待核查。”孔庆文冷笑一声,“人是你们请来的,有什么身份我不管,但是他们的安全由我来负责,你把人带走了,出了岔子,谁负责?!”“孔局长,高桥队长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的,我只是奉命行事,离开这间屋子后,她的安全由我来负责,”军官据理力争。

孔庆文点了点头,“好,你可以把人带走了。”军官一挥手,日本兵将女人拉出了会议室。这个突发的情况让其余的专家不禁慌乱起来,愤愤要求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周红和孔庆文对视了一眼,随即上前进行安抚。而孔庆文却陷入了沉思,从现在开始,一切仿佛并不像自己想象得那么简单了,女人反常的举动,周红离奇的问话,突然被带走,这之间一定有什么内在的联系,不行,必须要对每一个情况进行重视了,点滴的疏漏就有可能造成任务的失败。

女人被带走后,直接就压上了停在日本会馆门前的一辆囚车,孔庆文在窗前看着慢慢离去的车辆,不禁为这名女专家的生命而担忧起来,那其他的人呢,难道就安全吗?

女人坐在车里,看着对面的两名日本兵,“你们要把我带到哪儿?我是行李都在会馆里……”对面的一名日本兵突然摘下了军帽,一头长发飘散下来,她就是柳妮娜。“你军统的身份已经被识破了,所以你现在必须要离开南京了,”柳妮娜的声音有些古怪。“你是谁?”女人不禁疑惑地问道。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也没有必要知道,你们把窃取防御图的任务想得太简单了,以现在的力量,你们根本无法成功,只能是飞蛾扑火。”柳妮娜的这几句话让女人感到了震惊,她不知道眼前坐的这个女人是怎么知道军统的计划的,她到底是谁?为什么没有听军统提起过?

柳妮娜看出了她的疑惑,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回到重庆,把这封信交给教导毛局长的手上,我要说的都在信上了,告诉他,硫磺岛的坑道防御图我会尽力的,但是不要抱太多的希望。”疾驰的囚车转了一个弯,在一个小弄堂口停下,“马路对面有一辆汽车,你需要的所有物品都在车上,”柳妮娜又递给女人一个小本子,“这是你的假身份和证件,你将乘车去上海,以后的事情我就顾不了了,你好自为之,”说完,柳妮娜就再次带上了军帽,推开车门。“请等一下,”女人喊住了柳妮娜,“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们的计划,还有我要和谁接头?”柳妮娜冷哼一声,“我不需要知道你们的计划,因为你们的计划是不可能成功的,至于你和谁接头,我可以告诉你,我已经知道了!”说完,柳妮娜就下了车,只留下一脸茫然的女专家。

现在到了该说说柳妮娜的时候了,她在结局中扮演着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以至于让我们无法避开。前文我们已经提到过,柳妮娜曾经和军统局的二号人物毛人凤有过一次重要的接触,现在的她具有日本和军统的双重间谍身份,战争的走势让她不得不为以后的日子而打算了。这次栗林忠道来到南京的目的和行程,她早就从影佐祯昭那里得知,与当时国内的着名土木工程专家商议硫磺岛的坑道防御结构,日本人想在最后的时间里做最后的挣扎。

挣不挣扎,她不管。她看重的是这个时机,栗林忠道来南京,而且身上带有硫磺岛的绝密防御图,国民党和共产党绝不会不采取任何的行动。她知道窃取这份防御图的难度绝不是军统那帮特工所能完成的了的。军统的偷梁换柱,秘密将特工安插进了专家团中,本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的计划,在女专家一上火车就被识破,日本人不是傻子,他们并没有在路上动手,而是等着所有的人一到南京再动手,这样可以避免军统的二次计划,而且还能给军统造成一种特工已经秘密进入指定地点的错误假象。

柳尼娜第一时间从影佐祯昭那里得到了这个情报,她之所以去营救那个女专家并不是什么良心发现,她很清楚军统的计划根本不可能完成,这种行动无异于自不量力、以卵击石,语气是那样,倒不如来个顺水人情,还可以在军统局那边记上一笔功劳,以后进入军统也算是有点资本。另外,她之所以这样做,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她担心一旦有军统介入,共产党那边是不是就会退出去,这样一来,自己的所有计划都将成为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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