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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回 痴梨园专嬉戏命丧伶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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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财,周锟这小子去找阎王爷报到去了,咱们又该如何去取洛阳?”李嗣源唉声叹气地道,方才凶神恶煞般的模样早已不见了,却又变成了个得了瘟病的草鸡儿。

“哈哈,太子殿下,死了张屠户,还能连毛吃鸡么?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么?”李财见得李嗣源愁眉苦脸之态,暗中撇了撇嘴,旋又大笑道。

“哼哼,李财,你小子是在讽刺本太子爷么?”李嗣源可怜巴巴之态登时又变成了穷凶极恶的嘴脸。

“太子殿下,便是再借给小人几个苦胆,小人也是不敢对您老人家不敬的!”李财身子一抖,疾忙跪于地上,指天发誓道。

“你他娘的前时如此说话,却又是何意?”李嗣源呵斥道。

李财爬起身子来,不慌不忙地道:“太子殿下,锟小子虽然完蛋了,但咱们取洛阳照旧是易如反掌的!”

“别他娘的‘胸前挂钥匙——开心’了,老子都快愁死了!”李嗣源大骂道。李嗣源见李财只是“嘻嘻”地笑着,又大笑道:“李财,看来你小子心中早有鬼主意了,还不快他娘的说来与老子听听!”

“嘻嘻,太子殿下,这周锟小子虽然呜呼哀哉了,但外人又焉能识得锟小子吹灯拔蜡了?梁人畏皇上与锟小子如虎,咱们若是打了皇上、锟小子二人的旗号,大摇大摆地去取洛阳,只怕咱们到不得洛阳,洛阳之敌便早已闻风而逃了。”

“什么,打戏子儿与锟小子的旗号?不妥,不妥!”李嗣源身子直跳而起,大叫道。李嗣源蹦了一回,又高声叫嚷道:“用戏子儿与锟小子的名头去唬人,老子觉得丢人!老子要自己去攻打洛阳!”

“太子殿下想过么,以咱们之智之力去攻打洛阳,能稳操胜券么?”李财冷笑道。李财皱了皱眉头,又涩声道:“太子殿下,梁朝兵马早被皇上与锟小子吓破了苦胆了,听得他们二人去攻洛阳,敢不早早地弃城而逃么?哼哼,若是识得是殿下您老人家兵发西都(梁时,洛阳改称西都),定会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到时,只怕您老人家攻洛阳不下,反而会断送了四十万‘鸦儿军’的性命!”

“李财,你、你、你他娘的怎的长戏子儿与锟小子的志气,灭本太子爷的威风?”李嗣源见得李财如此瞧自己不起,心中大怒,吼叫道。李嗣源嚎叫了一阵,终于软了下来,垂头丧气地道:“李财,便依你小子之意便了。”李嗣源挥了挥手,又有气无力地道:“李财,此事便交于你小子了,快去办吧!”

李财身子一躬,恭声道:“谨遵太子爷之命!”疾忙退出李嗣源大帐来。李财命“鸦儿军”挑起李存勖与周锟二面大旗,寻了一个相貌与李存勖相似之人,穿了龙袍,骑于逍遥马上,以黄罗伞罩了,又寻了些吹鼓手,大吹大擂地在队前引道,自与众卫士护了李嗣源大驾,率四十万“鸦儿军”,浩浩荡荡地向了西都开了过来。

果如李财所言,李嗣源离洛阳老远,梁军听得李存勖与周锟来攻,便早已逃之夭夭了。李嗣源兵不血刃,便占了一座空城。

李嗣源在“鸦儿军”与众侍卫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进入洛阳城中。李嗣源至武成殿,才坐下身子,便听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道:“亲兵,本太子爷劳乏得紧,快去弄几个雏儿来,与本太子爷提提神、解解乏儿!”亲兵答应一声,去了。

李嗣源转过身子,对了李财大笑道:“李财,你他娘的快去汴梁向戏子儿报功,顺便也将戏子儿接来耍上几日!”

李财躬身答应一声,笑着去了。

看看又过了几日,李存勖龙驾移居洛阳。

李存勖才见李嗣源之面,便大笑道:“嗣儿首次用兵,便大获全胜,且是未损一兵一卒,着实难得!”李存勖用力拍了拍李嗣源的肩头,大声道:“嗣儿立此殊功,父皇须好好奖赏于嗣儿!”

李嗣源被李存勖拍得直咧嘴,他苦笑一声,垂手道:“父皇,嗣儿能得洛阳,一因父皇洪福齐天,二仗诸将士用命,勇往直前,又焉是嗣儿之功?”

“哈哈,嗣儿长大了,学会谦虚了,父皇心中甚感欣慰!”李存勖大声笑道。李存勖笑了一时,目光便前后左右地搜寻起来。他瞧了一回,龙口中发出惊疑之声:“嗣儿,父皇已来多时,怎的不见周统军前来拜见父皇?”

便见李嗣源双膝跪倒于地,听得他哀声道:“父皇,嗣儿无能,请父皇治罪!”

李存勖吃了一惊,旋又大笑道:“嗣儿怎的如此说话?嗣儿兵不血刃便攻取了洛阳,如此胆略与才识,便是父皇,恐怕亦未必能及,嗣儿又何来‘无能’之言?且是嗣儿取洛阳有功,又怎来‘治罪’之说?”

“父皇,周统军,他、他、他……”李嗣源泪如泉涌,早已语声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锟儿怎么了?”李存勖“腾”地站起身子来,以手抓住李嗣源的衣领,将李嗣源提了起来,大声道:“嗣儿,快说,锟儿到底怎么样了?”

李嗣源被勒得喘不过气来,他使劲掰了掰李存勖的大手,方喘吁吁地道:“启禀父皇,周统军为国捐躯了!”

“你、你、你说什么?”李存勖惊叫一声,手一松,李嗣源的身子“扑通”一声摔倒于地。便见得李存勖一屁股跌坐于龙椅上,身子竟似泥塑石雕一般,一动不动。半晌,才见李存勖透过一口气来,听得他嘶声道:“锟儿,锟儿,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请父皇斩杀嗣儿,以慰周统军在天之灵便了!”李嗣源身子向前跪爬一步,以头叩地,“砰砰”作响,口中发出哀痛之声。

李存勖抹了把面上的泪水,伸手扶起李嗣源的身子,又替李嗣源拭了拭脸上的泪花,叹声道:“嗣儿,两军交战,刀枪无眼,还能不死人么?也怨锟儿无福,不能安享荣华富贵,在寡人一统天下之际,魂归天国,亦当真可悲可叹,且是可怜!”

李存勖站起身子来,在武成殿上来回走了几趟,长舒了一口气,龙体又坐回龙座上。他以鹰目扫视了下跪群臣一遍,蔼声道:“众爱卿平身。”李存勖待群臣站起身子,又大声道:“众卿家,寡人起兵,原为恢复大唐江山社稷、为唐先皇复仇,今朱梁王朝覆灭,天下已定,寡人心愿已了,寡人这个代理皇帝也该退位让贤了!烦众爱卿商榷一下,由大唐宗室之中推举一位德才兼备者继承大统!”

李存勖话音才落,便听一人大叫道:“皇上,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咱们浴血奋战多年,历尽千辛万苦,才打下了天下来,便如此拱手让与别人么?且是如今唐宗室现存者不足一、二,便是此些现存者,亦均是些庸庸之辈,又哪有一人可担当大任,皇上又将皇位让与何人?”

见得一人挺直胸膛,口中发出慷慨激昂之声:“皇上之愿原为救民水火,皇上若是辞了皇帝之位,天下群雄定会蜂涌而起争夺之,如此,岂不又引起天下大乱、百姓遭受涂炭了么,岂不与皇上之愿背道而驰了么?”

却见一人慢慢踱将出来,对了李存勖拱了拱手,不急不缓地道:“皇上,臣倒有个两全其美之策,不知皇上圣意如何?”

“秦爱卿,哪有如此尽善尽美之事?”李存勖一时来了兴趣,大笑道:“秦爱卿且说来让寡人听上一听。”

“皇上,老臣之意,便是皇上依旧代天子位,只是须将大晋国号改为大唐,如此,岂不是既恢复了大唐江山社稷,又使天下太平,万民安居乐业了么?”

众人闻得“秦爱卿”之言,齐声称赞道:“秦年兄之计美极、妙极!”

李存勖听得众人如此说话,沉思良久,便也庄声道:“众爱卿之言倒也并非无理,便依众爱卿之意行事便了:寡人便暂代天子位,改国号为大唐。只是寡人的帝号、年号又如何来定呢?”

李存勖金口才闭,便听一臣高声道:“皇上天降神人,生性端庄仁慈,依臣愚见,皇上便称唐庄宗皇帝。皇上圣意以为那便如何?”

此臣话音才落,便听又一臣恭声道:“皇上光复大唐社稷,救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功高盖世,与日月同光,与天地共长,皇上年号便定为同光。皇上以为微臣之意如何?”

李存勖听得二臣之言,龙心甚喜,点头道:“二位爱卿之言,甚合寡人之意,便是如此了。”李存勖笑了笑,又传旨道:“众爱卿,若无本奏,寡人便要退朝了。”

唐庄宗“了”字才出龙口,却听一声大叫声传上殿来:“皇上且慢,臣有本奏!”见得一人出班跪倒,叩起头来。此人尚未开口,却见庄宗皇帝挥了挥手,悦声道:“庄爱卿平身。”此人站起身子来,恭声奏道:“皇上不举行登基大典,便如此草草退朝么?”

“哈哈,庄爱卿,寡人原本便是大晋国皇帝,眼下只是改了改国号、定了定帝号与年号而已,自是不须再举行什么登基大典的了!”李存勖大笑道。

圣旨才出,却听一臣大叫道:“皇上,不可J上昔日登基,做的只是晋国一国之君,且是既未定帝名,亦未定年号,只是草草举行了一下仪式便完事了。眼下,皇上乃是大唐朝一朝天子,天下之主,威震四夷,岂可不举行登基大典、诏示天下?且是如今天下太平,民富国强,皇上更须与万民同乐才是!”

李存勖沉思片刻,便启金口、吐玉言:“众爱卿,寡人原以为天下初定,战事才止,百姓贫困,是以便不愿再举行什么登基大典的了,以劳民伤财;如今,众爱卿既然如此说话,便依诸爱卿之意便了。只是仪式要简略一些,费用要俭省一些。”唐庄宗皇帝传旨毕,下殿入宫更衣去了。

过不多久,忽听静鞭三响,随即金钟、玉鼓齐鸣,听得殿头官大声喝唱道:“皇上升殿了!”众臣听得喝唱声,慌忙俯伏于地,恭迎皇上圣驾。

少时,便见得唐庄宗皇帝头戴黄色旒冕,身着崭新的九龙衮服,在手执金灯、玉灯、龙凤灯的宫娥、彩女及手持仪仗的武士的引导下,在众内侍的簇拥下,满面春风地移上武成殿来。

众臣见得皇上圣驾,山呼“万岁”,却已叩起头来,起得身来,又手舞足蹈了一阵。

李存勖龙体坐于御座上,摆了摆手,传旨道:“众爱卿平身。”庄宗皇帝见得众臣站直身子,垂手侍于武成殿下两侧,又挥了挥手,大声传旨道:“登基大典开始!”

便听殿头官高声唱道:“鸣炮奏乐!”唱声才止,便听得万炮齐鸣,直有山崩海裂之势;丝竹管弦悠扬,又如融融春风、淙淙流水,悦人心田,发人幽思。

唐庄宗皇帝身在高高的龙座上,微眯二目,倾听着曼声妙乐,却似羽化而登仙,心中但觉妙不可言。

炮声、乐声才歇,便听殿头官高唱道:“参贺开始!”“始”字才出口,便见得文武大臣按品位高低依次大礼参拜起来。山呼“万岁”是少不了的,除此,群臣或道“祝皇上万寿无疆”,或道“愿大唐江山千秋万代永不变色”,或道“皇上泽被天下,德比尧舜,功同日月”,或道“皇上文治武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久定会天下大治”……

群臣如此一一参来,一一贺来,时光不觉便过去了半日。殿头官待众臣参贺毕,对了庄宗皇帝躬了躬身子,又高声唱道:“恭请皇上圣旨下!”

李存勖微微一笑,传旨道:“诸爱卿,今日,寡人举行登基大典,与民共庆天下升平、国泰民安,众爱卿自可尽兴乐和乐和。”李存勖见众臣各个面上尽露疑惑之色,又大笑道:“哈哈,众爱卿,咱们多年征战沙场,竟然连咱们的拿手绝活都忘于脑后去了么?”

众臣听得李存勖之言,心中斗然醒悟,各个面上露出欣喜之色,却已双手连拍,大声叫起“好”来。

“来呀,取寡人的行头来!”李存勖大笑一声,传旨道。

唐庄宗皇帝“来”字才出龙唇,便见一个伶人手里捧着一个赤金托盘,步上武成殿来。这伶人来到李存勖面前,跪身于地,叩头道:“恭请皇上更衣。”

李存勖挥了挥手,见得几个内侍走将过来,除下庄宗皇帝龙体上的龙袍,换上了托盘内的衣衫。

众臣向皇上瞧了过去,却见皇上身着一套崭新的戏装,却也显得风姿潇洒。众臣见得皇上在举行登基大典时着上了戏装,心中尽觉好笑,却又不敢笑出声来,尽憋得满面通红,亦有喉间咳个不住者。

李存勖换好戏装,又命内侍在龙面上细细地化妆了一下,龙体便在武成殿上忸忸怩怩地摇摆起来,龙口之中发出“锵锵锵锵”的宏叫声,旋又“咿咿呀呀”的哼唱起来。此时,群臣再也忍俊不禁,各个口中发出“扑哧”一声声响,尽情大笑起来,随即又随了皇上哼唱起来。

庄宗皇帝正“哼”得起劲,忽听一声暴喝之声在耳边炸响:“李存勖贼子,纳命来!”“来”字甫落,便见得二道寒光一闪,直向了李存勖招呼过来。庄宗皇帝龙心之中大吃一惊,龙体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躲过了袭击。李存勖站稳身子,以龙目瞧了过去,却见面前立了二个伶人装束者,各以手中之剑指了他,四目射出四道利剑似的寒光。李存勖见得二伶人,以手指了二人,大喝道:“大胆,今日的戏文之中,并未安排‘比武’这一出,寡人未传圣旨,你二人怎的便上得殿来,且是对寡人出手?不想活了么?还不快与寡人退下!”

二伶人却不答话,互相对了个眼色,各个大喝一声,手中剑一挺,又向了庄宗皇帝龙体招呼过来。

李存勖料不得二伶人听得喝声,不仅不退下武成殿去,反而手中剑又对了自己闪电般刺了过来,龙心更惊,龙口中厉喝道:“你二人不遵寡人圣旨,难道想造反不成?”口中说话,龙体疾退,又避了过去。

“哼哼,李存勖,想造反?老子要你贼子的狗命!”一伶人冷笑道。“命”字未落,二伶人手中剑又对了唐庄宗皇帝招呼过来。

此时,李存勖识得二伶人不是在“演戏”了,见得明晃晃的宝剑又直刺过来,直唬得魂不附体,一时之间,竟然忘了出手招架,只是龙口中发出一声惊呼之声,龙体一缩,龙头便向了御案之下钻了过去。饶得如此,却也迟了些,听得“嚓”、“哧”的二声声响传出,见得庄宗皇帝冕上之旒被削落于地,龙体上的戏装亦被割下一幅来。李存勖心胆俱裂,以龙爪抱了龙头,龙体在御案下抖个不停。

一“伶人”见得李存勖龙股高高地撅于御案外,东摇西晃地哆嗦个不住,心中顿觉好笑,身子冲前一步,手中剑一挥,“刷”的一剑,对了庄宗皇帝的屁股直插而下。便听得“喀嚓”一声脆响发出,见得李存勖肥臀之上登时便平空增添了一个偌大的窟窿;血,顿时泉涌而出。李存勖龙口中发出一声杀猪也似的惨嗥声,早已昏厥过去。

二“伶人”手中剑一挺,才要结束李存勖的性命,却见唐宫侍卫蜂涌而至,向了二“伶人”扑了过来。二“伶人”识得此时不走,只怕便难以全身而退了。二“伶人”想至此处,心中暗叹一声,施展轻功,飘上殿顶,如飞去了。

“李天下,李天下,李天下……”一位黄衣伶人接连大叫数声,又仰天大笑道:“景进,如今天下都是寡人的了,寡人便是叫上千声万遍,也是无妨的了吧!”黄衣伶人身子在戏台上飞速旋转着,手中执了马鞭,口中随了“铿铿锵锵”的锣鼓声激昂澎湃地唱将起来。

黄衣伶人唱得正紧,忽见又一个伶人装束者怀中抱了一个小小的婴孩儿上得台来。黄衣伶人心中一惊,却又有些恼怒,当下沉声道:“景进,你小子好不晓事儿!今日的戏文之中,并无婴孩儿之事,你小子抱了这个小娃儿上台,又有何用?还不快与孤家退下!”

“嘻嘻,万岁爷,奴才向您老人家报喜来了!”景进不仅不退,反而身子上前一步,凑到黄衣伶人的面前,将手中的孝儿高举,口中发出“嘻嘻”的笑声。

“哈哈,景进,别他娘的‘眼镜蛇打喷嚏——满口放毒’了!寡人何喜之有?”“万岁爷”笑骂道。

“万岁爷,辛妃娘娘给万岁爷生了个惺子,万岁爷不是天大之喜么?”景进晃了晃手中的孝儿,口中“嘿嘿”地笑着。

“万岁爷”自是唐庄宗李存勖了。李存勖听得景进之言,龙体抢前一步,一把接婴孩儿在手,以龙口亲了亲孝儿的柔嫩脸蛋,欢声道:“景进,这孝儿便是辛妃为孤家生下的惺子么?哈哈,辛妃生下惺子来,怎不让孤家欣喜若狂,且是又激动万分?”庄宗皇帝大笑了一回,将孝儿捧于手中,上上下下地仔细瞧个不够。李存勖瞧得良久,忽的敛了笑容,龙口之中发出惊疑之声:“景进,怎的此孩儿不似初生之婴?”

“皇上圣明,惺子已有数月之龄了!”景进谄笑道。

“景进,你他娘的真是‘头顶上长疮,脚底下流脓——坏透气’了!”李存勖轻轻踢了景进一脚,笑骂道。庄宗皇帝怀抱孝儿,身子在戏台上飞速地转了几圈,又以唱腔道:“景进啊,辛妃生下惺子已然数月,你小子怎的不早早地便与寡人报喜来着,却瞒寡人瞒到此时?你小子真真是个‘铁匠铺里的料——天生挨揍的货’啊!”

“皇上,天地良心,奴才冤哉枉哉死了!”景进捶胸顿足地道:“奴才亦是方才才识得此事的!奴才晓得了此事,便急急地来向皇上报喜来了!”

“咦,景进,这便奇了怪了,辛妃生下惺子,怎的辛妃自己不来请功,却让你小子一人抱了惺子来见寡人?”庄宗皇帝龙心大感疑惑,诧异道。

“皇上,不瞒您老人家说,惺子是奴才偷来的。”景进“嘻嘻”地笑道。

“好你个景进,为了邀功,竟然将寡人的惺子偷来见寡人,你小子胆子当真不小!”李存勖佯怒道。庄宗皇帝将手中的孝儿向了景进递了过来,大笑道:“景进,戏台上风大,小心惺子着凉受寒,快将惺子与辛妃送了过去!”

“皇上让奴才将惺子送到哪里去?”景进阴阳怪气地一笑,问道。

“景进你个该打的狗头,怎的与寡人装起疯、卖起傻来?你小子由何处将惺子抱来的,自是要将惺子送到何处去的了!”李存勖笑骂一声,又将手中的孝儿向了景进递了过来。

景进却不伸手去接孝儿,只是口中笑问道:“皇上细细瞧来,看惺子长得似何人的模样?”

“哈哈,景进,你小子素时聪明伶俐,无人可及,怎的今日竟然糊涂至斯了?还用说么,寡人的惺子,自然便似寡人的英俊模样了!难道还像了别人不成?”李存勖大笑道。

“嘿嘿,皇上,话可不能说绝了!惺子似不似皇上的英俊潇洒之姿,便不好说了,只怕还真要像了别人呢!”景进“嘿嘿”地阴笑道:“皇上请再仔细地瞧上一瞧,看惺子可否像皇上之雄态?”

李存勖听景进如此说话,心头一震,当下以龙目向了孝儿面上仔细地瞧将起来。庄宗皇帝瞧得良久,终于听得他颤声道:“景进,寡人看这孝儿怎的似、似、似嗣源畜生的模样!你、你、你是由何处将这孝儿抱来的?”

“皇上圣明,皇上圣明!”景进身子一抖,“扑通”一声,跪倒在戏台之上,叩头如鸡啄碎米一般,声音颤颤地道:“皇上,奴才不敢说!”

“说,这孝儿到底由何而来?”李存勖狠狠地“赏”了景进一脚,大喝道。

“皇上……”景进抬头瞧了李存勖一眼,终于低下头来,小声道:“皇上,奴才是由太子春宫中将孝儿抱来的!”

“什么?景进,你说什么?”李存勖心中大吃一惊,龙爪一松,婴儿“哇”的声,大头朝下摔落于硬硬的檀木戏台上。再看时,却见这孝儿已然是脑浆迸裂了。唐庄宗皇帝俯下龙体,以一只龙爪抓了景进的领口,另一只龙爪在景进面上“啪啪啪”地扇了几个耳光,大骂道:“你、你、你这个无用的蠢材,寡人让你小子为寡人着实瞧着点,你小子也是满口应承,你小子怎的让嗣源畜生与苗苗儿弄出这般大事来才晓得,且是此时才启奏于寡人?!你、你、你这个只会说不会做的东西,要你何用?”又以龙足踢了景进几下。

景进摸了摸发烫的老脸,浑身哆嗦成一团。

“苗苗儿嫁与戏子儿这个只识得做戏、却不解风情的坯子,不感到有些委屈么?”一位锦衣少年面上现出忿然之色,涩声道。

“太子自重些,哀家乃是你的母妃,怎的竟然直呼哀家之名?”“苗苗儿”桃腮上现出一丝不悦之色,怫然道。她粉面一寒,又沉声道:“皇上乃一朝人王帝主,身分何等尊贵,皇上将宠爱集于本妃一身,本妃何等荣幸,又怎来‘委屈’之言?太子乃国之储君,怎可不守孝道,违背人伦,信口雌黄,辱没父皇?”

“哈哈,母妃?苗苗儿比本太子尚小得数岁,怎可做本太子的母妃?”锦衣少年大笑道。他俊面之上,现出一片悯然之色,口中发出哀矜之声:“苗苗儿生就的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天姿国色;且是绝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诸子百家无一不通。那戏子儿虽是将六宫宠爱集于苗苗儿一身,但戏子儿专事做戏,耽于梨园,成日泡于戏台之上,一年之中,又有几次临幸于苗苗儿?哼哼,那戏子儿年事已高,身子亦空,便是数月一次的用兵,料来亦是草草了事,不能久持的!如此,苗苗儿又何异于守寡?食色者,性也。苗苗儿正值青春年少,戏子儿又焉能喂得苗苗儿饱?苗苗儿,你敢说你独守空房之时,不感到寂寞难熬么?你敢说你芳心之中不存怨恨之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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