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隐姓埋名

三娃带回的衣服已经着实破烂不堪，还散发着刺鼻的怪味，韩雨很不适应。三娃解释，只有这样那些人才不会靠得太近。韩雨也明白，为了生存只好委屈自己了。整理一番过后，韩雨形貌完全变了样，三娃催促道：“他们就快找到这里了，我们要赶紧走，你要记住，说话的时候捏着点嗓子。”韩雨点头，自己本来就有伤，稍加改变声音就不一样了。两人先后爬出山洞，正值深夜，皎洁的明月高挂，韩雨长出一口气，这么做十分冒险，别人好说，如果被穆云平和燕鸿飞看到，一定瞒不过去，但愿不要撞上这两个人。三娃找来一根树枝当做拐杖，韩雨装作老态龙钟，两人小心翼翼向山下走去。来到山口，没有任何动静，韩雨还在奇怪，难道那些人放弃了不成？这时候旁边忽然传来人声：“什么味道如此难闻？”很快四名青年现身，衣冠华美，腰佩长剑，乃是崆峒派的弟子。韩雨尽量低头，三娃镇定自若开言：“你们是山贼么？我们可没钱。”一名青年笑道：“原来是两个叫花子，怪不得这么臭，快走吧。”韩雨心中暗喜，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能蒙混过去。缓步前行，四名青年纷纷捂着鼻子避开。眼看穿过山口，身后忽然传出洪亮的声音，韩雨心中一震，燕鸿飞一到自己就瞒不过去了。来的人果然是燕鸿飞，击伤韩雨之后着实后悔了一阵，后来马腾云别有用心的夸奖燕鸿飞大义灭亲，又历数了韩雨的滔天罪孽，燕鸿飞的想法又变了，觉得自己没错。今日狭路相逢，韩雨再度陷入了危险。燕鸿飞朗声询问：“这一老一少是什么人？”崆峒派弟子回答：“两个叫花子，臭不可闻。”燕鸿飞有些怀疑：“围了好几天，突然冒出人来事有可疑。”飞身靠近准备查看。韩雨握住了腰间的剑柄，一旦被识破就要果断出手。关键时刻山上忽然传来尖锐的哨声，燕鸿飞顿时停下来，这是发现目标的讯号，马上改了主意，转向山上疾奔。

韩雨长出了一口气，这一霎那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说来也巧，有一名飞贼刚刚做了一桩大案，也躲藏在这座山中，看到这么多人搜捕，以为是冲自己来的，眼看藏身无地夺路奔逃，刚好救了韩雨，也是上天庇护，韩雨和三娃终于下了山。虽然第一步成功了，后面的路还很漫长，是非之地不可久留，眼下最要紧的是找一辆跑长途的马车。韩雨所有的银两都留在了白家寨，好在怀里还有几件首饰，乃是水里摸来的，刚好派上用场。首先取出一枚戒指，让三娃到故衣铺买两身普通的衣服，没有哪一个赶车的会搭载两个叫花子。衣服买来之后两人在河边清洗一番，韩雨仍然扮成老妇人，树枝也换成了拐杖，整理一番就到车行打听。此去京城路途遥远，需要很大费用，韩雨身边的几件首饰不够，临时决定走水路，先乘马车到渡口，遇到上京的便船就可一路回家。坐上马车之后三娃十分兴奋，不时哼唱着小曲，韩雨却没有这么轻松，心头十分沉重。很快赶到渡口，刚好有一队送漕粮上京的船队，韩雨取出一根金钗，一根玉簪，当时讲好，食宿全包，一路上京。船上都是漕粮，这一老一少又占不了多大地方，撑船的白得两件首饰，何乐而不为？搭上船之后韩雨总算放松了下来，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了。官船一路北行，经过大码头的时候韩雨让三娃到药铺买些药材，这样就能撑到京城了。数日后经过太湖，韩雨藏在船中没有出来，古老爷子对自己有大恩，绝不能连累他。京城越来越近，韩雨十分感慨，离家的时候豪情万丈，回来时竟然如此凄惨。三娃倒是很开心，外面的世界如此美好，自己要珍惜每一天，绝不能辜负母亲的临终嘱托。

下船之后又找了一辆马车，直奔梅花坳，韩雨的伤势依然没什么起色，心里明白，自己需要上好的补药恢复元气。快到家了，三娃忽然提出一个尖锐的问题：“那些人会不会找到这里来？”韩雨心里一动，自己的老家只有穆云平和燕鸿飞知晓，如果搜遍荒山之后很可能到这里找寻。当初的义结金兰已经成为一场笑话，兄弟之情荡然无存了，不能有任何侥幸心理。想到这一点之后韩雨飞快做出了决定，不能让乡亲们知道自己回家的消息。两人等到深夜时分悄悄进入梅花坳，带上重要的物件之后无声无息离开，搭乘马车进入京城。三娃第一次来到繁华的都市，看什么都觉得新奇，韩雨心里明白，没有这个孩子自己早就死了，这是救命的大恩，自己伤愈之后一定要好生调教。韩雨家境本不宽裕，却藏着一笔数目很大的财富，乃是韩贵妃的一片心意。韩雨的父亲认为花这些钱不光彩，韩雨也不想动用，事到如今只好拿出来救急了。进入京城之后韩雨先到泰和钱庄兑换一些银两，宫里的珍宝都有特定的标记，商铺老板都认得，谁也不敢收。韩雨拿出当时的圣旨才算成交，兑换了三万两银票之后其他的就存在钱庄，领着三娃在城里转了一圈，买下一个普通的院落安顿下来。有钱好办事，京城里尽有高明的郎中，诊治之后开出药方调理，伤势逐渐减轻。三娃尽心照顾，得空就到街市上玩耍，无忧无虑。经过一个月左右的调理，韩雨的内伤减轻，郎中开出上好的补药，韩雨已经想开了，钱财身外之物，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拿出银两收买上好的人参鹿茸，身子骨一天天恢复，心情也好了起来。这一日将三娃叫过来商量，三娃蹦蹦跳跳，十分开心。韩雨询问：“孩子，你有什么打算？”三娃爽快回答：“开开心心的活着。”韩雨长叹一声：“开心的活着可不容易。”三娃点头：“我知道，没本事就让人欺负，有本事才能开心。”

两人在患难中相识，互相帮忙，已经建立了深厚的感情，韩雨心里有了打算：“好孩子，我打算认你为义子，教你习文练武。”三娃马上磕头：“爹爹在上，儿子磕头了。”韩雨扶起来感叹：“好孩子，义父交友不慎，运蹇时乖，扬名天下，耀武人前已经不大可能了，希望你不要走义父的老路。”三娃点头：“只要学好本事谁都不用怕。”韩雨点头：“有志气就好，今日为父给你取个名字，我们要抓紧每一刻光阴。”三娃点头：“我晓得。”韩雨知道点苍派不会放弃寻仇，决定改名换姓，当时交代：“明日起我改姓夏，名孤村，在人前我们就是亲父子，你的名字就叫做夏西楼。”三娃牢记在心：“我记下了，爹爹叫夏孤村，我叫夏西楼。”身份确定以后韩雨立刻着手指点三娃习文练武，自己也没有片刻放松，苦心钻研剑术，将来的日子充满风险，不能有任何马虎。三娃十分刻苦，经历过各种波折之后起早贪黑已经算不上什么了。韩雨除了武功剑术之外最为自傲的就是水性了，这个本事很关键，当下悉心指点，三娃也喜欢戏水，在韩雨指点下很快掌握了水下换气的技巧，十分欢喜。三个月过后韩雨发觉，三娃读书十分用功，练武也很卖力，就是剑术没什么长进。询问之下三娃解释，自己使不惯双剑，最简单的招式都无法连贯起来。韩雨也搞不懂，于是让三娃练长剑，三娃又说不喜欢攒刺，韩雨取出一本刀谱，三娃练起刀来倒是很上心，进步极快。韩雨感叹，冥冥中自有天定，姐姐送来的兵器中还有一柄珍贵的宝刀，看来三娃注定是这柄宝刀的主人。

各路高手经过细心搜索，终于找到了古洞，最终确定，韩雨已经逃走了。经过多方追寻，还是没有踪迹。为这件事已经耽误了很长时间，紫阳真人与各门派约好，只要发现韩雨的踪迹马上联络，各门派随即散开。点苍派贺昆山当然不甘心，向穆云平打听韩雨的家乡，穆云平虽然不大情愿还是将梅花坳泄露给他，贺昆山随即带人搜寻，没找到韩雨，只好先给儿子发丧，事情逐渐冷淡下来。燕鸿飞心里很不痛快，武林人最忌讳的就是滥杀无辜，韩雨向不懂武功的人施以辣手，绝对不能原谅。事情没有结果心情自然苦闷，于是到雅趣楼向金梦柔倾诉一番缓解一下情绪。万万不曾想到，相会之后金梦柔抬手就是一巴掌，力道还很重，燕鸿飞不解，抗声询问：“柔姐，为什么打我？”金梦柔恨恨道：“为什么打你，因为你该打，习武之人最重信义，你的信在哪里？义在何方？”燕鸿飞这才明白：“原来柔姐怪我打伤三弟，这件事另有原因。”金梦柔冷笑：“用不着解释，这件事我比你知道得更清楚。”燕鸿飞不解：“滥杀无辜乃是武林大忌，难道我不该动手么？”金梦柔长叹一声：“你这听风就是雨的毛病是改不了了。如果我没见过韩雨，想法自然跟你一样，铁证如山，犯下如此大罪死有余辜。可是韩雨来过雅趣楼，此人颇有傲骨，面对雅趣楼这么多美女竟然没有一点杂念，怎么可能侵犯那白无瑕？”燕鸿飞愣住了。金梦柔哼了一声：“正因如此，我派出人手严密调查，事情绝不是白无瑕说的那么简单。”燕鸿飞颇为吃惊，连忙询问。金梦柔解释：“韩雨在苍山洱海巧遇白天香，两情相悦，蝴蝶泉边很多人可以证实。后来韩雨到白家寨求亲，将身边所有银两和马匹留下，亲事已经定下来。本来就要回返中原，白无瑕忽然诬赖韩雨，其本意就是嫉妒白天香。族长提出条件，要韩雨进入神山证明清白，韩雨满口答应。没想到那贺季年兴师问罪，找不到韩雨，竟然将白天香强暴，白天香羞愤自尽，这才是真实的情况。”

这些情况点苍派自然不会讲出来，金梦柔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才弄明白。燕鸿飞目瞪口呆，想不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金梦柔盯着燕鸿飞又恨又气：“那神山里盘踞着凶猛的野兽，族长让韩雨进去取神木雕像就是借刀杀人。不曾想韩雨乃是当今奇才，非但安然从神山出来还取得了神木雕像。可是白天香已经丧生，心情之悲痛可想而知。那族长前来讨要神木雕像，韩雨自然不肯给，族长让人抢夺，韩雨痛惜妻子惨死，更恨族长卑鄙才下重手。如果是不懂武功的普通人一定会死在白家寨，换做是我也会出杀手。”燕鸿飞喃喃自语：“怎么会是这样？”金梦柔很为韩雨抱不平，调查得十分详细：“那族长是因为无力追回神木雕像自尽的，韩雨到点苍派寻仇，虽然在盛怒之中也没有伤及无辜，仅仅杀了贺季年，蝶翼双飞的威力你亲眼见过，如果不是手下留情，点苍派那么多人怎么可能逃生？白无瑕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贵阳？”燕鸿飞好似被雷击一般僵立在那里。金梦柔尽情数落：“别人误解韩雨也就罢了，你是他的结义兄长，连自己兄弟是什么人都不了解，见面之下不分青红皂白，一掌打过去，如果不是因为信任你他怎么会受伤？你这一掌对他的伤害会有多大你想过没有？就是这样他还顾念兄弟之情，生死关头施展出蝶翼双飞还是没有伤到你，你非但不知自使跟着人家抓捕他，你自己说，你该不该打？”燕鸿飞终于明白过来，抱头痛哭：“三弟，我对不起你。”片刻之后猛然一咬牙，亮出烈焰刀自语：“三弟，二哥把命赔给你。”挥刀就要自尽。金梦柔自然不能袖手，玉手闪电击出，正中肩窝，燕鸿飞的臂膀软软垂下来。金梦柔虽然气愤，心里还是有些怜惜，缓和一下语气：“就算你自尽又能怎样？这背信弃义的罪名洗得清么？”燕鸿飞不住口的自责：“我太傻了，比猪还笨，让人大卸八块才好。”

金梦柔出道江湖以来唯一接纳的人就是燕鸿飞，听到此语心里有些好笑，指责道：“你这么说岂不是连我一起骂了？你比猪还笨，我算什么？”燕鸿飞已经没心情调笑了，完全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中，不住口的叹息：“大哥向紫阳真人提出要求，一定要给三弟说话的机会，我怎么就这么急。”金梦柔冷笑一声：“你那大哥最精明了，表面上为结义兄弟说话，不落背信弃义之名，实际上却与各大门派共同进退。”燕鸿飞脑子有些乱，辩解道：“大哥一直说三弟有苦衷，多次提出要保全三弟。”金梦柔十分精明，早就猜出了穆云平的用心，仔细解释：“话说得漂亮有什么用？你大哥一直与各派高手在一起，何尝有半分关照？”燕鸿飞拒绝相信：“不可能，如果三弟被捉住，大哥一定会用性命保他平安。”金梦柔轻叹一声：“不是我有意诋毁，事发之时你大哥就来过雅趣楼探查消息，当时就提出事有蹊跷，可是接下来却没有任何举动为韩雨辩白。事情很清楚，韩雨已经成为武林公敌，无论怎么辩白也只有死路一条，你大哥绝不会为了一个必死之人放弃到手的昆仑掌门。”燕鸿飞感觉到头昏脑胀，想不到情逾骨肉的三兄弟竟然变成了这样。金梦柔劝解道：“今后你最好离你大哥远一点，你们不是一路人，早晚会分道扬镳。至于自尽谢罪就大可不必了，如果韩雨身死还有几分道理，如今他逃了，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埋没，你们兄弟还有相见的机会，到时候我出面将前因后果说个明白，生死关头他都没有伤害你，事情明白以后绝不会怪你，或许还认你这个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