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古洞藏身

燕鸿飞的一掌不仅仅让韩雨身负重伤，心里也受到了无法弥补的伤害，倾心相交的异姓兄弟竟然向自己下死手，这种打击太沉重了。服下护心丹药以后稍微好受一些，草草包扎一下已经发现有人影靠近，水里是不能去了，扎挣起来向一片大山走去。马瑶红并不知道韩雨逃走的方向，追踪起来比较盲目，韩雨得以趁着夜色潜入深山。穆云平和燕鸿飞搜寻了一阵，没有结果，紫阳真人发来讯号，只好暂时退回。面对着十几具尸体，各派门长面面相觑，没想到韩雨的武功如此了得。紫阳真人首先检讨，因为自己的疏忽才导致十余位同道殒命。没有谁埋怨紫阳真人，只能怪韩雨的武功高出了大家的想象。十余条性命让事情变得简单了，韩雨杀人的动机已经不重要，血债只有用血才能偿还。少林寺的慧光大师德高望重，处事极为公允，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如果那韩雨是个暴戾之徒，蝶翼双飞展开之后身周之人都不可能幸免。而近在咫尺的燕鸿飞安然无恙，也就是说韩雨已经到了收发自如的境界。大家都明白，要达到这等境界最关键的就是诚心正意，修为到了这等地步怎么可能起色心？”此言一出众人沉默下来，大家都是武林高手，完全可以理解，慧光大师的话很有道理。马腾云自然要为点苍派说话，朗声对众宣讲：“各位，事到如今韩雨有没有侵犯白无瑕已经不重要了，燕鸿飞说得明白，韩雨已经承认白家寨二十几条人命是他杀的，这十余位同道也是丧生在蝶翼双飞之下，韩雨不死我等怎么向白家寨男女老幼交代？怎么对得起故去的同道？”慧光大师不好再说什么。紫阳真人再度安排围捕，韩雨已经受伤，又不能下水，抓捕起来容易多了。为了避免伤亡，紫阳真人不再约束，也就是说死活无论，穆云平也不好再坚持立场了。

逃入深山之后韩雨只奔草木茂盛之处行走，远远避开山路，身上的伤着实不轻，却没有任何退路，只能奋力前行。天快亮了，如果还找不到藏身之所就麻烦了，前面山崖下有一大堆干草，韩雨寻思着草堆里应该可以躲避一时，因此拨开乱草向里就钻。没想到乱草掩盖之下竟然是一个漆黑的洞口，只有两尺宽窄，里面有微弱的风，韩雨大喜，天无绝人之路，不管是龙潭还是虎穴，自己都没有退路了，一头钻进山洞，仍然将乱草盖住洞口。进洞之初只能匍匐前进，穿过一个狭窄的通道，进入一个宽敞的所在，足有五六间房大小，钟乳石滴滴答答向下流淌着水珠。再往里就进不去了，峭壁间缝隙太窄。韩雨十分欢喜，这个所在太理想了，只要封住前面的通道，谁也进不来。奔波多时，早已经手足酸软，当下瘫软在地上，气血翻滚，昏迷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韩雨睁开眼，脑海逐渐清晰，往事一幕幕展现，下一步就是养伤，保住性命再说。正在寻思，忽然发觉角落里有隐隐的亮光，韩雨大吃一惊，自己太大意了，这里地面干燥，多半藏着猛兽，那亮光就是猛兽的眼睛。连忙拔出双剑护身，仔细观察之下才看清，不是什么猛兽，而是一个人藏在那里。韩雨询问：“什么人？”一个畏缩的童音响起：“你是来杀我的么？”韩雨一愣，想不到如此隐秘的所在竟然藏着一个童子，当下收剑苦笑：“我是被人追杀才躲到这里。”童子缓缓探出了身子，衣衫褴褛，皮肤黝黑，看样子只有十一二岁。韩雨询问：“你叫什么？为什么躲到这里？”童子连连摇头：“我不说，说了你就要杀我。”韩雨长叹一声：“外面有好几百人等着杀我，我哪里还有心情杀你？”童子缓缓点头：“看你的样子伤得挺重，不像说假话，我叫三娃，住在山那边的夏家湾。”

荒山古洞之中竟然遇到一个童子，大出韩雨意料，出事以来还没有与任何人交流，心里涌起一股亲切感，当下和颜悦色道：“三娃，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三娃小心靠近，仔细打量。韩雨询问：“什么人要杀你？”三娃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所有人都要杀我。”韩雨十分奇怪，这么小的孩子能得罪什么人？仔细询问，三娃犹豫片刻才说出实情。原来夏家湾一名村民患上一种怪病，浑身长出大大小小的红色斑点，奇痒难耐。大家本来没有在意，没想到这种病传染开来，前后十日所有人都得上了。官府派来郎中，认定村民们患上了瘟疫，无药可救。为了避免影响到其他人，官府封闭了山村，不管死活都一把火焚之。夏家湾燃起了熊熊大火。三娃一家都被大火包围，危急关头三娃的母亲将儿子放入水缸之中，三娃侥幸逃过一劫。韩雨颇为感慨，原来是瘟疫所害。接着询问：“你的裁了么？”三娃点头：“我怕人杀我就用黑泥把全身都涂满，过了几天就全好了。”韩雨颇为伤感，如此简单的方法就能治愈，夏家湾的村民死得实在冤枉。三娃问道：“什么人要杀你？”韩雨连连摇头，这一段伤心事实在不愿意提起，当下改变话题：“你在这里住了多久了？吃什么撑过来的？”三娃屈指比划：“九天了，没人的时候我就出去找吃的，山里的野鸡猴子吃什么我就吃什么。”韩雨点头叮嘱：“外面一定有很多人在找我，这两天不要出去了。”三娃点头：“我还藏了一些果子，等两天没什么。”韩雨饥肠辘辘，却不好意思开口，坐下来想办法，这里虽然有水却没有吃食，怎么撑得过去？三娃叮嘱：“石缝里有蛇，不要被咬到。”韩雨眼前顿时一亮。

原来这里气候潮湿，山缝里有不少蟒蛇，韩雨大喜，马上搜寻，果然发现了蟒蛇，很轻松捉到两条，从百宝囊取出火石，抱过一堆干草生起火来，烟都从缝隙里飘走，传不到洞外。剥下蛇皮，将蛇肉烤起来撒上调料，很快散发出香气。三娃颇为惊诧：“那蛇有毒你还敢吃？不怕死么？”韩雨笑道：“蛇毒都在牙上，蛇肉是没毒的，要是想死我还躲到这里来做什么。”烤好之后大吃起来，五脏六腑舒服许多。蛇胆有清心明目的功效，不能浪费，一并吞到肚里。三娃颇为好奇，目不转睛盯着，韩雨缓过神来，胸口还在胀痛，这一掌挨得不轻，十天半月不大可能复原，看来要在这里呆上一阵了。危急之中斩杀了十几个名门高手，已经将自己推上了绝路。不过不下手情况也好不了多少，连结义兄长都下死手，旁人怎么可能放过自己？不管怎么说，保命要紧，想办法养好伤再想对策。这个地方十分隐秘，很不容易找到，只要解决饮食，呆上个一年半载也无妨。三娃对外面充满了恐惧，也不敢出去，一大一小就在这深山古洞里安顿下来。两日过去没有什么动静，韩雨不敢放松，对方那么多人，一定在全力搜索。三娃的果子吃完了，看韩雨吃蛇没事也跟着吃起来，比较起来外面的环境比蛇肉危险多了。五日后韩雨的护心丹药吃完了，伤势还是未见好转，这一晚伤势发作，浑身滚烫，昏迷不醒。三娃大惊，相处数日，两人已经有了感情。虽然着急却没什么办法，自己不是郎中，只能干着急。听韩雨说过，蛇胆能治病，于是不顾危险捉蛇，将蛇胆挤破给韩雨服下。蛇胆虽然有些功效却并不对症，韩雨仍然昏迷不醒。三娃无计可施，猛然想起，自己在家的时候村里人生了病没钱请郎中，多半会上山采一种草药，据说是先辈看到麋鹿用其治伤之后传下来的，那种草药自己认得，为了救人豁出去了，等到晚间爬出山洞采药。

小心翼翼爬出来，运气还算不错，离洞口不远就发现了草药，连忙采下来，匆匆返回，取些水捣碎了给韩雨灌下去。韩雨总算醒过来，感觉到满嘴苦涩，皱眉询问：“三娃，怎么回事？”三娃十分欢喜：“谢天谢地，你总算醒来了。”韩雨这才明白，自己伤势发作，昏迷了许久。烧虽然退了，但伤势并未减轻，韩雨心里明白，如果再拖延下去就很难治愈了，为今之计只有冒险出洞采药一途，只是手足无力，难以行走。三娃明知危险还是决定帮忙，韩雨十分感激，想不到这小小的孩子如此热心。这时候想起灵隐寺高僧测字时说的话，全部应验了，六亲无靠，险之又险，唯一的援助来自后辈，就是眼前的三娃了。小心翼翼爬出山洞，虽然四下里静悄悄的，两人还是十分小心。韩雨从古老爷子那里学到了很多宝贵的经验，包括护心丹药的配置方法，知道需要什么草药，一大一小勉强行进，如果有所发现就让三娃采下来。这里气候湿润，草木茂盛，很快就找到了最需要的草药。韩雨张口大嚼，虽然十分苦涩却有了生的希望。刚要往回走，远处出现了人影，两人连忙扎进草丛。顺风飘来熟悉的声音：“三弟，你在么？不要怕，只有大哥一个人。”韩雨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来的人果然是穆云平，孤身一人在山间搜索，口中不停呼唤：“三弟，大哥知道你有苦衷，只要真的有情可原，大哥拼了性命也要保全你。”韩雨心头一热就想回答，脑海里闪过燕鸿飞那冰冷的一掌，又犹豫了。穆云平接着呼喊：“三弟，你重伤在身，躲在山里也没有活路，不如听大哥的劝，出来将事情说清楚。如果苟且偷生，背着如此沉重的骂名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韩雨心动了，在这山里面能忍多久？就算伤好了又能到哪里去？各大门派联手追捕，天下虽大却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想到这里就想出声，却被三娃一把捂住了嘴，摇头示意。

三娃虽然年幼却很有几分见识，知道韩雨杀了很多人，只要露面就是死路一条，因此阻止韩雨出声。穆云平转了一大圈，没有任何收获，掉头向山下走去。韩雨盯着大哥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只见穆云平的身影到了山坡之下，与一群人会合，燕鸿飞就在其中，还有马瑶红，其他的自然是昆仑派高手。韩雨对燕鸿飞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大哥身为昆仑掌门，总不能绝情绝义。如今看来这兄弟之情已经荡然无存了，自己出面的话不可能有活路，顶多是一个体面的死法，穆云平这么做显然不是为了保存兄弟，而是为了自己。感慨之后两人重返山洞，吃过草药韩雨的精神有所好转，询问道：“孩子，你为什么不让我出声？”三娃解释：“那个人穿得那么整齐，你却这么狼狈，如果真是弟兄怎么会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韩雨长叹一声；“大哥也有自己的苦衷。”三娃摇头：“不明白，说书的总讲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差这么多还算什么兄弟？”这个问题很简单，韩雨却无法解答，只有摇头。三娃询问：“有了草药你的伤能好么？”韩雨轻叹一声：“伤及内腑，就算好生调养也要半年才能痊愈。这个样子下去一年也未必能好转。”三娃皱起了眉头：“在这里养伤确实不好，你有家么？”韩雨点头：“我家离这里很远。”三娃提议：“我送你回家养伤怎么样？”韩雨苦笑：“山下有那么多人守着，怎么出得去？就算出去了，千里迢迢的何时才能到地方？”三娃有自己的办法：“下山以后找一辆马车，拉着我们就走了，我长这么大还没坐过马车呢。”韩雨点头：“办法倒是可行，就是混不出去。”三娃下定了决心：“呆在这里早晚被他们找到，不如拼一下。”

韩雨当然明白，山下的人不会放过自己，只要发现蛛丝马迹就会跟踪而至。用不了多久采草药的事就会被发觉，到时候还是难逃一死，因此也就不再拦阻。与韩雨接触之后三娃的想法变了，躲在这里跟死没什么差别，出去了还有一线希望。等到天黑就悄悄爬出了山洞，到山下想办法。韩雨心乱如麻，心里十分惦记，三娃还这么小，如果出了什么意外自己欠下的这份人情就还不上了。围捕自己的都是名门高手，应该不会为难一个孩子，就算三娃被捉住将人领到山洞自己也不会责怪。回家，这两个字是那么的亲切，却又那么遥远，就算成功下了山，天知道一路上会遇到什么麻烦。整整一天没什么动静，韩雨忧心忡忡，终于听到了响动，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就算来的是敌人也无所谓。三娃现身了，笑嘻嘻拿出一包破烂，韩雨微笑点头：“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三娃颇为得意：“我看到他们了，都端着架子，问了几句话就放我下山了。”韩雨已经无所谓了，轻叹道：“死就死吧，这样的日子太难熬了。”三娃连连摇头：“你知道我娘最后跟我说的话是什么？”韩雨苦笑：“我从哪里知晓。”三娃郑重道：“我娘说，好孩子，一定要活下去。”韩雨颇为感动，这是一位母亲最后的嘱托。想到母亲三娃流下了眼泪，随即抹去：“不管多难我都要坚持活下去，你也要坚持。”韩雨心中燃起了对生命的渴望，缓缓点头：“不错，一定要活下去。”三娃抖开带回的破烂，原来是一件被人丢弃的破衣服，看样子是上了年纪的妇人所穿。三娃解释：“山下总有人守着，我们改扮一下，你装个老太太，或许我们能混出去。”韩雨心中有些犹豫，如果被人认出来还不如轰轰烈烈的死法。想到三娃母亲的话，长叹一声：“也罢，无论成功与否总要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