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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方向的安置落实了:分配到许思源所在工厂的武装部上班。
从此,除了上班、睡觉、吃饭外,其余的时间,方向差不多都和许思源呆在一起,许思源打篮球,他也打篮球;许思源玩单双杠,他也玩单双杠;许思源玩杠铃,他也玩杠铃;许思源到乡下去用粮票换鸡蛋,他也去;许思源上小镇去泡书店,他也泡……
其实,他俩的性格都偏内向,平时在一般人群中都很吝啬语言的,但他俩在一起时,却无所不谈——谈风土人情,谈部队趣事,谈工厂轶闻,谈山川景色,谈市场商品,谈男人女人……常常谈得两人捧腹大笑,前合后仰。
这是一个星期天,吃过午饭后,许思源见隔壁的方向没在屋里,就拎起一只铁桶走出工棚小屋,将门锁上,然后沿着小山西坡的小路朝山下走去……
“许师傅!许师傅!等一等我……”
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喊自己,许思源连忙转过身来,只见方向边喊着边朝自己跑来。
方向一跑到跟前,就满面笑容的问:“许师傅,你要到哪里去?”
许思源笑着逗趣道:“一上午都没见你的人影,我想你一定是相亲去了。快给我说说,姑娘漂不漂亮?”
“我哪是去相什么亲呐,整整一个上午我都在家里劈柴禾,这不,一吃完午饭,我就赶过来找你。”
“我到池塘去捞蚌的。”
“捞什么啊?”方向似乎没听清,问道。
“生长在池塘里那个带壳的东西——叫蚌。”
“捞那玩意干啥?”方向颇为惊讶又饶有兴致地问。
“吃肉呀!吃蚌肉呀!”
“蚌肉也能吃吗?”方向更感兴趣了。
“当然能吃,你吃了就知道了。”
“那好,我同你一起去捞蚌。”
“好,我们走吧。”
“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来。”说完,方向转身朝工棚跑去。
不一会,他也拎着一只铁桶跑到许思源的跟前来。
两人一同下了山,然后从厂区的北面走出工厂,朝乡间的田野走去。
当时那个年代,猪肉、牛肉、羊肉等食用肉的供应很紧张,吃肉要凭肉票,一人每月半斤肉票。虽说许思源基本上是在工厂食堂就餐,但食堂的菜里也很少见到荤腥。所以那半斤肉票显得格外重要。但小镇上就只有区供销社的一个肉店,而且每天上市的猪肉非常有限,去晚了就根本别想买到肉。因此,人们常常深更半夜就到肉店门口来排队,有的甚至根本就不睡觉,头天晚上就来排队。就这样还不一定能买上肉,因为天亮后店门一开,人们发疯般地一窝蜂地冲进店里,争先恐后地朝案台跟前挤,就不存在谁先谁后了,这时要买上肉全凭力气和运气了。许思源去买过一次肉,是深夜十二点钟去的,虽说肉也买到了,但从此他再也不去买肉了。他想,为了那么点肉牺牲了睡眠,又伤身体,还伤心,不值当。因此那半斤肉票再怎么重要,在许思源这儿也就失去了价值。但他正值年青长身体的时期,而且繁重的生产工作又大量地消耗体力,很需要大量的营养来补充身体,光靠白菜、萝卜等蔬菜是不行的,必须要吃肉才行。可到哪儿去弄肉吃呢?真是难天难地难不倒许思源。许思源的恼子一转动,蓦然想到城里的菜场有蚌肉卖,他也吃过,味道甚佳。这山乡的大小池塘甚多,肯定有不少的蚌,何不取蚌的肉来吃呢?于是,他拎只铁桶,随便找了个池塘,脱掉鞋袜,挽起裤腿和衣袖,赤脚走进水里。一脚就踩着只硬梆梆的东西,伸手捞起,哇!是一只足有海碗那么大的椭圆形的黑绿色中带有环状纹的蚌!打开蚌的壳一瞧,里面有一坨肥硕的白生生的鲜嫩嫩的肉——爱死人了!将这只蚌扔到岸上,他又弯腰在水里摸索着,不禁大喜过望——蚌几乎铺满了塘底。他知道当地的农民从不吃蚌肉,因此这池塘的蚌才得以这么丰富。他继续将捞起的一只只蚌扔到岸上。觉得足够吃两餐时,他就上岸将分散在岸边的蚌集中成一堆,然后将一只只蚌的壳打开取出里面的那坨肉装进桶里提回来。将蚌肉洗干净后将其精心烹制成红烧蚌肉,只尝第一口他就被其绝顶的美味所倾倒了。不花分文就吃到了美味且营养丰富的蚌肉,许思源的心里油然产生出一种甜美的成就感。从此,只要有空,他就去池塘捞蚌做红烧蚌肉吃,并把这一习惯延续至今。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一座清秀的山峰下的一口波光粼粼的池塘呈现在两人眼前,足有两亩地的面积。
“就这儿啦。”许思源满面欣悦地对方向说。
“好的。”方向欣然道。
许思源放下手中的铁桶,然后弯腰脱鞋……
方向见许思源脱掉鞋袜和长裤,下身只穿一条短裤衩,他也脱掉鞋袜和长裤,下身只穿条短裤衩。又学许思源挽起衣袖,然后同许思源一起打着赤脚朝塘里走去。他今天格外兴奋,一走进水里,他就迫不及待地弯腰在池塘里摸索起来。很快,他就捞起一只硕大的蚌,连忙举在双手上,朝许思源挥舞着,并激动地叫唤着:“许师傅,我捞着啦!我捞着啦C大的一只啊!”那快乐的模样简直就像个孝。许思源逗趣道:“好,好,好!你有功劳,我该怎么奖励你呢?这样吧,今天晚上我做红烧蚌肉,好好地犒劳犒劳你。”方向的脸一红,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两人兴致勃勃地在塘里捞着蚌,将捞起的蚌扔到岸上。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许思源朝岸上瞧去,只见捞起的蚌在岸边三四米范围内的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他对方向说:“方向,足足地够了,我们上岸吧。”方向朝岸上一瞅,说:“啊,这么快就够了?!我真想再多捞一会,太好玩了!”但还是和许思源一起上了岸。
两人将分散的蚌集中成一堆。许思源拿起一只蚌打开壳取出里面的那坨肉放进铁桶里,然后一只接一只地这般做着。方向也连忙照着许思源的样子操作起来。当将这堆蚌里的肉都取完后,两只铁桶里已分别装了半桶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