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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妜房里外,夜里当值的几个丫鬟把头低着,脑袋都快缩回脖子里去。
余光也不敢碰着风火进去的王氏,虽然算不得她们的错,可谁有说得清,毕竟没人发现异样。
王氏走到床边,唤了几声,又轻轻的摇了一下,丝毫没反应。
伸手试探了鼻息,尚且活着,算是松了口气。只是元妜面色发红,嘴唇发白。
王氏摸了摸她的额头,热得同汤婆子似的,她侧身道“蟹,你赶紧去打些水。冬梅,你去把帕子来几条来,快些。”
抬头又看见门口的丫头,道:“你们离远些,我看得我乱烦。”
一会儿,冬梅蟹取来水跟帕子。王氏自己拧了一条放在元妜额头上,又拧了条来擦着脖子和手。
时不时回头,朝外看了又看。“冬梅,你留了给小姐,擦拭身上。蟹你再去看看,这大夫要请到什么时候。”
如同被解放了一般,蟹飞快的跑出去,剩下冬梅小心的擦拭着,她只期望大夫能快些,再快些,便没她什么事了。
好歹,半炷香多的时间后大夫来了,王氏的一股子邪火便也没发出来。站起身,给腾了个位置。
大夫搭脉,把弄了半天对王氏道:“夫人,小姐儿是受了风寒,又因寒气引起了热病,这是热晕过去了。我赶紧开个药方,您叫人去取,得快些,否则怕是误了。”
王氏让冬梅取了笔墨,写了方子,去取药。桂枝也嘱咐小丫头准备好药罐生好火,就等着药来。
王氏在床边不说话干坐着,时不时换一下帕子。
元婳完了手里的事便也来了,连同南苑两个姨娘,也来了,何姨娘还带了元菡。
郑姨娘尖着嗓子道:“哎呦,这三姐儿,昨个早上还好好的,今个这脸红彤彤的,是怎么了。”
王氏冷冷看她一眼,而后,并未理会她。
何姨娘是个直肠子的人,向来不藏着掖着,更因不喜欢郑氏。
便道:“方才姐姐不是听送大夫出去的丫头说了,风寒受冷引发的热病,怎个忘了。”
郑姨娘瘪瘪嘴:“那丫头说得不清不楚的,谁晓得讲了些什么劳什子。我这不也是关心嘛。
王氏又一记冷目:“郑絮柳,你自个寻个位置坐着,若是再说话,便回去,以后也不用出院走动了。”
郑姨娘瞧了瞧王氏脸色难看,也不敢再多说,自己寻了个位置。
事实上,她是当真不想来的,可谁让王氏是太太,生病的是她女儿。
她朝床上瞟了一眼,微微扬起嘴角,心想着,死了才好呢。
元婳坐在挨着王氏的床头上,握着她手道:“娘,你先去用些膳食,这儿我看着。”
王氏叹了口气道:“罢了,这会左右也吃不下。”
“你若要守着阿妜,便多少得吃点,才有精神不是。”
王氏又微微的叹了口气,轻声喃喃道:“也是。”
便嘱咐桂枝,叫人去盛碗百合莲子粥来,别的就都不必送了。
看着喝粥,等药喂药,一众人又坐了一个多时辰,元妜并未醒来。
王氏心急,又唤了个丫头再去请大夫来。大夫搭脉,称无事,王氏仍旧忧心,多付了诊金,让兰翠收拾间客房出来,大夫便应下,待到元妜醒来才离开。
王氏再次注意到房中的人时,已是未时,元妜虽未醒来,病热却退了许多。
瞧着元菡半目微闭的样子,对何氏心生些歉意,同她说了几句便让她们回去了。
而元妜一直昏睡到傍晚,才算迷迷糊糊的醒了。苏庭已经下朝,把她抱到了中院。王氏同他说着这这次的病,比往日厉害得多,总觉得是她身边的丫鬟没伺候周到才会着凉受寒气。
“这便是醒来,若是再重些,哪还有阿妜。”
苏庭皱着眉头思忖片刻,道:“那就让她们去杂役房,干些粗活。你新挑几个好的机灵点的伺候罢。”
得了话,王氏便欢喜的差人去办了。
那几个丫鬟,是从前在林姨娘那儿伺候的,因着种种关系本就不喜欢,如今更觉着是她们没照看好元妜,才害了病。
再者又怕有人对当年的事有所察觉,胡乱的说出去。毕竟元妜慢慢长大,美貌容颜渐渐显露,更多几分像当年的林氏了。
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那便是自己的。这些丫头既是苏庭分来的,便是要他开口调走才好。
元妜奄奄的,消沉了许多日。一直咳嗽,她撑着胸口,捂着嘴,觉得像似要比着林黛玉咳出点血,才能应应景。
王氏热锅的蚂蚁般,干脆把府里的事都丢给元婳,成日里也只守着她,换了好几个大夫,吃药跟喝汤一般,便也是这样。
都道开了春,天气暖了就会好转。她跟冬梅念叨着:“那得什么时候,现在都瘦脱形了。”
“要不,我们再换一个。”
“换几个不是这个样子?”说完看看床上的元妜。
又道:“只能先把这些要喝着,就望着今年早些暖起来。”
冬梅点点头,不管如何,表示听见和顺从。
元妜坐在床上看一本写得凄凄切切的诗集,只当没听见。
若是插起话来,王氏保准突然就想起来,提来针线逼她做女红。绣花这东西实在是磨人耐性得很。
她往快里算,三四天能綉一两朵没柄没叶的花来,便是极好的,更别说綉别的做别的。
这样耗时没功绩事,她光是想想就提不起精神了。也倒是,越怕越被迫,越迫愈害怕。
除此之外,她还是十分惬意病床上的生活的,啥事不做,只管吃喝拉撒睡。
连账本也不叫她看了,紧着她爱做什么做什么便是。可女红,只是女红,不知王氏为何对女红如此情有独钟。
不知过了几时,诗集翻到了最后一页。元妜满意的放下书,准备躺回被窝里安心的蜷缩一会儿。
可一侧身,便瞧见王氏提着个熟悉的镂空雕花的盒子来了。
元妜半张着嘴,呆愣的看着王氏,原想躲过一劫,竟不知是掐得这样准。她朝元妜笑着。
元妜低头撅了撅嘴,总觉得吧,那笑意是在说“意外吧,没想到吧,你可嫩着呢。”
王氏坐在床边,盒子放在床边的桌台上。元妜也掸平被子,身体坐得端直些。
探头看了看盒子里的东西,叹了口气:“娘亲为何如此在意妜儿的女红。”
王氏抿嘴笑道:“哪里是娘在意,是你不喜欢罢了。”
说着从盒里取出针线,和一片裁好的缎子“为娘啊,也不妄想你做得精巧美妙,只求能看就好。便是将来嫁了人,綉个荷包,也不难为情。”
元妜自知技艺粗鄙,接过东西,便气也不敢再叹了,甚是害怕娘亲接下来说的,都是人生哲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