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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郁疯了。”
赵锡梁把战报递给身边在忙活的女子,女子一怔,从书册里抬起头来接过,粗粗扫了一眼。
“如此,南平边境可保无虞了。”女子说不上欣喜,也说不上失落,只是淡淡地说道,“如果不是他现在分不出手来,这个时候正是收回失地的最好时机。若是……”
若是我在,便是趁机拿下整个南齐也未可知。
她却没有再说下去。
赵锡梁自然懂她的意思,他把玩着宋远知发间的珠钗,冰凉滑腻,在他指间染了一抹暖色,破开墨色长发的时候,黑白交映,抽走的时候,似水无痕。
“不如……我们缓他些时日?”他玩味地问道,“反正我们如今也渡不过江去,倒不如给他个收复失地的机会。”
宋远知抬头睨了他一眼,“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朕是说认真的,比起亲自挥师出征,朕倒更愿意看他们鹬蚌相争。”他终于将那支珠钗抽了下来,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换了支新的上去,宋远知察觉到不对,伸手去摸,却摸到了一手的凹凸不平。
那是一支红梅钗,上面一个梅花骨朵含苞待放,还有一滴水珠若隐若现。
“还是被你发现了。”赵锡梁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刚刚从郡守府库里翻出来的,瞧着你戴红色也很好看。”
宋远知身子轻轻一颤,脑海里清晰地响起某人的声音,“素衣赛霜雪,红裳绝风华。宋先生着红衣也这般好看。”
声音清润温柔,带着浅浅的笑意,从此镌刻进骨血里,再难相忘。
但也就是一瞬,她很快掩饰了自己的神色,只敛容说道:“如今是战时,地方郡守不思献策以破敌,反倒变着法儿揣测上意,讨你的欢心,此风一长,必不可收场。”
赵锡梁微恼,捏了捏她的脸,半不高兴地说道:“这天下府库皆归朕所有,朕自可随意取用,他献了是理所应当,朕不会赏他,他不献也无甚不妥,朕不会怪他。”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歪理!宋远知自知说不过他,也不愿与他在这个问题上多费唇舌,撤回了正题:“渡江之战势在必行,再拖下去,只怕河面要结冰,更怕夜长梦多,始料未及。”
“结了冰正好,朕就让将士们穿了冰刀,从江面上滑过去!”赵锡梁一想到那个场面,心中一乐,也懒得与她置气,反正钗子已经插进了她的发间,她若敢拔,他就再给她弄几车过来,轮换着戴!
“……到那时,只怕不必南平动手,我们光是踩踏,就能自伤过半。”
“那还能如何?渡江,无非架桥、坐船,最次最次,那就填河!”赵锡梁一摊手。
“那我们……就不渡江了。”见赵锡梁投来疑问的目光,宋远知挑眉笑道,“我们来一出声东击西如何?”
赵锡梁略一思索,明白过来,一把揽过了她的腰,笑呵呵地说道:“夫人真是好计谋。”
清远和玉州作为两国各自的重城,隔江相望,但凡两国开战,必从此走,但鲜少有人能想起,两国交界处,隔着珩江,还有一个小小的州,就是当日宋远知借以藏身的——通州。
通州是小州,关口狭窄,州内全是山,诸事不便,所以即便通州和覃州交界处的河道更窄,人们还是更倾向于往宽敞便捷的清远关口通行,但若在战时,这却是个偷袭的好地方。
两人商议,大军仍留在原地迷惑对方,只派五千精兵绕道,从珩江最窄处渡江偷袭通州,等拿下通州后,再包抄敌后,等信号一起,前后一同行动作战,夹击敌军。
“我去。”宋远知自告奋勇,却被赵锡梁毫不留情地拍了回去:“你给我好好地呆在这儿,哪也不许去!”
一面另外派了得力干将,点了五千精兵趁夜走了。
宋远知撇撇嘴,有些不高兴,赵锡梁忙缓和了语气劝慰道:“这五千精兵深入敌后,任务极是艰险,稍有不慎便会丧命,朕是舍不得你去冒险。”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为何他们去得,我去不得?”
“你见过哪国皇后亲自上战场的?”赵锡梁提高了嗓门,竟有些气急败坏,“你若有恙,教朕如何自处?”
宋远知终于词穷,她微微心软地回抱住了他,像逗狗似的顺了顺他的毛,低声道:“好吧好吧,那我不去了。”
“这才对嘛。”赵锡梁按住她的手,转怒为喜,声音低沉,暗蕴着不怀好意,“你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驰骋疆场,而是尽快……有个后嗣……”
舒郁的事,让他明白,天大地大,不如有嗣最大。
毕竟,他们家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
宋远知毫不犹豫挣脱他作乱的手,给了他一肘击,不出意料地看到他龇牙咧嘴的痛呼。怪不得,怪不得这厮最近总让她吃些益气补血的东西,敢情是预谋已久!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腹部,除了还未消化完的一碗红枣桂圆汤,便只有胃酸了。算算时间,已经有大半年了,肚子却依然没有动静。
会不会有机会呢?在他百年之前,为他生育培植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替他保驾护航,打退那些敢于觊觎和抢夺的阴谋者?
虽然她来到这里快六年了,历史的大方向她什么也没能改变,但是,她一个来自异世的孤女,能够成为他后宫独一枝芳华,是不是也算一种改变历史呢?
她来到这个世界,自始至终,都秉承着一个信条——护。护想护的人,护这个风雨飘摇的江山,护这一段段错乱的因果,赵锡梁,自然也在其中。
赵锡梁缓过劲来,掀衣一看,肌肉虬结的腹部一个浅浅的红印子,幸好他揉了一下,他要再耽搁些时间,这个红印子……就要消退了!
“红了。”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宋远知还在兀自胡思乱想,没听明白他想说什么,他已经握住了她的手,按在了他的腹部:“揉揉。”
宋远知暗地里翻了一个白眼,手下不动,只笑问道:“瞧着这个印子……挺像一只乌龟,要不要我给它添上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