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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完一盘饺子的时间,也正够我泡好一壶热茶。
“来,喝点热茶暖暖身,解解腻。”
把茶水递给他间,见他嘴角仍有饺子皮面糊残留的迹象,我尖着心掏出手帕,细细地替他净上嘴。
“像个孝儿似的,处处还要人照顾你,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要是你把我当孝紧张着,那就好了。”
话陡得戳中心窝子,眉头一蹙的我,忙撤开了手;而他,依旧面色寡淡地坐在那儿,端着热茶静静地朝嘴里送。
我明白,当下我和他之间有太多不可触及的顾忌,可一直曲曲绕绕着避而不谈,真有益于解决问题?
不敢说十分把握,但至少现下,我们逃避不了。
“阿曜。”
在他座椅上找了一个容我的空档,我紧偎依着他坐下,把心里久藏的话缓缓吐露给他听。
“人生有数十个春去秋来,四季倥偬,苦难来时像浪,去时像梦,勘不破眼下苦难,就无法有梦醒之时。我已在人世沉浮二十四载有余,曾经以为人生是场定局,无从改变,但经历了这么多曲折和磨难,我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就像你我曾错过年少爱慕,愿以为只有场有花无果的梦,可谁能想到你我今生还能共结连理,生儿育女,并还能在分离后一次次重聚。我们能携手走到今时今日,从来不是因为故步自封,恰恰是因为脚步的坚定,才会一次次地突破阻扰,相守在一起。而这一次分离,也不例外,因为只有经过磨难淬炼的幸福,才是最珍贵的。”
“为什么,磨难总会降临在你我之间,没有止境的意思?”
看着他那悲戚遍染的俊颜,我疼惜地抚着他的脸庞,宽慰上:
“因为命运觉得你我拥有比旁人太多艳羡的东西,所以才会一次次向我们发起挑战,让我们去抉择什么才是最该紧拽在手心里不放的东西。”
“最不该放手的?可惜你心中这样宝贵位置,不是留给我的。”
“是你。”
这个让人心疼的傻瓜,我使劲地捧住他写满怀疑的脸,给与他坚定。
“正因为我太在乎你,所以我不想你比我所受的磨难重。”
“是吗?你总是这样。”
我心一颤,咬着腮帮说到:“我知道,我在你面前一向过于强势,可是我也记得,你当初答应过我,你回一辈子迁就我,爱我,疼我。”
泪这东西,总是无时无刻在我情绪中找着漏洞,把我极欲表现的强势撕开缺口。
我道:“我在怎么恨容舒玄,可大历,毕竟是养育我的故土,而父亲的死,更是在提醒我对大历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义务在。眼下大历处于岌岌可危的关头,而晋儿又如此年幼,作为他的母亲,我不能不管不顾地看着晋儿他一个人担下这份重担子。所以在临别之际,我想和你做个约定。”
“什么约定。”
深吸一口气,我鼓起勇气说到:“北燕和大历自来唇齿相依,密不可分,如今结盟为和更是功在千秋的大义举。鉴于此,我和你的约定便是以八年为期,期间你继续坐镇北燕,造福北燕万民,而我则尽心辅佐晋儿成才,为大历培养后继之君。等晋儿到能自食其力的年纪,我便还政于他,回北燕与你团聚;届时你是去是留,荣辱与否,我亦相随到底,不离不弃。”
“你一去,便不会再回来了。”
这样的话,短短年夜已经听过两次,或许从盛玉童口中说出,有令人谅解的地方,可此时从慕容曜嘴里再次冒出,我真静不下来了。
我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不仅是试炼你我情比金坚的约定,更是对求得天下人谅解的考验!荣华富贵如何,权势滔天又如何,宁为山中无忧雀,不做金銮折翼凤;你我间当下相守无望的无奈,就是你是北燕的天子,而我是大历的皇后,不管我们如何反抗挣扎,也改变不了这命运在我们身上烙下的烙印!”
当初莹儿的一句弥留感悟,让我从釜梦中彻底醒悟,而今时今日再从我口中说出,俨然是成为毕生不敢忘却的左右铭。
一生不平凡的我,恳切求着一个平凡。
泪簌簌而落间,一个猝不及防的拥抱朝我袭来,带着我眷恋深深的温柔将我吞没。
这个年夜,忽然变得冷暖交加。
辰时,年初一。
此时一身盛装的我,立在肃卫井然的皇城门下,环视着个个对我敬畏有加的陌生人,心中那点昨夜余留的温存,顿时荡然无存,没落就像今晨我一觉醒来后空空的枕边,在我心中不停地潮涨潮落着。
“阿姐。”
此时归返来的小梅,带着一脸惆怅,朝我亏欠深深地摇摇头;而我瞬间明白了,这一切,不过是我太过天真。
爱一个人入骨,从一个角度讲,就是不容真挚受到玷污的,自私的。
他不会来,也不应该来,这样的离别或许是最恰如其分的。
抬起手,抚住仍陷入深深自责的小梅的脸,我说到:“让你白跑一趟了,小梅。”
“阿姐,要不我们再等等吧,说不定皇上他——”
“不必等了。来了,反而徒增伤感,不如不见。”
说着,我的抚慰重了几分:“你还是阿姐一句劝,留在燕都吧。麒儿习惯有你陪伴,而皇上他也会善待于你的,没必要跟着阿姐再卷入是非之中。”
“不,阿姐去哪儿我去哪儿。”
小梅坚定地摇摇头间,退躲到了晋儿身边,说到:“离不开的,不是我,而是阿姐您;小梅心意已决,请阿姐成全。”
“谁成全谁,真是个傻丫头。”
说着小梅的痴傻,可心里却是无比的迷茫,面对前路渺渺,我不过是口是心非而已。
“请娘娘和太子殿下登车,燕都风雪时停时歇,及早出发才是上策。”
在礼官的催促下,我再次望向那深深皇城,这风雪渲染的皇城里外,依旧找不到那个我仍期盼的身影出现。
罢了吧,答案早已显而易见,只是我仍存有侥幸。
再次把这处在冰天雪地的燕都细看了一遍,牢牢记在了心中,我闭上眼携上晋儿,登上了这将要前往大历的撵车。
一去便是多年,不知当我再归来时,这里的一切会不会如担忧中那样,变得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