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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清月朗的秋夜,微微带着凉意。拓跋逸坐在庭院之中,迎着皎然的月色,缓拨琴弦,泠泠乐声如水一般自指尖流淌出来,陪衬着花的香气,月的静谧。
圣上是最喜欢汉人文化的,虽然半生戎马,征伐天下,但是自定都洛阳之后,便有心重用汉臣,也特意请了鸿儒大家教授皇子们。拓跋逸自小便是皇子中最聪颖出众的,无论是经史诗书,还是琴棋书画,皆算得佼佼。记得那时候母亲就曾说过,君子必先修身,读书和奏乐是最能让人安静下来的东西。这么多年,他一直记着,无论多么忧心烦扰,都有派遣的方法。此时,他忧心的事情,正是宫中之事。
圣上对母亲的宠爱,延续了二十多年的时光,引得后宫和前朝的无数非议。记得圣上说过,那年他带兵攻入洛阳时,百姓跪在两侧迎接,他一眼便看中了人群中的母亲,那是一种无法割舍的牵肠挂肚,于是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她,接她入宫。很多缘分都是前世注定好的,一眼便是一生。
可是,话还在耳边,母亲尸骨未寒,圣上便已经忘记了失去她时的悲痛欲绝,转而投入了别人的温柔之中。或许这就是人性,悲伤的东西总是让人本能逃避,唯有快乐的才能暂时麻痹灵魂。
拓跋逸不想去伤感这些,他更害怕是朝局的动荡,和天下的又一轮纷乱。这个天下,不过才安定了二十多年而已。二十多年前,诸侯并立,各族起兵,中原一片焦土,民不聊生,单单一个洛阳城就出现过五年之内八易其主的局面。他虽未见过,但是那个伤疤至今有人时时提起,他不能也不愿看到这个局面。
佛经中提到过一个王子以身饲虎,终成佛陀的故事。他想,若是为了苍生,他亦愿如此。
不知不觉,手中的曲调逐渐高亢了起来,仿佛感知到了主人的烦乱,变得杂乱又尖锐。发泄完了之后,手按在尚颤抖不已的琴弦之上,长长的舒了口气,迫使自己平静下来。缓缓睁开眼睛,目光中却出现了一个娇娜的身影,妙华站在花木之后,手捂在耳上,怯怯地看着他。
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浣瑾是最会打扮人的,妙华今日被她收拾的分外娇俏。鹅黄宝相花的紧窄上襦,丁香紫缠枝纹的宽大下裳,鞋头有些夸张,却也是纤纤细步,颇有袅娜之美。天下粉黛万千,独有她美得清透,眉眼都是太平盛世才会出现的平和温柔。缘分就是奇妙,一眼之间,便将她放到了心上最柔软的地方,与万千河山一起,此生尽心守护。
妙华挪到他身边,皱着眉嗔道:“殿下方才的琴音忒吓人了,我的耳朵都要刺破了。”说罢,还作势又掩了掩耳朵。似乎是被人月色所惑,他的眼中少了平日的冷淡,全是缱绻的温柔。他看着她娇嗔的样子,怜爱地伸出了手,抚上了她的耳,柔声道:“让本王看看,耳朵还在不在了?”
她好像受到了惊吓,向后躲了躲,咬着下唇:“自然是在的……殿下有烦忧之事吗?”妙华单纯,但是却也是个聪慧敏感的姑娘。闻琴音,便知他心情不好,所以特意过来看看。
“会弹琴吗?”他突然问。
“不会,”她摇了摇头,有几分羞赧,“不过我会跳舞,六斋之日①总有礼佛乐舞,我学得很快,凌波舞跳的最好。”
话还没说完,拓跋逸手中的琴弦翻飞,已变为了轻灵欢快的礼佛之乐。妙华微微一愣,本能脚步一挪,纤手一扬,已开始了舞步。凌波之舞最是活泼,节奏又快,只见她裙裾如蹁跹的蝶,在月色下晃出模糊又明丽的影。她果然是跳的极好,在乐声中宛如一只灵动的精灵,眼角眉梢都充满了灵动,每一个节拍都踏在人的心上。让人沉醉,无法自拔。
乐声骤然一停,她静止在一个望月的动作之上,脖颈修长,身姿曼妙,出尘美丽。他不觉愣住,久久看着她,心如擂鼓,眼中波光流转。
他走到她身边,听到她微微的喘息声。方才的安静如画骤然被打破,她对他眨了眨眼睛,笑着道:“许久未跳,快要累死了。”发现对方沉默不语,只是用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盯着自己看,妙华羞怯地问:“是跳的不好么?”
拓跋逸伸出手,将她拉了起来,伸手为她理了理额前凌乱的发,声音有些沉哑:“很好,莲奴跳舞很有天分。”
听到他叫自己“莲奴”,妙华低头红了脸:“殿下不该学着北海王殿下那般胡闹的,莲奴……是家人私下叫的。”
“为了公平起见,莲奴也可以喊本王的小字。如何?不亏吧?”他低低笑了一声,故意道。他凑近,在她耳边低语,“今后唤我‘璧郎’,如何?”
璧郎……妙华不会告诉他,这个名字曾在梦中和心里喊过无数遍,不过是唇舌轻轻一碰便能发出的两个字,却总是能够引得她心颤不已。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突然就出现在了现实中。她悄悄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背,才发现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她不仅为心爱的人跳了一支舞,还被允许喊他“璧郎”。如梦如幻,如醒如睡……
“璧郎……”她终于小声的说了出来,下一刻,便已落入了他的怀抱之中。真真切切的心跳声,如坠云端的恍惚感。
①六斋之日:佛教认为每月有六日为“恶日”,所以每月初八、十四、十五、廿三、廿九、三十都会持斋祈福,或举办盛大的诵经乐舞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