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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神往院门的方向挪了挪,在西厢下站着,耳朵都竖着,留心着上房的动静。
幸好,没再听到什么不好的动静,而且很快,马玉川的儿子就从大灶间里出来,和上房门前守着的大温说,洗澡水烧好了。
胖子忙把手上的衣包送过去,之前志远还没回到马家,朱厚辉就和胖子说,牢房晦气,哥儿又特爱干净,关了这几天,出来肯定要先洗个热水澡,叫了马家烧洗澡水,叫胖子回常来大车店拿换洗的衣服,马玉川还好心备了柳条,用来给志远在自身上拍打几下以去晦气。
志远爱洗澡却从来不去澡堂子,为这个大鱼没少私下和林有埋怨,这多费柴火啊!
大鱼不知道志远为什么就是不肯去澡堂子,他将之归为可能是因为哥儿背部有条张牙舞爪的蝎子纹身不愿被人看见,但就为这个,就害得手下人特别是林有,得成天为他劈柴烧热水,那就是矫情了。
大鱼对志远还是很心服的,但也一直暗暗的诟病他身上的一些小毛病。
哥儿出来了!
大鱼和林有他们一样,立即就把目光投了过去,志远自抱着衣服,低着头走向临时充作澡间的灶间,脸色发红,所以要不是眼利的,还真看不出左脸有被扇了一巴掌的迹象。朱厚辉在边上紧跟着,伸着手搀扶着志远的一只胳膊,显见得是怕志远人还烧着,怕他走不稳。
大鱼放了心,这说明李大先生,也就打了哥儿一巴掌而已,毕竟哥儿还烧着,李大先生纵有气,也不舍得苛责的吧。
林有看见朱厚辉把志远扶进灶间去,跟着从里面关上了门,他知道这会子哥儿病着,需要人照顾,可心里还是有点儿不是滋味,为哥儿劈柴烧水不知多少回了,可澡间从来没敢进去过,朱爷倒底是从哥儿十四岁起就照顾他的“辉叔”啊,亲不避嫌,就这么陪着进去了!
“林有!”
忽然有人在叫,是守在上房门口的大温。
林有赶忙应着,走过去。
大温打起帘子,对林有摆头示意:“东翁叫你呢,进去吧。”
林有走进上房,对李熙拱手一揖:“大先生!”
李熙对林有倒是和颜悦色的:“林有啊,你让人回常来那边通知你们的人,作好坐7点的火车回长春的准备,郑夫人帮我们去请曾老爷子了,曾老爷子年纪大了,早不坐馆,难得人家肯为善德出诊,你让人在门前迎一下,人多些好,以示我们尊重感激之意,另外,善德在里头几天没吃没喝,你去熬些清粥来给他吃,多熬一些,用暖瓶装了,我怕他晚上在火车上肚子饿。”
林有听了,心里对李熙越发恭敬,曾老爷子傲气又好面子,四神早就领教过了,最早一次,若不是一堆人捧着他求着他,他连方子都不肯为哥儿开,李大先生不但人情练达,难得的是肯为哥儿细心虚心用心,让人心里暖和。
“是!”林有恭敬应承,又自告奋勇:“清粥?大先生是怕哥儿饿了两天,一时不可过于油腻吧?鱼肉好消化,大鱼特意整了条活鳕带来,要不,粥里下点鱼片,滋味好些。”
李熙脸上挂着他那能让人如沐春风的招牌笑容:“我吃过你做的鱼粥,味道很好,桂鱼(鳕即鳜鱼,又叫桂鱼)鲜嫩味美,也好消化,可今天还是清粥就好。”
李熙意味深长的看着林有:“你知道善德生病时,为什么最喜欢吃大米粥吗?”
林有道:“不知道,大概是因为大米是细粮、是好东西,粥又好消化。”
李熙看着林有,他知道中秋节就快到了,林有又将受善德之命,赴浑河堡,陪杜海山过节,善德一直对杜海山念念不忘,有些“好”,不妨通过这个林有向杜海山示之,让杜海山不但要佩服自己观察之敏锐,还要对自己产生“相知”的亲近感,提前缓和和杜海山的关系,以防善德真的重回杜海山身边的那一天,杜海山对自己横眉冷对、完全不给一点面子。
李熙对林有特别假以辞色,声音又磁性又有感情:“不是因为大米是细粮、精贵,也不是因为好消化,最主要的,是善德以前病重时,毒发于背,一背的烂疮,膈上大满欲吐,吃什么吐什么,唯有米汤能受得,杜馆主就天天煮米粥给他吃,总算熬了一条小命回来,之后只要志远生病,家道再艰难,杜馆主也会买大米熬粥给善德吃,清粥对于善德,不仅仅是食物,还是杜馆主疼爱他的味道。所以,善德生病的时候,给他熬清粥就好,熬前略拌些花生油,米容易开花,他肾不好,盐也要少放。”
李大部长这么和气和自己说话,本就已经让林有有些受宠若惊,听了李熙的这几大车话,林有更是感动,大先生明知米粥是杜海山老爷子对哥儿的爱怜,可大先生没有吃醋,没有摒弃,反而到处搜罗好粥米,在家里备着,林有已经见过好几次,哥儿生病的时候,大先生亲自喂哥儿吃清粥。
林有眼睛发亮,由衷的感慨:“大先生,您对哥儿,真好!”
李熙微微一笑,一番话折服了林有,这林有知道自己对善德好,回头必说给善德听,还会间接传递给杜海山听,几句温言,收三人之心,值了!
林有又一揖:“大先生,哥儿人不舒服,或者晚一两天,等哥儿好些了,再回新京吧,这里有曾老爷子,医术高超,大先生可以放心。”
李熙摇头:“善德有丹毒上亢之像,还是早点回新京稳妥些,毕竟王元明父子和他体内的丹毒打交道,已经有日子了,比曾老爷子熟悉些,而且,”李熙别有深意的看林有一眼:“此地不宜久留。”
“是!”林有不敢再多嘴,李熙的能耐他知道,李熙说此地不宜久留,必有他的道理。
曾老爷子过来给志远看过,开完方子,李熙亲送曾老爷子出门,还让马玉川家的伙计,提了几盒他从长春带来的精致点心、蜜饯、榆树大曲,给曾老爷子送家去。
送走了客人,李熙回到上房,对正趴在炕桌上吃粥的志远道:“吃完,就睡一会吧,养一养精神,今晚7点的火车。不只是你,你带来的人,也全数回长春,我已经叫林有去安排了。”
志远之前挨了李熙一巴掌,一顿臭骂埋怨,亏得有马玉川“机灵”,及时让他儿子来说洗澡水好了,又有曾老爷子来给他看病,李熙的脸色才渐渐开阳,这会子,见李熙脸虽然还板着,可已经没那么黑了,志远也就敢说话了。
“爸,为什么是全数回长春?”
李熙在炕头坐下,隔着炕桌瞟志远一眼:“省心呗,免得我前脚走,你或你的人,又整出什么妖蛾子来,我还要再回来给你擦屁股!”
志远人在病中,头有些晕沉,可脑子转速还是很快:“爸,您这是担心我或我的人,会对岛村不利?岛村的臂骨,是不是没断?他那什么疾病证明书,是串通了日本医院的医生,整出来陷害我的,是不是?”
李熙瞅着志远,哼了一声:“岛村的臂骨是不是断了,真有那么重要?难道,如果他臂骨没真的断了,你就要把他给放倒了,要他的命?”
志远心说:“难说!”
在牢里,在饥渴中煎熬时,志远恨岛村恨得牙痒痒,如果查实岛村是在故意陷害自己,迟早一定把他给收拾了!
心里发狠,嘴里可不敢多话,才挨了一巴掌,又被骂不听话、恣意妄为,志远怕再次触怒李熙。
可有些事,一定要问明白。
“爸,日本街上的日本医院,可不好查,您的手比我的长多了,特别是日本人方面的,”志远先送高帽,然后请求:“岛村到底有没有作弊,您就告诉我吧,这人,我以后还要就大丰厂,和他打交道呢。”
李熙没好气的白志远一眼:“我说了,这不重要!你还不知自己错在哪吗?是不是要多扇你几巴掌,才会清醒?时移世易了,日本人在上,中国人在下,明面上再难忍的气,也得从眼圈子冒出去,你冲动个啥啊,岛村拿起杯子,你就让他砸呗,伤了人,就不是他讹诈你,是你讹诈他了,没伤到人,也是他先动了手,你倒好,身在下家,不玩阴的,而是在人家的地方,抓起人家的手就往桌子上墩!啧啧……我都不知说你什么好!”
志远忽闪着睫毛,李熙虽是在骂他,可话里有些口风也让他觉得欣慰,爸毕竟和自己是一伙的!而且自毁大丰,很大程度上要依赖李熙的支持,别的不说,自毁大丰时间节点的把握,就得仰仗李熙,李熙对于关东军及上层日特的情报的获取能力,没人能够比拟!
李熙会不会支持自己?
会!
因为李熙不但真的爱惜自己这个儿子,也还有一个中国人的良知!只要自己推心置腹,李熙会支持自己!
志远把粥碗捧起喝完,然后放下碗,态度极端正:“爸,我知错了。还有什么不足,请爸指教,还有大丰的事,我也想和您好好说道说道。”
说着,就在炕上,绕过炕桌,爬到李熙的边上坐下。
在热炕上不用穿太多的衣服,志远是洗过澡才换上的一身干净衣裤,披着他的貂皮大衣,这一爬,大衣就拖掉了。
李熙本来板着个脸,可看志远坐在边上,一脸的乖巧讨好,也就缓和了脸色,伸手挑起被志远拖掉的大衣,给志远披好:“你还烧着呢,先躺一躺吧,有事,等你烧退了,回了长春再说。”
志远沉重的摇头:“好些事呢,而且……事不小……”
志远眼光光的看着李熙:“爸,我相信您!我会把我的筹谋,仔细的说给爸听,就是想爸帮我把关!不和爸说明白,不得爸的肯定,我心里不踏实。”
李熙看着志远,这个坑爹货,又在给他刨坑!而且,连他自己都说,事不小……
虽然李熙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可他还是点了点头。
善德以前,只是个知好识歹的孩子,现在已经是个肯主动和他说实话、肯扒开胸膛,把真心给自己看的孩子了……
坑就坑吧,钱财身外物,不算什么,关键是,李家要安全,孩子要安全……
志远看看门口,李熙会意,对在门边的朱厚辉打个眼色,朱厚辉微一点头,到门外和在外头守着的大温打个眼色,然后仍进屋里在门内守着。
志远压着声音对李熙道:“爸,我听话,就按您说的,连跟我的所有人,跟您回长春!但回去之前,有些事我得安排,我得把黑子叫进来,吩咐他几句,我保证,绝对与报复岛村无关。之前我已经让人去叫黑子过来了,您先放他进来,我和他说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