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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云舟回了郡守府,便去了为迎接俞氏少君到来而腾出来的郡守府最雅致的地方,秋馨院。
秋馨院是郡守府后院一个单独分出的小院子,院门进去先看见是翠翠密密的竹林,中有石子铺就的小径,颇有些曲径通幽的感觉。穿过竹林,眼前却是一亮,木制的二层小楼,古朴雅致。屋前有一棵枝叶正茂的桂树。
这个院子本是季云舟的居所。八月桂花香时,在庭中设榻,天上白玉盘手中桂花糕,再来一壶‘七日云雾’,这是她最喜欢的事情。
“公子,您可回来了。这院子里各个房间都已重新打理布置完毕,院中各处也仔细清扫了。接下来是不是就能歇着了……”
蓝松肉肉的脸出现在季云舟眼前,惊得她向后一跳。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疑惑地瞅着她,“公子你怎么了?”
季云舟抚了抚胸口,道:“哎呦,我说蓝松啊,你就不能稳重点吗,好歹也是本公子的亲随,你就不能跟着公子我学学啊。”
又见他手中还拿着一包瓜子,一把便夺了过来,“这个,本公子收缴了。还有,你说都打理好了是吧?”
蓝松看了季云舟手中的瓜子,又看向她面上的微笑,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既然这里都打理好了,那你现在去云里院把公子我的扇子给蓉来。”
“啊?公子,我今日一大早就在这里了一直忙到现在连午饭也没吃呢……”
“是啊,你从早晨到此刻,不停磕一天瓜子,还需要吃什么午饭。”季云舟斜了他一眼,从袋子中掏出瓜子边磕边道:“你确实很累,不过不是身体,是最嘴巴很累,所以本公子体贴下属,就帮你安排了个不用动嘴的活儿。行了,赶紧去吧,晚膳之前本公子要见到我的玉骨扇。”
“……”蓝松嘴角微抽。他们家公子果然够体贴。
“哎,对了,十三呢?”
“他啊,出去两天了,说是去找个人。”
“找人?”季云舟脑中闪过十三清秀的眉眼,那个瘦弱的少年,很少说话也不爱笑,身上似乎藏着什么秘密,但他不说她也不想去问。“嗯,行了,你去取扇子吧。”
“……”
接下来,又把餐具食材等诸事安排完毕后,他们便接到了俞少君先行到达的两个侍臣。于是又配合着他们将房内用品调整一番,安排妥当。准备好第二天迎接俞少君。
这天,季云舟早早地起身收拾,选了一套月白色绣竹叶纹的锦服,发髻上只简单地扎了根月白色的云纹锦带,带尾扬在身后。看了眼铜镜中,一身的清淡雅致,她满意地点点头。
季明武策马当先,季云舟随其后,带着一队府卫,众人策马向城外奔去。
大约一个时辰后,众人到了城外三十里处的长亭处。把马都牵到长亭后的溪边饮水休息,众人静待俞少君到来。
郡守老爹在与亲随商议事情,季云舟便在溪边找了块草地坐下来,磕着瓜子,望着远处的风景。
连绵起伏的青山,潺潺流动的溪水,远方不时传来各种鸟兽的鸣叫声。她身心放松不由躺了下来,纯澈的碧空上,几絮薄云缓缓地飘动着。这么原始静谧的景色,估计也只有这古时候才看得到吧。
闭上眼凝神听了一会儿,她忽又睁开眼,侧耳贴在地上听。是马蹄飞驰的声音。但听起来,人数并不很多。
季云舟站起身走到季明武身侧,道:“爹,他们来了。”
季明武微一点头,吩咐众人均出了长亭牵好自己的马,整齐一列地立在管道旁。唯有季云舟靠在长亭的栏杆上继续嗑瓜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众人倒也无人侧目,因为早已习惯了。
当她脚下的瓜子壳勉强堆起一座小山时,一队车马卷动着烟尘出现在了视线中。那整齐的马蹄声中还隐约夹杂着一种清脆好听的金铃声。
季云舟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屑,又整理了下衣袍,步出亭外。
二十几名大汉策马围着一辆古朴的马车,不一会儿就到了长亭处。
金铃叮当作响,纱幔肆意飞扬,雕刻着精美的图案的马车在众人前方缓缓停下。
季明武忙携身后众人上前躬身行礼。对方的二十五名大汉也下马还礼。而驾车的紫衣俊俏少年只是坐着冲季明武拱了拱手。
片刻后,马车中有声音传出,温润如玉,“季大人,不必多礼。成周只是来此游玩罢了,倒叫季大人奔波劳累。”
“俞少君能来梦川郡,下官荣幸之至,何来劳累一说呢。”季明武在马车旁拱手笑道。
而俞成周始终端坐车中,连车帘也未掀起。
季云舟挑眉睨了眼那车上晃动的纱幔,嘴角浮起一抹冷意。即便他身份贵重堪比皇亲贵胄,可郡守爹毕竟也是皇上亲自任命的梦川郡守,且这宁州是智氏的封地,他到了别人的地盘上,这态度未免太随便了些。
两人又寒暄了两句,队伍便开始出发回城。
众人到达梦川城,已是晌午时分。
一行人停在郡守府门口,季明武等人立在一旁,等待着到此刻还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主角下马车。
季云舟安排的一个仆人赶紧上前摆好了车凳,那驾车的紫衣少年轻巧跳下,回身恭敬地撩起车帘。
马车上的金铃在微风中轻荡出悦耳的声音,车帘下一只极其修长白皙的手伸出,季云舟偏了头去看。那一刻,只觉有满车的华彩霎时流泻而出。
一时间所有的声音似都消失了,直到那人在她面前站定,她仍是怔怔望着。
他身形颀长,一袭白色锦衣绣流云暗纹,墨发束以青玉冠,面容莹白,剑眉斜飞入鬓,眸中若容了满天星子,高挺英气的鼻子下方,如玫瑰一般颜色的红唇看上去,又软,又润。
“季小公子?”
他那好看的眉皱了起来,嗓音却仍是轻缓温润。
季云舟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不知怎么挡在了他面前,身后的老爹一直在咳嗽。
慌忙退了两步,低着头拱手道:“俞少君请恕罪,我刚才……老毛病犯了,真是抱歉。”
“咳——”季明武咳得脑子发痛,这孩子真是平时荒唐就罢了,现在什么情况啊。
“无妨。既是旧疾,可有随身带药?”俞成周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看着眼前双颊晕红的人,只是这笑意并未达眼底。老毛病吗?他岂会看不出她所犯何病。她看向他的眼神和朝中那些荒唐之人,如出一辙。
“啊,有有有,多谢少君挂心,我待会儿马上去吃药。”季云舟赶紧捂着胸口退到一侧,内心尴尬到痛心疾首。
季明武迎着俞成周到了郡守府正厅坐定,便开始说起朝中的事情。
这就没我的事儿了?他们在说什么呢?听不清啊?
季云舟在外面踱了两圈,瞥了眼立在门外的两个俞成周的侍卫,沉吟片刻,去了厨房。
她匆匆进了厨房见两个婢女正在备茶,旁边案上的托盘中茶盏都已摆好,便跑过去端起就走,也不顾后面婢女的惊呼声。
两婢女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公子神色匆匆地迅速消失在门口。
“公子……公子他,为何要把还未洗好的茶盏端走?”
“我,我也不知啊……”
两婢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绝望。踉跄着追到正厅门口,却只见那俊俏的身影已闪了进去,而门口那两个冷面侍卫,眼神相当不善。两人只好立在初夏的和风中颤着身体,等待着自己多舛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