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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正午,阳光暖得恰到好处。因距东雍的年节没剩几天了,故虽已晌午,街市上仍是闹热得紧。
高驰带着宋云乘马车一路自西城雍都大狱跑到西城十字街,又弃了马车步行,足足用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街末的一个巷口。
宋云抬眼望去,前方热腾腾的雾气随着微风时聚时散,一个简陋的棚子隐约其中,撑起了一家小店,店内两条板凳一张桌子,旁侧还有个正忙碌着搓面团的老婆婆。老婆婆头发花白,身形纤瘦,穿着浅褐色的布衣,看上去很干净。
高驰指着前方正想介绍两句,却见原本拒绝过来的宋云直接朝小店走去,赶紧提步跟上。
两人各自捧了一碗馄饨,高驰就着氤氲的热气抬眼看向对面,见宋云埋头吃得认真,唇角不由上扬。
“怎么样?这次找的地儿不错吧?”
没得到宋云的回应,高驰仍十分欢快地说着:“我方才特意问的掌狱,西城这地界,他最熟,这家小店都有十多年了,味道极是鲜美。哦对,还有家卖香茶甜果的,你不是最喜欢——”
“你说,如此动乱时期,一个曾身居高位的人,在狱中困了那么久,又在一个特殊的时间逃走消失,”
宋云吃完了最后一个馄饨,凉幽幽打断对面人的喋喋,眼睛只是看着空空如也的碗底,若有所思。她仿佛完全没有听到高驰的话,
高驰面上的笑容散去,顿了一下,正要开口,宋云却慢慢抬头,眼睛直直盯着他,又像是透过他望向远方。
“你说,他第一时间,会是先去哪里?”
“他……”
高驰自然知道她问的是谁。
自从那日将她送出宫外,虽派了两个人暗中保护她,可他还是失去了她的消息,他以为他们可能不会再见了。不成想二日后,她竟然主动来找他。当然,她只是来找他帮忙的。还好,他现在是黑甲军统领,他爹是执金龙印的辅政大臣,在雍都,她想做的事情,还需要他。
她想要找到韩盈。但,韩盈在先皇驾崩当日晚上就离奇消失了。牢门都是完好的,所有狱卒也都说毫无异样。
他带着她,把能查的地方都查了,能问的人也都问了。目前,还是毫无头绪。
韩盈这样的人,从狱中逃出第一时间会去哪里?
是逃回封地了吧。高驰的心中有着浓浓的不确定。因为所有回韩氏封地的必经路线他们都查了,关卡上的兵卒均回复并无可疑。
高驰对他们的回复深信不疑,通过此次齐王谋害先皇一事,雍都周遭守军关卡全部都换成了黑甲军,他相信他们的能力。
如此看来,就只剩两种可能,要么是韩盈的伪装非常到位骗过了守军,要么便是他早在自己更换守军之前就离开了雍都。第一种情况,他几乎可以肯定不会有。但如果是第二种,那么韩盈就不是在先皇驾崩当晚失踪的,而是,前一日!
高驰想到这里,立刻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宋云。
宋云眉头一动,慢慢点了点头:“也对,先找个人把韩盈换出来,然后再把那个人怎么处理,就简单多了。可是,他们怎么知道,先皇会在那一日……”
高驰与宋云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有了答案。
救韩盈的人,定然十分了解先皇的身体,知道他撑不过那一日,知道雍都外的关卡必定会被替换,所以提前放走了韩盈。
这个人,不会是齐王或韩太后。因为若是他们,知道雍都外的关卡会被换掉,怎会不提前做好防备?
那么这个人,又会是谁呢?竟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操纵雍都大狱?
高驰眉头紧皱,身上隐隐有些发冷。本以为朝中一切都已暂时安定下来,如今看来,怕是还有更大的风暴正蜷在暗处。
宋云将面前的碗轻轻推开,掠了眼对面陷入沉思中的人,靠着桌子托腮将目光懒懒散落别处。
热气腾腾中忙活着的老婆婆正抬袖轻拭额上汗珠,她动作随意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柔,宋云看了一会儿,抬手在桌面上敲了敲。
“哎,这个老婆婆以前是做什么的?”
高驰从自己的思绪中抽身,往那边看了一眼,随口说道:“不知道,好像一直就做馄饨吧。”
“哦。”宋云轻应了一声,又道:“你还没回答我方才的问题。”
“方才?什么问题?”
宋云回头,见他一身沉冷不在,又恢复了呆愣愣的样子,轻笑一声,指着他面前的碗,说:“都凉了。吃完再说。”
高驰低头应了一声,忙三两口解决了馄饨,抬头看着宋云,示意她赶紧解惑。
宋云轻咳了一声,重复那个问题:“你觉得,韩盈出了狱第一时间会去哪里?”
高驰犹豫着正想开口,旁边忽然有一个苍老却温慈的女声说道:“自然是先去见心中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