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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东子给了季九明一珠返回的确准消息的。
季九明在一次酒桌上举杯时。有个在场的人提到自己的发迹史时,为了证明他为今天的成功而付出的代价要比其它人的惨烈,证明自己的顽强与智慧,用到“生存斗争”四个字。
可在季九明眼里,真正的生存斗争他见过。当年的那双草鞋随着岁月的颠簸早已不知去向,但它走过的一路风尘却印在了只能遥祝却无缘相守的心版上。
此时他们终于挨的很近很近,两双眼睛处于对视状态。这环境,这人,很容易就进入了只剩下两个人的状态。
从一珠眼神里流出的不再是数日前在医院里,代之是一种完全不同的光,只有他们两个人能懂的光。仿佛彼此在太空里都飘向了各自不同的世界而后的重逢。这时北北从后面用他的木头枪将季九明逼住:“谁让你欺负我妈妈?放开!举起手s退!”
季九明回头,蹲下,看着北北,笑了,就举起北北。北北发现是季九明,却吃惊之余就叫了一声:“季伯伯。”
礼数过后,季九明有意看了一眼一珠,仿佛重新确定一下后,用目光请示了一下在场的人,牵起她的手。
小宝和一珠的爸爸妈妈就哄着北北去看另一座山去了。
季九明望着眼前白云悠悠,各种树木高低掺杂的大山说:“一珠,现在映山红花儿正开着吧!”
“映山红是春天的花儿,花期已经过了。”
“春天的花儿太容易让人错过!”
季九明牵着她的手,执意进了大山。
可谓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多少个日日夜夜,这座大山的满眼绿色曾是二人的梦中憧憬。而这树还和十三年前一样吗?而这人他们都知道再不是当年。
当年,他要退出他自己的生命之时——我经历过那么多女人,可是我不要她们说爱我,只有你,成一珠三个字,我是把这三个字放在了我季九明的整个一生来考虑的!我也矛盾过,否定过。那么不可一世,高傲狂妄的季九明,怎么会爱上一个除了一个梦想一日三餐都解决不了的,又比自己小六岁的女孩儿。看到你啃冷馒头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吗?可是我不知道怎样帮你才不会伤害到你的自尊,放弃婚姻,放弃生命我都不后悔,唯一放心不下你,我唯一遗憾的是生命不会再给我机会去知道八年后的赌局会不会赢!
当年的一珠在那一瞬间才恍然明白生命的意义,爱情的真谛。于是信誓旦旦,意态坚决:“你能赢!”
一珠把季九明就带回了自己的这座大山。枯枝满目,满目的凄凉,没有声息,满世界的白色。然而就在那个所有的生命都枯萎了的季节。就在这个闭塞之极的成家村,就在当初她求小宝放她去上学的冰冷的房间里,她做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女人,他成了她生命中第一个男人。
……
季九明搬过一珠,欲诉无从诉,无语泪先流。他们这一路上太辛苦。算算该有十三年的岁月了。十三年,人生能有几个十三年?人生能有几个对爱情充满畅往的十三年?而在这十三年间,对于季九明几次花儿开,最后却都在自己面前无情舞着向下落。那飘摇的姿态很美,却很凄凉。能飘的飘,该落的落,人生就这样在舞动的岁月中慢慢消逝了。
这个世界里转眼就真的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在这个只有虫鸣鸟叫,只有青草气息的绿色遮荫的氛围里,在这空谷清幽的世界里,在这个绝无仅有的空间里,在这数年期盼的时段里,他们就情不自禁的将这十三年来深埋于心的对方都袒露呈现了出来,原来血还是热的。
爱情的路无非那几条。可是他们却被安排了最难走最辛苦的一条。虽然没有生离死别,可是明明是很有前途的爱却被老天忽然拦腰折断。断的干净,断的利落。连一丝希望也不给他们留下。
季九明问:“有没有在梦里梦到过我?”
“有,不止一次。”
他们的思维,不知道此时除了生命之初的涌动还能向哪里!
“有没有在梦中喊过我的名字?”
“有,但海昭是不会跟我说的。”
风依旧在椅这树,树依旧将碍眼的阳光遮去,从树的缝隙间挤过来的阳光——被两个人换做月亮。
这大山里的鸟儿在啾啾,即使在大山里长大的一珠也不能完全叫上它们的名字。何况还有一些外来的不常见的鸟叫的声音入侵这一方领土……
“一珠,来生我不止要做你的第一,还要做你的唯一!”
这吻的温度,这吻的绵延,无尽无期,使他们趋于沉沦。可是两个人再怎样的接近临界触点也不能任其爆破重迭,即使达到了毁灭的边缘——却不能毁灭!
像含着眼泪的微笑——到底是含着眼泪的微笑还是微笑里面含着的眼泪?
季九明在一珠的家里流连了两天,与北北同桌吃饭,同塌睡觉,被这种家庭的氛围包围着。一个尽情的享受两天父爱,一个尽情的享受了两天舔犊之情。之后季九明把一珠母子带到遇江。带到了他爸爸妈妈的墓前。
他爸爸做官,不像有些供产党的官员,前脚刚刚登上权力的宝座,后脚就算计如何使自己流油。聪明点儿的做的不显山不漏水。他退场之后,供产党还有能力再添些饲料,再养肥下一个。但他爸爸则是一个不仅清廉而且对遇江是尽心尽力的官。
——九明,你爷爷和你爸爸都是叱咤遇江城的人物。遇江城的发展是有我们季家人的贡献的,到你这第三代,我希望遇江会因为有了你而骄傲的!将你的小爱溶于大爱里吧!
九明,是爸爸没有让他们叫你回来的,是我离去的时间不对。爸爸相信你会东山再起的,只是爸爸最不放心你膝下无子。爸爸最后给你个任务,尽快让我们季家的孙儿叫我一声爷爷。爸爸无福享受天伦,但你不该。
爸爸不能陪你了,但爸爸相信你,而且爸爸从来就都相信你。别放弃,儿子,爸爸的人不在了,可是爸爸把心留给了你和你妈妈!当你遇到困难的时候,你就会感受到它!
不要打扰九明——他什么都没有了,可是他还有很长的人生路要走……
自己与他为父子的这三十多年间,自己没有让他操心,却让他处于担心与伤心的生命历程里。以致他父母为了他而早早的离世。他们这未走完的路,他必须得去继续。他们这一生未完成的心愿,自己必须得去完成。
对于遇江,他的个人的贡献,他爸爸一定不会满意,他却一直在自己的小爱里无法自拔。身边明明是自己的女人,是自己的儿子,可是他们却想见一面都找不到理由。明明是他们季家的血脉却姓着别人的姓。
他们把北北送回成家村之后,又返回去了季九明和曼青的家。一珠终于进了这个门却是为了祭拜一下这个房子里过去,现在和将来的唯一的女主人。
可是到现在为止,季九明还不知道曼青在南京的什么地方安葬。汪子琪已经来到了哈尔滨,孩子一个也没带,身边有她爸爸陪同。
可是汪子琪只跟他在电话里联络,却坚持不与他见面。他希望汪子琪能够正视这个问题,可是汪子琪也没有打开赵新强的心扉。
他们又去了当年的储藏室的原址。他们并没有刻意安排,站到无形的储藏室跟前却又是晚上,所有的灯都被点亮。
遇江的夜不是深川的喧嚣,不是北京的繁华,而是沉重。当年储藏室灯光微弱,却温暖了他的心好多年,这温暖里却含着一份凄凉和沧桑。一直散不去的药水味道。那为了达到目的而执着于其中的争执。然而当年这段几乎封闭的储藏室,走出了以身相许却不能相伴,走出了北北却不能团圆。
当晚他们开车又返回成家村。第二天一早,一珠的妈妈早早就叫他们起来吃饭。吃过早饭,季九明又开车将他们母子和小宝带到了哈尔滨。小宝和玉玲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她妈妈家,把整个家让给了季九明他们一家三口。季九明的家,尽管沈丹不在,可是他也不能把他们带回去。这层道理他们所有人都懂。
一珠计划在哈尔滨再停留三天就该返回了,她想走时再回趟成家村去。上头儿只给了她十天的假。这时几天以来他们谁都避开的话题,才被拿了出来。
“北北说他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见到他爸爸了,现在他只能从照片上看到爸爸。北北说爸爸刚不要他们时,妈妈还给他放爸爸的片子,到后来妈妈就不让北北再提到爸爸了。一珠,你能解释清楚为什么辛海昭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他很忙!”
季九明一股热血直往上涌。她竟然还没有同自己统一战线。
“忙的连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吗?男人如果真的忙,就不会拿来当理由的。一珠,你要认真的回答我,看着我!你知道你如果不解释清楚,我是不会放你们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