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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抬头时韩雪已失去了踪影,高衣夏收剑穿过回廊,左怀枫依然等在廊外。手里拿着新的狐裘,笑起来依然拘谨。
“你的秘术修为,在宋白认识的秘道家中不多见。”高衣夏说得真诚。
“比起高先生的剑术来,就差得太远了。”左怀枫仍是那副拘谨的样子,可他心中,对那柄神奇的鱼刃,却生起由衷敬服。
高衣夏附手看着天空,他记得年轻时杀戮结束后,喜欢用天的辽阔来抚平激动。后来看天,只是去无穷星野里找一个答案,这些年似乎感慨越来越萧索,再找不回当初了。今夜遇见的韩雪,让他想起另一个人,或者说,另一对给高衣夏和姜磊留心铭心记忆的故人。
他说:“宋白刚回来,姜磊就迫不及待的提起你们。他说九剃主攻,怀枫主守,攻如急火燎原,守似群山不动。钟离舌则是没有痕迹的风。有了你们这样金子一样的伙伴,才有龙坊现在的辉煌。”
左怀枫脸色平静,眼里却还是飘过一丝喜悦:“宋白不算什么,可九剃和钟离的确是让人敬佩的好武士。”
“好武士,究竟怎样算一个好武士。”高衣夏自言自语,“好武士当能人所不能吧。九剃似乎没有和姜磊一同去找向家算帐。”
“是的,他是柄利器,主人从来都将他用去进攻,这回也不例外吧。他不与主人一起,必定有其他的打算。”左怀枫胸有成竹的说。
高衣夏点了点头,那是个更大的计谋吧。他没有把话说完,另半句藏在了心中,好武士也当忍人所不忍。夜空里飘过一片云彩,刚刚明亮起来的庭院又落入黑暗,两个人的身子也被埋入影翳。
万雷城中。
宋白挑了一张靠窗的桌子,要了一坛血腥川,这是一种上等好酒,但放在万雷,味道总是差了点儿,毕竟万雷的气候有点热,一年四季都无冰无雪。
今天起得很早,和往常一样,感觉都百无聊赖。宋白逛悠到了一栋二楼的酒馆,对不起,宋白没有留意酒馆的名字,但是那面猎猎飞扬的酒旗给宋白印象深刻,真是心旷神怡,宋白信步走上了二楼,二楼有点狭长,结构古怪,座位都空着,今天起得很早。
窗户都敞着,宋白挑了中间靠墙的位置坐了下来,望了望窗外,对面也是一栋楼,旭日东升,斜洒过来,穿过了两面墙上的窗户,勾勒出一种扁平的结构,开始大放异彩,中间有人在动,从这个窗口移动到另一个窗口,看着就耀眼,宋白收回目光,开始自斟自饮,但宋白吐出了第一口酒,因为味道太差了。
这么说不知道你懂不懂,宋白很得意自己易容的这张脸,一牵动,还能发出由衷的笑,但是,只能表达三分的喜悦,有人的时候,宋白都不敢让自己得意忘形,
假如一个人东张西望,专门看你所在的这个房间的椽子,天棚、地板,连带地上的桌子椅子,他可能是一个刺客。如果他的目光穿过你的骨子,浏览挡在你背后的室内布局和结构,桌子椅子,一切都在映入他的眼帘,但是偏偏不和你目光相对,那这个人马上就要找你的麻烦了!
宋白弹了一下酒杯。
果不其然,他来了!
“请问,宋白能不能稍息片刻,就在这儿。”他指着对面的那张椅子,问道。
宋白看了看前边和左边的空荡荡的座位,还特意回头看了看,全都是空的——宋白回过头来,呼出一口气,怎么办呢?他横着眉,圆睁双目,发出源源不断的询问,就像水泡。还把大刀一横,悬在桌子上,刀把向宋白,刀尖则向自己。
宋白又呼出一口气,说,“随便。”
来人把大刀一放,动作干净利落,力道极其踏实,这一按之下,杯中的酒竟是波澜不惊,但真让人惊心动魄。
他落座,道了声谢!
他开口就说,“打赌,你肯定不是本地人。”
这话让宋白脑子里一根弦突地跳了一下。宋白说,“万雷真是好地方,不大可能打仗,所以很讨人喜欢。总比那边好,隔三差五被破城,命啊!”
对方嘿嘿一乐,又说,“我是来杀你的。”
“惹了少主,呵呵!”
他扫了宋白一眼,说,“你的坐姿告诉我,你是用剑的,怎么看,都像是多年的老剑客。”
“你是谁啊?”
“我叫雷老虎,你可以我虎子。”他伸出手来,宋白也伸出手去,宋白握了一握,感觉他气力惊人,宋白说,“我的名字你知道。”这个虎子暗暗加了一把劲,宋白有一种势头不妙的感觉,仿佛有个警铃在脑子里直响。
宋白在想,他们会不会是角斗界的,一提起角斗界,宋白就谈虎色变,尽管这张面皮在宋白最需要不动声色的时候能让宋白看上去绝对地触变不惊,但宋白的呼吸已经开始跟神色不协调一致了。宋白扬起胳膊,碰了碰太阳穴位置上的那部分貔貅皮。
虎子整了整衣襟说,“巴拉加,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不……”
虎子盯得宋白心里直发毛,眼睛就像钻子。宋白尽量装做若无其事,道,“你肯定是搞错了,巴拉加是你要找的人,但宋白不认识他,给你提供线索的人不会在这里。”
宋白随即一口就干掉了整杯的血腥川,酒味虽然不怎么样,但总归是烈酒,多少能平定心神。
虎子说,“给宋白也来一点酒。”
“好吧,酒还记在宋白的帐上,不过如果再胡说八道下去,酒钱就由你来付。”
宋白们碰杯而干,虎子说道,“我叫雷老虎,是角斗生意人,角斗界内的事情我都很清楚。巴拉加,就算是你,也无法隐瞒我。我意过你,那是在角斗场的看台之上。”
宋白讨厌那个地方,一有人提到地方,宋白便会激动无比,酒杯晃起来了,满满的一杯酒洒落出来,沿手指至掌心,袭向袖口。
虎子俯视着宋白,说,“巴拉加我那时还不是角斗生意人,而是都头,看过你的角斗。那是在角斗场,你戴着面具,有你的战斗都很精彩,别人注意你的名字,因为你响誉一时,但是宋白注意的是你的动作,过目不忘,后来,你逃离了角斗场,逃离了哪里,到万雷躲避风头,换了个身份。欠了角斗界三万多灵晶,但是你只付了零头就销声匿迹了。其实你换了个身份,你根本逃不出我的眼线!”
宋白怎会想到,自己今日的易容,居然被角斗士猎人盯上了,他还以为是姜家派出刺杀他的刺客。
虎子一饮而尽,宋白哆哆嗦嗦地端起酒杯,没想到会遇见这种人。开口试探道,
“好吧,我得承认,虎子,你是作角斗生意的,对付像我这类人,你们还真执着!我可能欠你们一些钱,可能还是一笔巨款!可我实在是微不足道啊,真是苦了商会,拨款你们直到现在才逮到我,实在让人佩服,五体投地。”
虎子轻松地笑了起来,“没办法,这是秩序,另外,欠款虽然琐碎了些,但是人多,所以才吃得开。不过,这不是我份内的事,我不是专程来找你讨债的,巴拉加,你把我想的太简单了。来,再干一杯再说!”
“恐怕,没这么简单,这一杯,由宋白来敬。”好奇心简直就像一个浪头就翻倒了宋白的疑虑,宋白还是蛮好奇姜家的主要盈利手段。
“爽快。”
那虎子开始顺口说起来。万雷的角斗,已不复往日的风采,这主要是体现在场面上,味道不再,角斗场经历过一段大萧条时期,持续了长达一个季度的时间,最多时也没满过二层的上座率,场上的味道一坏再坏,让人昏昏欲睡,简直乏味到了极点,尽管角斗士真的会死去,还是成队死去的,但是人为操作之明显,根本就逃不过群众雪亮的眼睛,其中最乏味的那一尝子还睡了过去,等虎子睁开眼睛时竟发现人们在全体退场,空中全是撕碎的、或是被折叠的飞钱,随风飘荡,而场上的几队人还在撕杀呢,血还是染红了沙子,就是这样,万雷绝对不会少牺牲品。傻瓜哪里都有,哪里都普遍存在。
宋白不禁想起了兄弟九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他曾经给自己说还想去角斗场呢。
虎子又说自己忘不了自己的兄弟鸿飞。
他的角斗的英姿始终都在他的记忆里,还有那兰孔斯、熊头和羽烈阳,他们四个都有显赫的声明,独当一面的招牌绝技。在绝杀的那一刻,你脑中都会飘起那罂粟一样的回味……对了,还有那昙花一现的秘术师打扮的女人,至今,人们还在提起她呢,她和鸿飞一起离开了万雷,她没有确定的一面,有人说她是本地的一个完美的妖,有人说她来自月亮山脉,纯粹的魅,人们都会众说纷纭,尤其是男人们,种种的猜测,赋予了她传奇的色彩,对于她的情况,虎子说自己远比万雷的任何其他人都能确切地了解。
那兰孔斯败得莫名其妙,这整个过程乏味得要命,惟有他的头带着一腔血冲飞而起的时刻,才赶上一阵风飞扬而起,席卷全场,将一股腥臭的血气传扬开去,人们呜呼了起来,发出了“嗷——”的一声叫喊,这样的角斗是没法看的,毫无真实和信誉可言。最后的那点信誉,在万雷的角斗场里丧失怠尽了,也无所谓真实了。
大萧条的后期,我离开了角斗场,从此远离角斗界。后来,我听说角斗场又重新火了,可谓盛况空前,可我不必亲临现场也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角斗,至少不再是传统的角斗。但这未能阻止万雷角斗的重新崛起,她已向另外一副令人发指的面貌、形体、姿态进行转化,天底下总有些傻瓜,他们喜欢迎合新东西,并适应一切,遍尝甜头,他们喜欢在一块蛋糕和另一块蛋糕之间游荡,蜂拥而来又蜂拥而去,乐此不疲,只要有人作东,就愿意啃,哪管蛋糕有没有毒?有众人垫背呢!这样的角斗让穷人继续倾家荡产,让富翁成为破落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