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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间，一个星期过去。
暮黎和陈铁柱的足迹几乎遍布了整个南宁市，而其中各个城区的大街小巷的路灯杆、广告杆、墙壁等地方，均被二人贴过寻人启事。
然而，依旧得不到陈然的任何音信。
对此，陈铁柱渐渐露出了焦急的神色，脾气越发暴躁，甚至在话里言间还会不经意的质疑暮黎的能力。
而暮黎只能装作听不出对方话语中的埋怨，毕竟自己拿了人家的钱，短时间内事情又没有结果，被对方埋怨几句也是应该的。
寻人，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暮黎曾考虑过剑走偏锋，让当地黑道势力帮忙寻人，但是当他提出这个意见时，却被陈铁柱当场拒绝。
而对方拒绝的理由很简单，甚至有些执拗：“我陈铁柱一辈子干干净净的做人，绝不会与混黑的人产生交集，更何况连警方都找不到人，那些人就能找到吗？”
对此，暮黎各种耐心解释，细说其中的道道，但陈铁柱依旧固执己见。
最后，暮黎不再强求，毕竟陈然是陈铁柱的儿子，经费也是掌握在对方的手中，虽然他有办法找上当地黑道中人，但是陈铁柱不愿出钱运作，他也不会自掏腰包去办事。
就这样，寻人的事进入了停滞状态，但是日子还在一天天的过去。
如今，暮黎和陈铁柱来到南宁已经十日有余，陈铁柱的焦躁情绪越发明显，甚至考虑过取消这次委托，只不过不知为何，他后来打消了这个想法。
2019年11月9日，下午三点左右。
此时正值午后，在明媚的阳光照耀下，南宁的天空看上去很蓝，很亮。
尽管是冬天的节气，但是南宁并没有想象中的草木枯黄，万物萧索，反而绿色盎然，充满生气。
‘草经冬而不枯，花非春而绽放’，这大概是对南宁最精准的概括了吧。它就宛如黑中的白，白中的黑，看似与节气格格不入，却独成一番美景。
然而，暮黎和陈铁柱根本没有心思去欣赏这种美景。
此刻，他俩刚从外面回来，各自捧着一份盒饭在快速吃着。
盒饭吃到一半，陈铁柱的电话突然响了，他拿起电话一看，竟然是陈然打来的。
下一秒，陈铁柱直接将盒饭放到了床上，脸上挂满了关切和焦急，右手颤抖着接通了电话，并开了免提：“喂，儿子，你现在在哪？你还好吧？”
“爸，我好着呢，你准备什么时候过来啊？”电话中传出了一个年轻人的声音，除此之外，还夹杂了其它有说有笑的声音。
显然，另一边还有其他人，看样子他们彼此相处的很融洽。
暮黎听着陈然的话，暂时无法判断对方是否已被传销组织洗脑，是否认准了暴富的美梦。
而如果被洗脑，即使他和陈铁柱找到对方，也很难带对方离开。
然而，不管对方是否被成功洗脑，既然现在联系上了对方，就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所以，暮黎轻轻拍了下陈铁柱的胳膊，示意他按照两人事先制定好的计划行事。
所谓关心则乱，陈铁柱在接到陈然的电话后，早就将先前制定的计划抛之脑后，不过在被暮黎轻拍之后，他瞬间回过了神，对着电话说道：“上次接完你的电话，我就打算过来，可是后来一直没打通你的电话，我只能在家中等待。”
陈铁柱说完，电话里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一个有些懊恼，略带自责的声音响起：“唉，这都怪我，当时没来得及跟你说，前段时间，公司组织集体培训，电话统一上缴，这才没有接到你的电话，这不，培训一完事，我就赶紧联系你了。”
陈铁柱听完，刚想开口询问公司培训的内容，却看见暮黎在一旁猛使眼色，当下，他打消了心中的好奇，赶紧说道：“这个先不提，最近家里发生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能不能回家一趟？”
“爸，发生了什么事情？”电话里传出了略显疑惑的声音。
“你先回来一趟，电话里说不清楚，这件事对爸的影响很大，你回来了，爸当面跟你说。”这是暮黎和陈铁柱一起制定的计划之一，打出感情牌，试探陈然是否被人控制。
“爸，你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在电话里面说？”电话里传出陈然追问的声音，他语气中带着疑惑，也夹杂一丝担忧和着急。
“唉，很重要的事情，电话中不方便说。”陈铁柱没有解释，也不可能解释，他只能转移陈然的注意力，继续试探：“怎么了，小然，你没有时间回来吗？”
对于自己父亲的话，陈然怎会怀疑，虽然他想不通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能在电话中讲，但他见父亲不说，也没有继续追问。
不过在沉默几秒后，他倒是回答了陈铁柱的问题：“我倒是有时间，只不过我进入公司时签过保密协议，公司承诺做满三年，可以获得两百二十万的薪酬，平均下来就是每年七十多万，但如果在中途离开超过三天，前期的积累时间算作废，只能重新计算时间，不仅第一次缴纳的入职保证金不会返还，还要重新缴纳入职保证金。”
说到这里，陈然的声音有些迟疑，他略带犹豫的说道：“我已经进入公司快三个月，如果此时回家，就要前功尽弃了。”
上一次通话时，陈然以公司机密为由，没有跟陈铁柱细讲这些东西，此刻陈铁柱第一次听到公司的规矩，只感觉满脑子疑问，根本想不通其中的门道。
倒是暮黎转念一想，很快明白过来。
目前，他已经可以确定陈然进入了传销组织，而这个传销组织的手法偏向于南派，似乎还夹杂了一丝北派的做法。
首先，收取入职保证金是该组织敛财的渠道之一；其次，不断拉人头则是敛财的渠道之二。
试想一下，有多少人会在一个地方呆满三年？
谁能保证在三年的时间里，他会没有任何重要事情需要离开公司？
而一旦离开，他不仅会前功尽弃，还会损失高额的入职保证金。
至于陈然所说的中途只可以离开三天这一期限，看似很有人情味，其实这才是卡死人的关键所在。
当然，即使有人呆满了三年，到时候是否能找到人要钱，也是一个未知数。
可以说，该传销组织的空手套白狼手法很新奇，却并不高级，根本经不住深层次的推敲。
然而，正是这种看似低级的诈骗手法，偏偏能吸引到数不尽的投机者和妄想者。
不得不说，真的是非常可笑。
“薪酬只有做满三年才发吗？你们平时没有薪酬吗？”暮黎从床头拿出一个笔记本，在上面写下一段话，陈铁柱看过后，照着念了出来。
“平时有基本工资，每个月一千元。”电话的另一头，陈然只是认为父亲在关心自己，根本没想到自己父亲的身边还有其他人，所以他毫无防备的回答着自己父亲的问题，有一说一。
“食宿问题呢？”暮黎继续在笔记本上写问题，陈铁柱继续照着念。
“自己交伙食费，公司安排食堂。”
“你平时忙吗？需要做什么工作？”
“忙倒是不忙，就是每天听听那些已经成为富豪的前辈讲课，偶尔自己也要上台讲一讲自己的梦想，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事情。”
“你们公司叫啥名字？”
“我没说过吗？奥，上次我忘说了，叫天下聚财有限公司。”
“天下聚财吗？名字虽然土，但野心倒是不小。”暮黎在心里一阵冷笑，继续在笔记本上写问题。
而当他刚写完问题，陈铁柱就直接读了出来：“你们公司还收入职保证金？是多少？”
“两万六。”
“你哪来的这么多钱？”这句话是陈铁柱本能问出来的，他语气中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愤怒，不过也带上了一丝好奇。
至于愤怒，是因为他根本没想到自己儿子竟然这么敢花钱，那可是近三万块钱啊，足够自己两到三年的生活费，而且就目前情况而言，这笔钱基本上是打水漂了。
而好奇则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儿子的工作和消费水平，根本不可能存下这么多钱。
“我这些年攒了近两万，剩下是跟别人借的。”电话另一头的陈然似乎听出了陈铁柱很生气，所以他的声音有些低，显得小心翼翼。
而听到这里，暮黎基本上明白了陈然的处境，他对着陈铁柱打了个手势，示意可以开始第二个计划。
陈铁柱轻轻点头，继续对着电话说道：“小然啊，其实爸让你回家也不是有太重要的事，就是给你找了一个相亲对象，既然你不能回家，那只能以后再说了。”
“唉，爸，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还小，不着急，你下次别这样骗我了，险些就耽误了我干事业。”电话中，陈然听见父亲竟然为此而骗自己，在叹了口气之后，开始数落陈铁柱。
“好，好，爸下次不会这样做了。”陈铁柱连连答应，而在承诺了一句之后，他的语气突然转折：“这样吧，反正爸在家也没有什么事，而且你在上次给我打完电话后，我就准备过去，要不我最近就过去找你吧，你们公司现在还要人吗？”
陈铁柱刚说完，电话中就传出了陈然略带兴奋的声音：“要啊，咱公司的核心理念就是，有钱一起赚，共同走向富裕，你赶紧来吧，算在我邀请的人员名单中，我还有奖金呢。”
“那行，我这两天就过去，到时候你会来接爸吗？”做戏要做全套，陈铁柱不可能说自己已经到了南宁，还住了十多天，否则的话，肯定会直接穿帮。
“爸，我不能去接你，到时候你给我打电话，会有人安排车去接你的，你放心过来吧。”陈然的声音有些兴奋，他认为父亲支持自己的事业，能够过来和自己一起发财，这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行，那就这样说定了，我买明天的票，两天后过去。”陈铁柱发出笑呵呵的声音，面色却十分复杂。
“好嘞，老爸，你过来后，我给你接风洗尘。”
“那好，那其它的事，等我过去再跟你聊。”
“好！”
挂了电话，陈铁柱重重叹了口气，他面色凝重的看向暮黎，不知如何启齿。
其实，暮黎听了陈然的话也有些心动，只需呆满三年，就可以获得两百二十万，期间还不用干活，只要上课就可以了，这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然而暮黎明白，这种事情到最后必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他只是心动而已，却不会行动。
“接下来，只能启用第三个计划了...”说话间，暮黎看向陈铁柱，发现对方竟然有些意动，所以他中断了即将说出口的话，转而笑着调侃对方：“怎么，你也心动了？你打算加入所谓的公司？”
“唉，世上哪有这种好事，如果有这种好事，天下就没有我这样的穷人了。”陈铁柱被说的老脸通红，如果说不意动，那是假话，不过在得知那是一场骗局之后，他不得不打消心中的侥幸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