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小秘密，不，是个大秘密！需要你亲自去揭开，然后所有的谜团也就都有了答案！”于美花放下手，凝视着李小生深情地说，“明天咱们就要分手了，说心里话，我真有点舍不得！不过再好的宴席终有一散，总之还是那句话，咱们的故事总算有了一个完美的结尾，虽然算不上回肠荡气，但至少能感动了你我。纵有千言万语也无法表达我此刻的心情啊Ｃ了，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明天我送你一程。”说罢，她站起身来，轻轻摆了一下手出去了。

李小生独自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教室里，许久不愿离开。他总感觉于美花说的话很沉重，很悲凉，难道她真的要远走高飞了吗？那就意味着从此一别生死两茫茫了吗？她能去哪儿呢？大不了嫁人为妻也不至于能走多远吧！当今社会，户籍把人们牢牢栓在原地，你就是想飞能飞得了吗？再说了，即便她能走多远，难道就翻脸不认好朋友了吗？她有那么铁石心肠吗？她说的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呢？如此推心置腹的朋友，他们之间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可以直接说出来吗？带着一连串的疑惑，他悻悻然回到宿舍，灯也懒得开就躺了下来。

他辗转反侧，心如乱麻，一种无可言状的离愁别绪困扰着他，最后，带着浓浓的惆怅进入了梦乡：他和于美花来到那个美丽的水库边，只见清澈的水面上有许多五颜六色的鸟儿在悠闲游动，水库周围的群山的翠绿欲滴，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姹紫嫣红，争奇斗艳！于美花说，“咱们上山去！”说罢就跑了起来，他便跟在后面跑，可怎么也跑不动，眼看着她钻进树丛就不见了，于是他急着就喊，“于美花！于美花！……。”可是嗓子怎么也发不出声来，最后使足全身力气终于喊了出来，“于美花！”

他醒了，睁开眼看看窗户，只见外面已是大亮了。他赶紧爬起来，穿好衣服，洗漱完毕便开始收拾东西。

其他学员早就走了，外面也散失了往日的嘈杂，变得十分安静，也十分冷清。是啊，时间过得太快了，真是一眨眼功夫啊，就像做了个梦！正在这时，于美花进来了。

“我以为还睡着呢！”于美花带着一脸的倦意笑着说，“归心似箭了吧？”

“呵呵，哪能啊！”李小生仔细端详了于美花一会儿无奈的样子说，“走到跟前却不想走了，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

“那你就留下吧，永远活在过去！”于美花苦笑了一下说，“走吧，都结束了！”

“我今天的心情一点也不好，说不清楚的一种伤感！”李小生点上了一只香烟，大口地吸着说，“夜里我梦见你了，咱俩一起到了水库边，那景色真是美，可你却钻进了树林不见了，于是我就喊鞍，好像真实的一样。醒来后心里就有种说不清的失落感！”

“是吗？”于美花惊喜道，“我能入你梦，说明你心中有我，我不见了，说明你舍不得我。前几年我也经常这样梦你，你说这寓意着什么呢？回去以后，你肯定还要梦我，不是我找不见了，而是时隐时现，你信吗？”

“我信！”李小生叹声说，“有时候觉得，现实中的许多事也像是做梦，那么虚无缥缈，转瞬即逝！”

“是啊！不过只要是梦总有醒来的时候！”于美花笑了笑说，“好了，别探讨这些了，咱们还是面对现实吧！你的那个事定了，你也不用找你们刘书记了，这跟公社没关系。以后有人问起的时候，你就说，领导直接挑上了你就行了。很快就要通知你，一个月后正式上岗。”

“哎呀！太感谢你了，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呵呵，感谢什么，你太见外了！走吧，嫂子正等着你呢！”

“你的那个小秘密还不交给我吗？”

“别急嘛，我还要送你一程！”

李小生把简单的行囊绑在自行车后架上问，“我怎么把车子还给你呀？”

“到时候再说吧！”

“你回去吧！”

“不，我送你出了县城，咱们再说说话。对了，我的小秘密你不要了？”

“当然要了！”

就这样，他们边说话边慢腾腾顺着大街朝西走去，不知不觉就出了城，这时，于美花从手提兜里取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纸盒说，“我的小秘密全在里边，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我把它封好了，打开它需要一个时辰，太早了太晚了里边的秘密都就不灵验了，你能做到吗？”

“啊哈，这么玄乎啊！那好吧，你说什么时辰打开我就什么时辰打开，我保证！”

“明天的下午两点半准时打开！你得向我发誓！”

“我发誓！要是不按时辰打开我就不是个人，是只大狗熊，行了吧！”李小生说着好奇地接过了纸盒，仔细瞧了瞧，掂量了掂量就放进了把手上挂着的袋子里，然后风趣地说，“不会是什么魔具吧，像紧箍咒一类的，无论你在哪里，你一念咒语，我就疼得打滚……”

“差不多，反正只要它在你身边，你就得循规蹈矩，而且还要勇往直前。”于美花一本正经地说，“临别前我还想嘱咐你几句，以后要跟郑医生经常保持联系，腿勤点嘴勤点，把医术学得精湛点，同时也要跟医院的领导和同事们搞好关系，凡事多动动脑筋，多长个心眼，少说话，多干活，只有这样才能站稳脚跟。”

“听你的，我一定会做到。”李小生诚恳地点着头说，“这段时间里，我确实也学到了不少东西，懂得了不少做人的道理，将来一定会向你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你放心！”

“那好吧，我也不远送了，送君千里，总有一别，咱们后会有期！”于美花伸出手和李小生握了握说，“你上车吧，我站在这儿看着你。”

“回去吧！我就走了，咱们多联系！”李小生挥挥手就跨上了自行车，后头说，“我尽快把车子给你送去啊！”

于美花没说话，只是不停地挥着手，眼里闪动着晶莹的泪花。

李小生轻松地踏着自行车，沿着明晃晃的公路慢悠悠远去了，不时回头眺望，见她依然站在那里，便大声说，“快回去吧，抽时间我一定去看你！”

不一会儿功夫，他就爬上了坡，然后下了车，回过头遥望，只见于美花模糊的身影依然站立那里，于是他就停下来，使劲朝她招收手，直到那身影突然消失了，他才重新跨上了自行车，奋力踩踏着，飞似的在公路上穿行。

他边走边猜测着那只小纸盒里的秘密，会是什么呢？这么神秘！肯定有日记本，这是她早就说过的，还会有什么呢？顶多就是封信！是的，她说过要他慢慢看，得需要很长时间。还说是有她的眼睛和耳朵，那会是什么呢？眼睛会是什么？肯定是能看东西的吧！是镜子？不可能。眼镜？也不可能。会是什么呢？耳朵是什么？收音机？有哪么小的收音机吗？到底是什么啊！他怎么也想象不出个眉目来。还有就是时辰，为什么还需要时辰呢？神秘兮兮的！不过，看她那么郑重其事的样子，当然得不折不扣地遵守了，他是发过誓的。管它呢！无论什么东西，对他肯定是有非同一般的意义，这是无可置疑的，只是觉得，于美花太有心计了，无论做什么事总是那么用心，那么精心设计，总是让你出乎意料，喜出望外。唉！她对李小生真是没的说了，她的大恩大德真是下辈子也还不完啊！想者想着，东城子在不知不觉中依稀出现在眼前。

二粉透过窗户看见丈夫乐呵呵的样子进了院子，便急急忙忙迎了出去，笑盈盈地说，“哎呀，大学生终于回来了，我总算熬出头了！”

李小生笑笑话，“咋能不会来，除了这个家，我还能去哪儿呢？”

“也难说，没跟别的女人跑了，我就谢天谢地了！”二粉开玩笑说。

“跟谁跑啊？除了你有谁会要我呢？这回放心了吧？”

“放心了，只要人回来就行，心爱去哪儿去哪。”二粉看着丈夫一脸的喜悦，好奇地问，“看你的样子，不会是好像有什么喜事吧？”

“你说对了。”李小生倒上一碗水，漫不经心地喝着说，“二粉，你相信不相信天上有掉馅饼的事啊？”

“美的你，就等天上掉馅饼呢！”二粉瞥了丈夫一眼说，“那你就张开大嘴等着吧！”

“呵呵！说出来你也不回相信，要交好运了，呵呵呵！”

“那你就说说看，不会是桃花运吧！”二粉嘲讽说，“咱就这命，还交什么好运呢，喜鹊都不上咱家的房顶，你就别想美事了，准备好收割庄稼吧！掉你一层皮就不胡思乱想了。”

“唉，算了！我不跟你说了。”李小生点上一支烟，二郎腿一翘得意洋洋地哼起了小曲。

看着他那得意的样子，二粉愈发觉点纳闷了，于是便急切地推了推丈夫说，“怎么不说了？有啥好事啊？”

李小生依然那样得意洋洋地吸着烟哼着小区，漫不经心地说，“你不是不想听吗！”

“想听，我的当家的，快说说吧！”二粉使劲摇着丈夫的肩膀撒娇的样子说，“快说说吧，万一你好了，我也能沾点光嘛！”

“哎！我说出来又怕你不相信，不如到时候给你个惊喜！”

“不说吗？不说我就不给你做饭了！”二粉生气的样子，一屁股坐在灶台上，嘴撅的老高。

“不过也不能揭锅太早了，万一有个变故不叫人耻笑！算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夜里没睡好，我先躺一会儿。”说罢就伸手去拉枕头。

突然，二粉站起来，上前就拧住了丈夫的耳朵说，“你说不说啊！我看你睡！”

“我说，我说！”李小生疼得呲牙咧嘴，摸着耳朵说，“不过你可不能跟别人说！我啊，要去医院上班了！”

“什么？”二粉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瞪着眼问，“你没喝醉吧？不是说梦话吧？”

“你看看，我不说你逼着我说，我说了你又不相信，算了算了！当我没说！”

“哎呀，真的假的？你不是哄我了吧？”二粉惊喜中夹杂着疑惑一个劲地摇着丈夫的肩膀说，“真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吗？真的吗？”

“行了，实话告诉你吧，最起码有了百分之九十的把握了！”李小生很神气的样子说，“再过一两天就有确切消息了。”

二粉听后乐得嘴也合不拢了，于是又催促着说，“到医院干啥工作？挣工资吗？谁给你办的？”

“哎呀，别问了，到医院还能干啥？不挣工资谁白干呢？”李小生装出不耐烦样子说，“我能找谁啊！你还不明白吗，咱有谁呢？屎壳郎哭他妈两眼漆黑！”

“那凭什么就要你呢？”

“哎呀，人家领导就是看上我了，那还不是因为我思想进步，作风正派，医术水平高！就凭这个，明白了吗？”李小生得意地吹嘘着说，“人家领导有眼光，那像你啊，这也不放心那也不放心，圈在家里你就放心了，穷也认了！”说罢不禁噗呲笑了。

二粉不念声了，她跨上了炕沿，用讶异的眼神瞅了丈夫好一阵，似乎想发现个什么破绽。

李小生深深嘘口气说，“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踏实！这事啊，你千万别跟外人说，记住了吗？”

二粉诺诺点头说，“记住了。看来是真的了？我真要跟你吃香喝辣的了？”

“那当然！不过也别高兴的太早了！”

二粉赶紧跳下地说，“你躺会儿吧，我给你做点吃的啊！”

李小生稍微躺了一会就坐起来了，这时，二粉也把热饭端了上来。

“再用几天庄稼就能收割了？”李小生突然冒出一句。

二粉愣怔了一下回答说，“估计还得五六天吧！哎呀，咱家的麦子长得可好呢，有人说能打五六百斤。”

“能打那么多啊，太好了！我觉得自从丢了手表，咱家就特顺，看来真的时来运转了！”李小生脸上洋溢着欣喜的笑容说，“吃的不愁了，好好再攒点钱，明年把咱家的房子修一修，知足了，知足了！”

“就是嘛！我也觉得那手表是个不祥之物，咱家再也不能要那种东西了！”二粉提起手表就气不打一处来，缓了一下才又接着说，“该琢磨着干点正经事了，省的人家笑话你不谋正业呢！”

“手表那东西绝对是个不祥之物，以后就是有人白送，我也不要，而且我要把它砸个稀巴烂，我真是一看见那玩意儿心里就烦，就冒火！”李小生放下了筷子，想了想觉得二粉的话有点问题便反驳说，“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说我不谋正业？我还不某正业，啊？我不谋正业谁某正业呢？在咱村里，我可算得上个干大事业的人了，难道不是吗？”

“好了好了，别吹牛了啊！八字还没见一撇呢，到现在我还是不太相信！”

“是啊，我也有点不太相信，可事实就是如此！”李小生挠挠头笑了笑说，“算了，算了！别提这事了，咱们还是去田里看看吧！”

“哎呀，不用你啦，以后啊，这种活就不劳驾你李医生啦，你歇着吧！”二粉说罢就提留着口袋往外走。

李小生感到失笑，悄声自言自语说，“这臭娘们儿，说话总带刺！不去就不去，今天真的有点累了！”

的确，李小生感到有点累，不单是身体累，心也累，说不清的一种怪滋味。他从身边袋子里取出那个小纸盒，翻来覆去地端详着，皱着眉头琢磨着，他真想立马就把它打开，看看究竟里边藏着什么秘密，但最终还是又放进了袋子里。

他双手抱着后脑勺靠墙坐了下来，闭上眼，不由又回想起了这刚刚过去的七十多天时光，于美花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真是没想到啊，他们竟然又相处了这么长一段时光，本来逐渐模糊的，甚至快要忘却的突然又清晰了起来，而且愈来愈清晰，以至于变成了他生活中重要的组成一部分。如今，他们又离别了，但这次的离别却是如此沉重，几乎到了难舍难分的程度！你说，这是什么原因呢？不能简单用缘分或者深厚的友谊就能解释了吧？很明显，这已经上升到感情了，不管这种感情属于什么性质，但毫无疑问那是男女之间的一种感情。李小生不傻，别看平时在在别人眼里显得很愚钝，那是装出来的，他非常谨慎，不想变得敏感，不愿往邪出想，不愿自己任何的不当言行破坏了他们之间的纯洁无暇，这对他来说非常重要，是一条永远也不可逾越的底线。难道他不是个男人吗？他当然是个男人，而且是个非常健康，情yu似火的男人，面对如此美若天仙的姑娘他怎么能不动心呢？当然动心！他爱她，而且非常爱她，有好几次，他恨不得把她拥在怀里，但理智始终牢牢控制着情感。其实，那种时刻是最痛苦的，非常受折磨啊！

毫无疑问，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肯定会非常想念她，这是否印证了她所讲的那个仙女和凡夫的故事，她会留给自己的将是绵绵不尽的思念和痛苦呢？不管怎么说，他心里的确是空空的，非常落寞。不过，明天下午两点半，那个盒子就可以打开了，到时候，也许会彻底改变他的想法和心境。他太信任于美花了，她一定不会让自己陷入到绵绵痛苦中的。想到这里，他的心里似乎宽松了许多，然后点上一支烟，穿上鞋子，走出了家门。

现在是上午十一点，二粉也该回来了，于是他就锁好了门，跨上自行车，径直朝着那条小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