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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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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楞的出逃,对李小生不能不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一段时间里,他带着浓重的负罪感,茶不思,饭不香,夜不能寐。毋庸置疑,是他害了大楞,是他出的那个主意,把大楞牵扯了进去,让他蒙受不白之冤,而亡命天涯。

很显然,大楞只是个替罪羊,那些人真正要把矛头对准的是他李小生。大楞的出逃,诚然打乱了他们的计划,打乱了他们的如意算盘,对他李小生来说无疑是件好事,只是大楞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非但不感到庆幸,反而非常愧疚,后悔自己当初的想法,也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勇敢地站出来,承担起全部责任呢?

不过事情是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的,既然到了这一步,再愧疚,就是死了也是无济于事的,只能面对了。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找到大楞的下落,为此,他想尽了办法,费尽了心思,但终究没能找到一点线索。

当然,他也清楚地意识到,那些人不可能就此罢休,收拾他是早晚的事情。因此,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一方面依然设法寻找大楞的下落,另一方面尽量保持低调,谨小慎微,夹着尾巴做人,尽可能不让他们抓出把柄。每天早出晚归,直接回家,很少在医院露面,一时间他这个人好像不存在似的。

看官,你道李小生这样做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想逃避,想苟且偷生吗?当然不是,这只是权宜之计。如今这小子长进多了,已不是等闲之辈了。他知道,尽管被逼无奈,尽管付出了沉重代价,在与郭志远的周旋中,他算是赢了一个回合,你想,郭志远能甘心吗?能轻饶了他吗?收拾他是早晚的事情,因此,不但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还必需讲究策略。

当然他很明智,小小一个李小生哪是叱咤官场的郭志远之对手,因此必须有最坏的打算。然而,出乎他预料的是,郭志远出手尽然如此之快。

那天早晨,正当他下乡出发的时候,小李匆匆跑来拦住说,医院今天要开重要的会议,要他准时参加。看着小李异样的表情,他的脸上不禁布满了疑云,一种不祥的兆头猛然袭上心头。他凝神沉思了一会儿,便掉转车头来到了医院。

“小生,看你脸色不好,又想什么心事呢?”姜丽丽忧心问道。

“说是一会儿要开重要会议,你知道什么内容吗?”李小生困惑地反问道。

“听说上面的领导要来,林指导也蒙在鼓里。”姜丽丽不以为然地说,“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呢?大不了把咱俩批斗一顿,然后赶出医院去。爱怎么着怎么着,我现在心里只想着大楞,心里特别难过……”

李小生叹了口气,便低头不语了。

开会的时间很快就到了,李小生最后一个到场,坐在最后排。不一会儿,林指导领着三个上面来的领导进入了会场,彬彬有礼地坐在了前面的讲台上。李小生仔细瞅了瞅,见没有郭志远心里才放松了下来。

林指导简单说了几句后,卫生局的杜副局长开始讲话了。他首先宣布了卫生局人事变动决定:决定免去林指导的职务,调回局里听候安排,任命左广厚主持医院工作。同时也宣布了几个医生的调动安排,白医生和李医生这两个最老资格的人调走了,来了几个年轻的医生。

宣布完之后,坐在讲台上的左广厚便站起来,笑容可掬地朝着大家点头示意,还说了几句谦虚的客套话。于是,大家都瞪大眼睛仔细端详着这个留着小平头,看上去三十六七岁,十分精神的左广厚,吃惊之余不免感到庆幸,看来碍于社会影响,丁杰当领导的事只好搁一搁了。

接着,杜局长开始正式讲话了,他首先评价了医院的工作,对前段时间的工作予以肯定的同时,指出了不少问题,不点名批评了李小生,说他干扰赤脚医生工作,破坏无产阶级革命医疗卫生事业,充当右派分子的代言人和马前卒,帽子扣得很大,要求新任领导对医院要进行大刀阔斧的整顿。讲话完毕后,便起身退出了会场,林指导一脸难堪,生硬地朝大家笑了笑,摆摆手也退了出去。

左广厚留下来,又讲了些冠冕堂皇的话,然后点了名,以示相识。当点到李小生的时候,他的目光特意在这个看似文静而英俊的酗子身上多停了一会儿,让李小生好生难堪。

虽然丁杰来医院当领导的事暂时泡汤了,但李小生心里并不感到多么庆幸,反而更加沉重了。丁杰充其量是个无为无能之辈,何怕之有?可这左广厚就不一样了,一来肯定他是郭志远的亲信,二来看样子绝不是等闲之辈,更不是盏省油的灯,一定不会给李小生好脸色看,好果子吃的。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左广厚其人果然厉害,很快就进入了角色,雷厉风行,大刀阔斧地开始对医院进行整顿了,原有的机构全部打乱,并重新设置了外科,内科,妇科,儿科等门诊室,唯独没有巡珍室,他解释说这不叫取缔,就是不再设置。李小生被安排在了内科,姜丽丽被安排在了药房。昔日红红火火的巡珍室一下子就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里。

李小生心灰意冷了,随后就请了病假。几天来,他窝在家里,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毫无疑问,他的下乡巡珍是被禁止了,在医院里已经没有任何的作为了,甚至变成了反面教材,他怎能想得通呢?这倒无所谓,最让他忧虑的是,那些病人该怎么办呢?治疗腰腿疼病正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按照郑医生的说法,必须要安全度过两年的复发期,方可谈得上治愈。治疗中断了,前面所做的一切不就等于前功尽弃了吗?可恨这些人,他们为了泄私愤,而于老百始的生死不顾\明鲜,他们的最终目的是要逼他离开医院,既如此,何不明智一点呢?想到这里他就跟二粉说,“二粉,我打算离开医院。”

二粉很吃惊,愣怔了许久担心说道,“是他们欺负你了吗?好不容易进去了,怎么说离开就要离开了呢?你不怕人们耻笑你吗?”

“你知道,巡珍室被取消了,我留着还有什么用呢?”李小生苦笑着说。

“我还正为你高兴呢,省得整天下乡,不下乡咱还不受那个罪呢!坐在办公室有多好,风不吹雨不洒的!”二粉安慰说,“咱又没犯什么错,量他们也不敢把你撵出去吧?”

“你不懂。”李小生叹口气低下了头说,“我不想受他们的压制……”

“咱是名正言顺到医院上班的,是上级的政策,他们凭什么压制人啊?再说了,你要是离开了,对得起你的老同学于美花吗?她为你做了多大的努力!”二粉撅着嘴一屁股坐在炕沿上说,“我坚决不同意你离开……”

“二粉,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你知道吗?我在那里有多么不开心啊!你看看,最近发生了多少事,好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要是继续呆下去,不知还会发生什么事呢!我想好了,离开医院就是为了自由自在更好为人们看病……”

“别说了,不在医院你还算是个什么医生啊!”二粉不想听了,站起身来咣当一甩门就出去了,刚走到院子,只见姜丽丽走了进来。

“二粉妹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正打算找时间跟你说呢!”二粉急切的样子说,“小生他不想在医院了,想离开……你说他这不是疯了吗?”

“是吗?”姜丽丽一脸的疑惑说,“走,咱们进去看看。”

进了屋,只见李小生失神地坐呆坐在那里,姜丽丽便逗趣说道,“看你的神色病得还不轻啊!”

李小生勉强一笑说,“姜姐,我真的好难受啊!大楞的事还没缓过气来,却又来了这么一手,我简直就要崩溃了!”

“有那么严重吗?”姜丽丽不以为然地笑着说,“我算看透了,也想通了!大楞做的对,打死他才好呢!他们不让咱们好好活,咱们也不能让他们好好活!你越是软弱,他们越是欺负你!”

“话是可以这么说的,咱们怎么可以斗得过他们呢?”李小生愁容满面地说。

“我就不信,他们能一手遮天!”姜丽丽忿忿说道,“他们已经恶贯满盈了,该遭报应的时候了!”

“姜姐啊,我真是不想跟他们玩这种毫无意义的游戏了,我有许多事情要做啊!”李小生感慨地说,”我需要的是自由……”

“自由?呵呵,你太天真了,人活在社会中,哪有什么绝对的自由啊!”姜丽丽激将着说,“你就别找借口了,说穿了是想逃避!这不是你李小生的性格啊,总之我反对你离开医院!”

“巡珍室撤了,我还留在那儿干嘛呢?我的那些病人该怎么办呢?”李小生无耐地说,“他们还给我扣帽子,我简直就成黑五类了!”

“撤了巡珍室不等于就能阻止了你下乡巡珍,节假日,八小时之外总还是由你自由支配的吧!咱为贫下中农治病难道有罪吗?他们才是阻挠破坏呢!”姜丽丽激励着说,“怕什么,群众心中有杆秤,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有群众这个坚强的后盾还怕什么呀!”

李小生被说服的无语了。

“我劝你就打消这个念头吧,从明天起,你就理直气壮地去上班,看他们敢奈何你!”姜丽丽缓和了语气开玩笑说,“小生啊,至少还有我呢,你怕什么啊!”

姜丽丽的一席语,让李小生感到宽慰和温暖,心里也踏实了许多。是啊,她说的对,社会如此复杂,工作上难免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困难和挫折,不能埋怨,也不要发牢骚,更不应该义气用事。应该目光长远,意志坚强,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只有这样才能干成一番大事业。于是他凝视了手表许久,耳畔不免有响起了于美化那激励的话语,同时又想起了苏武牧羊和越王勾践的故事。

笫二天他就高高兴兴又去上班了。

新手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当然就是重新设置科室,美化室内室外,把没用的东西包括过时的标语牌匾统统处理掉,换上新的,室内墙壁也进行了重新粉刷。第二把火就是整顿纪律了,制这了一系列的规章制度和守则,明确规定,医院里的医生不得擅自出珍,更不允许下乡巡珍,不得干扰赤脚医生的工作,这显然是为李小生量身定做的。不过李小生已想通了,也想开了,自然显得很是悠闲自得了!

李小生所在的内科门珍室就两个人,主任是新来的女医生李芬,三十多岁,戴一副十分精致的眼镜,举止优雅大方,和颜悦色,极具标准的医生气质。她对李小生的态度很好,小李长小李短的,大事小事都跟他商量,很谦恭,很随和,也很亲切,也就打消了他心存的顾虑。因此,他也尽量做到尽职尽责,循规蹈矩,对这位李医生也倍加尊重。很快,两个人在工作上配合得相当默契,私人关系也很融洽。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着了,并不像当初想象的那样,这些新来的都是郭志远的人,是专门派来整制他李小生的,看来他是多虑了。

撤消巡珍室肯定是针对他的,领导的意志谁敢违抗?于是也就理解了左广厚,对他也不再存以戒备,更不带偏见了,尽量与他拉近关系,让他尽量了解自己。

现在,让他最感到不放心的就是那些病人了,但也无耐,只能节假日抽时间对几个重点病人给予特殊照顾,当然这也只能偷偷地进行。看来,这样的生活也不错,按时上下班,有病人就张罗张罗,没病人就看看书,做做郑医生留的作业。

而姜丽丽对撤掉巡珍室却一直耿耿于怀。一方面药房就她一个人,一会儿也离不开,觉得太不自由。不错,她这个人根本就不适合干这种工作,是属于那种坐不住的人,最适合溜溜达达的工作,就像下乡巡珍那样。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她离开李小生,说得严重点就是舍不得,一日不见如三秋兮\难想象,没有李小生的日子她将如何生活下去呢?好在李小生还在医院,每天至少也能见上几面,下班后或节假日还可以偶尔到他家里坐坐,或者在一起吃顿饭,但毕竟是少多了。总之,过去他们就像在一个家里过日子一样,朝夕相处,而如今却被人为拆散了,她怎么能想得通呢?

她唉声叹气,坐卧不宁,闲下的时候总喜欢站在门口朝外张望,凝视着房子最西头的那个门。不止一次数过,她的这个门距那个门不过二十米,中间就隔了六个门,也经常能看见其他人出出进进,唯独不见李小生的影子,他真够尊守纪律的,也活得太压抑了吧!

她就这样盯着那个门,最终还是按捺不住,便缓步走去了。

她敲了敲便轻轻推开门进去了。李芬头也不抬,只是抬眼看了看,很快又把眼皮耷拉下去,让她不禁很不自在。而李小生则站起身朝她亲切笑笑,她才踏实了下来。

“借我本书看看!”姜丽丽不自然笑着说。

“借什么书啊?”

“啥书都行。一天也没个看病买药的,坐那儿都快憋死了!”姜丽丽发着牢骚说。

李小生拉开抽屉找了半天,最后找出一本没了封面的书,递了过去。她接过书翻了几下高兴地说,“不错,我最爱看这本书了!”正要出去,却又犹豫了,回头看着李小生说,“你抽空给我把那窗户上的玻璃钉一钉,都快掉下来了!”

“好吧!”李小生朝她会意一笑。

回到药房,她把那本书往抽屉里一放,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地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杯子里的水,然后,抬起头呆呆看着窗外。此刻正是午后,阳光明媚,窗户外的那一片蓝天上有一朵白云格外显眼,就象一团刚被采摘下来的棉花,还有院子里的那几棵小杨树,树叶是那么新鲜油绿,上面还有几只麻雀跳过来跳过去,自由自在!于是,一股浓浓的沮丧袭上心头,她真想痛痛快快哭一场啊!她想到了与李小生在一走下乡的那些日子,虽然始终有一种惆怅萦绕在心,可那仅仅是一种欲罢不能的无耐,而内心始终充满着激动和对美好的向往,而如今一连串烦心事简直让她心力憔悴,她多么需要有人来安慰啊!

于是又想到了大楞,全是为了她,大楞激怒了那些人,遭到栽赃陷害,最后亡命天涯,他现在在哪儿呢?多让人纠心啊!然后又联想到自己的人生经历,越发感到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最可怜的人,难道这都是命运安排的吗?为什么自己的命这么苦呢?

想到这里,她便在趴了桌子上,一颗颗泪珠从眼角滚落了下来。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她赶紧用衣袖抹了抹眼睛坐了起来。

“怎么,你哭了?”李小生讶异地看着她说,“又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姜丽丽苦笑着摇摇头说,“我突然就感到很伤心……感到很孤独!”

“是吗?前天你还安慰我,激励我,原来你比我的承受力还差呢!”李小生调侃说,“看来我得哄哄你了!”

“你说对了,其实我内心非常脆弱,真是经受不了这么多的事情啊!”姜丽丽振作了一下精神突然笑了说,“你出来就不怕人家说你乱窜办公室吗?”

“你这儿的窗户玻璃快掉下来了,砸坏人谁负责任啊!”李小生一本正经的样子说。

“我是想让你跟我坐一会儿!”姜丽丽不禁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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