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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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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药物的作用,当一瓶药液滴完以后,大楞的高烧就退了下来,呼吸也不再那么急促了,消瘦的脸庞在灯光照射下显得红润而光彩了许多,并很快从昏睡中又醒了过来。他慢慢睁开眼睛,愣着神看了看李小生笑了,然后有气无力地说,“小生兄弟,真是辛苦你了,你也躺一会吧!”

“我不困!”李小生看看手表说,“现在是三点多,你要是感觉好点我就回去了,天一亮我就叫吕卫东过来,把你送到县医院去吧!”

“用不着了!”大楞微微摇着头断断续续说道,“没事了!上次不是检查过了嘛,医生说我就是感冒了!你瞧瞧,用点药立马就好了,嘿嘿嘿!”

李小生终于松了口气,欣慰地笑着说,“你啊你,有了病不去医院怎么行呢?你就听我的吧!”

“小生,我有种感觉,恐怕医生也治不了我的这种病,去也白去!”大楞叹口气哀声说道,“唉,这都是命啊!”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李小生嗔怪道,“大楞哥啊大楞哥,我该怎么说你好呢?你怎么能不相信医生呢?上次你要是能听我们的话,住上一阵子医院,哪会拖这么长时间啊!难道你真的不想活命了吗?好了,你别再逞强了,这回可由不得你了!”

大楞笑了笑,看似极度虚弱,又闭上了眼睛不说话了。

看着他又安洋入睡了,大家面面相觑,脸上都绽放出了宽慰的笑容。沉默了一会儿,李小生起身悄声说,“让他多睡一会儿吧,我先回去一趟,打个电话让吕卫东过来,你们也准备准备,天一亮就动身……”话音刚落,大楞突然又睁开了眼睛,脸上布满了恐惧的神色,瞪大着眼睛瞅着屋顶,惶惶不安地说,“你看,他们又来了,他们又来了!”

“大楞哥,你没事吧?”李小生心中不禁一阵悚然,不由得顺着他的目光看那屋顶,然后笑了笑说,“大楞哥,你又在做梦吧?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很难受啊?你要是难受就闭上眼睡吧!”

“我没事!”大楞瞪圆着眼睛始终盯着屋顶,莫名其妙地喃喃着,“我的病情我清楚,好不了了!你们谁也不要管我。我就是死了,你们也别伤心,我去阎王爷那儿就是报个到,很快还会回来的,嘿嘿嘿……”

“大楞哥,你说胡话吧?”李小生又是一阵寒战,脸上也现出了讶异的神色。

“我没说胡话,是真的!”大楞坦然笑了笑认真说道,“他们每天夜里都要来,硬是要缠我走。我……我不能走,我不能走!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完呢,还有好几个朋友还没见面呢……就让我再等等吧!对!期限三天,唔,今天是最后一天了,那我就跟你们走……”

他的话让人听来毛骨悚然,大家一时间都一脸惊惧,不知所措了!不过李小生还是沉住了气,冷静地说,“大楞哥,你可不要故意吓唬我们啊!”

大楞回过头温情地看了看李小生,又看了看父亲和妻子,然后就转过了身子,对着墙壁说,“好了,我看到他们了,天一亮就跟你们走!”说罢恶狠狠唾了一口,然后就没了动静。

李小生立马意识到他是真的在说胡话,不免出了一身冷汗。他的话的确是怪吓人的,就连老父亲和媳妇心里都不由得一阵发毛,大惊失色只是往后退,难道真的有鬼了?

李小生当然不相信有什么鬼,镇定了一下便无奈地摇摇头,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冰凉,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于是,他赶紧从药箱里取出听珍器,撩起被子仔细听了起来,只听得心跳得极为缓慢而无力,呼吸也变得微弱了。他终于沉不住气了,脸色立刻变得难堪惶恐了起来,对着父亲和媳妇惊呼道,“大楞情况不好!”

此言一出,父亲和媳妇顿时目瞪口呆,神色极度谎张。李小生见他俩无动于衷直是发愣,便责令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快去把队里的马车赶来,赶快把他送医院!”

媳妇很快回过神来,慌里慌张趿着鞋子冲出了门外,父亲也急急忙忙下了炕,跌跌撞撞跟了出去。他俩出去后,李小生又仔细地听了听,摸了摸他的手,感觉手也变得冰凉,呼吸也越来越微弱了。

李小生脸色煞白,浑身发抖,抓耳挠腮不知所措了。愣怔了片刻,他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就赶紧打开药箱寻找了起来。他在寻找什么呢?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在极度紧张中所表现出来的下意识动作,或者说是在绝望中唤起的本能罢,只希望能找到一种灵丹妙药,能拯救大楞的生命。

事实上,此刻的他简直就是疯狂了。

不一会儿,听的外面有马喷嚏的声音,和铁环一类清脆悦耳的撞击声,随后他俩匆匆推门进来了,大家便在慌乱中七手八脚把把被褥拿出去,简单铺在马车上,然后便小心翼翼把他扶起来,准备抬他上车。

就在这时,大楞突然睁开了眼睛,挥动着手臂挣扎了起来,同时吊起了白眼,身子僵硬地直是挺着,挺着挺着,突然放松了,头也跟着耷拉了下来,身体一下子变得像没了骨头一样柔软了。

看着儿子的样子,父亲瞪大了眼睛说,“你们放开他吧,放开他吧,他真的是不行了……”

媳妇披头散发地抱着丈夫,泪眼婆娑看着李小生祈求说,“小生,你快点吧,快点救救他吧!”

李小生匆忙从药箱里取出针包,在他人中等几个穴位扎了几针,但依然没有一点反应,依然吊着白眼耷拉着头,样子十分吓人。

父亲毕竟见多识广,他老泪纵横使劲掰开儿媳妇的手泣不成声说道,“孩子,放开他吧,他走了……”

老人的话如同晴天霹雳,李小生只感觉耳朵翁的一声,两眼发黑,险些晕了过去。他眼睁睁看着大楞被慢慢放倒在炕上,老父亲伸出那只严重变形的手,颤巍巍揉了揉儿子的眼睛,待儿子安详闭上眼睛,他便一屁股坐在炕上,使劲拍打是双腿绝望地恸哭了起来,“老天爷呀!天塌了!天塌了……”

媳妇惨然若失愣怔了片刻,霍然伏在丈夫身上嚎啕了起来。顷刻间,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就打破了空夜的宁静,引起了一片狗吠声!

李小生依然愣着神,如同是在做梦,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是真的,怎么好端端一个人说不行就不行了呢?是的,大楞不会死,他怎么会死呢?他那么壮实,那么开朗,那么善良……他一定不会死的,只是又睡着了!

想到这里,他又下意识戴上了听诊器,扒开媳妇和老人,又在大楞胸口仔细听了起来。然而,耳畔除了听诊器发出特有的那种轰隆响声,和他父亲媳妇惊天动地的哭声外,再也听不到心跳的那种咚咚的声音了,至此,他才如梦初醒!

他双手颤抖,两腿瘫软,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他双手抱头,心如刀绞,只感觉如五雷轰顶,天旋地转……最后,他终于失控了,失声痛哭了起来,“大楞啊大楞,我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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