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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生死情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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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非典这块黑浓的云层越来越接近大地之时,一珠却在医院里与同行们焦头烂额,但同时却必须得稳住阵角。

海昭和一珠两个人又都是科里的主将。主将就说明他们具备了十足的敬业精神,敬业精神就包括在关键时刻能够做到舍小家顾大家,包括对家人对爱人的爱或者恨,还是气愤,都暂时放到一边儿。他们同时在自己的专业上一头雾水,日夜琢磨,开会讨论,定方案。

当医学界的天空被逼至仿佛没有了光亮时,一珠才意识到与他一起走过了四年的丈夫海昭可能有危险。

然而即使彼此在彼此心里,有天大的罪在生命面前也是微不足道的。在这种危难关头,她立即前嫌尽释,忘记了与他长达一个多月的冷战状态,打去电话,关机!关机!去院里可他的同事却跟她说:“辛大夫在被送去小汤山之前让我们转告你,带着北北赶紧回哈尔滨去找季九明。并说他感谢你给了他在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四年时光。”

当一珠正申请要去小汤山前线时,却发现自己怀孕了。然而一珠几次仿佛听到了海昭向自己求救,马上冲出家门。可是她不得不回来。肚子里是辛家的可延续下去的唯一血脉,后面又跟着死拽住一珠衣角的自己与季九明的儿子北北泪水涟涟:“妈妈不要北北了,妈妈不要北北了——”

这两条生命各个都比她自己的生命还重要!

可是海昭电话却一直关机,她就以为海昭处于昏迷状态。于是一珠日日夜夜将浓情寄托在短信上。告诉他自己已经有了他们辛家的骨肉,为了他们姓辛的宝宝要坚持住。并告诉他自己虽不能去前线,但是她在后方和孩子一起为他加油,给他力量。

她相信海昭不仅很快会醒过来,而且一定能第一时间感到她就在自己身边。越发越深情,同时越发一珠的担心程度越加重。因为除了几天才收到条没有温度的回信之外,再无其它。一天,两天,三天……

可是对于一珠,这样如冰的短信持续了一天,两天,三天……一珠的心才渐渐冷静下来。海昭同事的话才游到自己耳畔:

——辛大夫在被送去小汤山之前让我们转告你,带着北北赶紧回哈尔滨去找季九明。并说他感谢你给了他在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四年时光。

小汤山!北北!哈尔滨!季九明!

原来海昭对犯了判夫不忠罪的人的处罚方式就是遗弃,却是以成全的名义。原来他对自己那么没有把握,对两人之间的感情这般轻视。

一珠终于明白什么叫老天开的玩笑!她终于明白这几年自己的错误!她爱海昭,可是自己并没有表现给他确认。然而她怕再没有机会了。她终于体会到了腹内新生命的意义。难道这是老天对自己的恩赐?在他夺走一个生命之时,还赐给她另一个可代替的生命9是——惩罚?

一珠终于明白非典这块黑厚的云是为了砸向她而来的。

非典之初没人能断言疫情如何发展。又可谓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一珠无助地仰望缈缈无垠的天际,心底的东西被翻了出来。

遥远的东北不仅是她的生命之源而且还有另一个原本与自己无关的生命……

此时远在哈尔滨的季九明推窗一览碧云天。

一珠的人迅速清晰,扩大,再清晰,再扩大。他仿佛看到了一珠无助的眼神!他忽然转身对文达说:“马上定机票,我要去北京!”

文达说:“你不能去!”

季九明却大声重复道:“马上定机票!”

然而文达却依旧执拗地摇头,二人的目光不致交火却互不相让。

季九明最终沉不住打算绕过文达却又被堵在门口。季九明气愤挥手间,却又看到了自己右手腕处存在了十二年的,当年被一珠咬了两次而成的疤痕9有自己的胸部那为了唤她回头而自戕的一刀!当年的体痛而今已深入了心底,逐渐变成了一种心痛。

他们爱了十二年,就痛了十二年。他们给彼此带来的笑即使是真实的,也是映在彼此那悲剧使命的心版上的。

在这世界上,除了季九明和成一珠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们的爱情故事,他们的储藏室,和一珠的那双草鞋……

他们的相识不惊天动地,他们的交往也没有风花雪月,而是在一种难料结局的唯一目标中挣扎着,努力着,他们连爱字都没有来的及说。

北北学校受非典影响放假了,她的医院也被封了,而海昭的消息她依旧搞不清楚!

尽管一珠每顿饭都给海昭带餐具,可是她的餐桌上却一直都不再出现了那往日的繁华。

早上,母子二人刚刚吃过饭,一珠又坐在那儿看着这没有动过的海昭的那套餐具发呆。北北把她的电话给拿过来:“妈妈,你的电话响了。”

一珠接起喂了一声,电话那头却传来了:“一珠!”

一珠的意志一下子仿佛没有接受得了。这一声的感觉好像并不是称呼而是呼唤。好像是在太空里飘了四年之后才终于找到了它的主人。

“你好吗?一珠!”

“老师——”

一珠呆呆的盯着眼前的北北,思绪马上回到了那间储藏室……她记忆中的储藏室的灯光一直是昏暗的,却在那儿昏昏的亮了好些年,而且现在依然昏昏的亮着……还有那片在他们的生命中一直等不到花儿开的映山红,和那段一开篇就注定了结局的爱情……而一珠仿佛所有带情的感受都是从这个声音里知道的,男女之情,绝别的不能有奢望的情,期待重逢又无法面对的情,彼此只能在心底共此一生的情,然而这些情都是悲壮的……

北北望着一珠,叫了声:“妈妈。”

这阶段,北北仿佛也在怀念爸爸的日子里逐渐沉默着。可是一珠望着北北,不知道下面该怎么向电话那头交代。

她已经深陷囫囵,四面楚歌了。一珠的眼泪静静的淌了下来。我不好,非常的不好,老天爷要带走海昭,要让我们四年来的幸福生活无法再续。

可是季九明是她唯一想说却坚决不能让说出实情的人。一珠挂断了电话。

北北问:“是谁?”

“是爸爸!”

北北摇头:“不是爸爸,妈妈跟爸爸通电话从来不哭的!”

一珠的眼泪更流了,摸着北北的小脸儿:“可是我们绝对不能让爸爸知道我们的情况,北北,妈妈该怎么办?”

而季九明听到了一声孩子轻轻的叫了一声妈妈之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季九明坐在沙发里,注视着这盆刘心同帮着改变了意义的芦荟。在这人心浮动的大环境下,他的心也在浮动。

眼前的电视里正在播放非典的新消息。北京不仅已被作为了疫情最严重的地区之一,而情况却还在继续恶化。

电视里正在报道:“截止到今天早晨,北京又有xxx新增疑是病例……xxx医院又有新增确诊病例xxx人……北京截止到今天xxx时,已经有xxx报告死亡病例……”季九明的心都找不到了方向。

可他作为她曾经的老师,作为一生占据她心底的人,他可以永远在她的身后关注着她。可是作为北北的爸爸,在如此人心惶惶的大浪之下,他做不到保持沉默!

当天下午,季九明才又打过去电话。他是有意的给一珠留了一段整理情绪的时间,甚至是有意的给他辛海昭准备接招儿的时间。

果然这次明明是一珠的电话却被一个和她差不多的男人直接接起。

季九明从程序上先介绍说:“我是季九明。”

他不知道季九明这三个字是不是在他们中间存在过?以什么身份?在什么情况下出现?但他知道对方一定知道这三个字。他和一珠是同事,而且当年的《映山红》声音很大。

这对方的回答却很理智:“我是一珠的丈夫,海昭。”

海昭?为什么不带上辛字?好像他们之间的沟通应该很顺利,好像海昭这个名字会在季九明的生活中经常出现。

然而季九明当然知道自己该如何对待这前几个字。

于是依然理智的说:“海昭,我想让你们一家人都返回东北,等过了这个时期再返回。而且我也想见见北北。”

对方却直入主题的说:“黑龙江还没有确诊非典病例,但并不代表绝对安全。现在火车上,飞机上人员拥挤,感染机会大增。电影院失火之后真正死于火因的只有百分之十,百分之九十都是死于恐慌而至的拥挤,践踏。非典是全人类甚至所有地球生命的事,所以我们现在在同一条船上。政府一方面在努力控制非典,另一方面就在控制人员的流动,所以我们应该以不变应万变!”

季九明却没有听出他该有的恐慌!如果说非典本身他表现出了冷静和理智,可以从他的职业去解释,可是对这在与自己通话者的身份及通话内容他竟还能如此冷静吗?

“你爱一珠吗?”仿佛季九明忘了,他已经没有权利问这个问题了。

“医生代表理性,但并不代表冷血。如果我们没有人的情感,就无法对人施行救治!”

“原来一珠嫁给了一个救世主!一珠可以留下同你一起拯救世界,可是我要我的儿子,明天的飞机我就到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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