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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胜利的彼岸(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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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楼梯拐角处,高明奋力挣脱开李耀祖的拉扯,“有话直说,别拉拉扯扯的!”

李耀祖指着高明的鼻子,咬牙切齿地说:“高明啊高明,你还有没有良心?自多主任上台之后,对你们第二大队照顾有加,枪械、弹药、棉服、伙食,还有军饷补给,你自己想想得了多少好处?不久前,杨s令接到匿名举报,说你与洪帮有染。按治安军条例处置,你知道是什么后果。这件事情也是多主任想办法给压下来的。没有多主任的袒护,能有你高明的今天?不求你知恩图报,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行吗?”

“哟,看来多主任跟你交情不浅啊?否则老子这些事你怎么全知道?”

“滚蛋!给我滚的远远的!”

高明嘿嘿一乐,“李大队长,我知道你跟多主任关系不一般,毕竟他从日本人手里把你救了下来。但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啊!你瞧瞧,多主任脑袋中枪,人眼看就没了,你我也该考虑后路了。”

“势利小人!”

高明不以为然,“骂得好啊!老子既没有本事,也没有后台,能混到今天的位置已经很知足了。说我势利也好,小人也罢,又能怎么样呢?治安军第二大队还是牢牢掌握在老子的手里。还有那个狗屁戒赌兄弟会早该解散了,否则军官不听命令,士兵不听指挥,我这个大队长当得也太窝囊啦!”

“不准解散戒赌兄弟会!那是我们唯一的念想了!”

“对不起,老子恕难从命!告辞!”

望着高明远去的背影,李耀祖愤懑不已,一脚踢飞了旁边的垃圾桶。

紧急开颅手术进行了三个多小时。术后,昏迷中的周长河被转入了治安军医院的特护病房。手术的情况并不乐观,医生提醒多子及早准备后事。

大姐多米前来探望,无助的多子扑进她的怀里,嚎啕大哭。

多米抱着多子咒骂道:“怎么会这样啊?是哪个挨千刀的丧良心?我咒他断子绝孙,不得好死啊!”

多子沉浸在无边的悲痛中,多米的咒骂并没有让她感到好受一些。毕竟谢婉婷是蒋庐山的妻子,而蒋庐山才是真正的弟弟多福。咒骂谢婉婷断子绝孙,其实也是在诅咒多家。

爱人将逝,山河变色,日月无光。

此时的多子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给多米解释这些复杂的人物关系了,痛苦伴随着泪水流淌,所有希望都已烟消云散,而代表死亡的阴冷黑暗正在心头蔓延开来。

多米看出多子眼神迷离,甚至有些魂不附体,急忙椅着她的肩膀,试图唤醒。

“多子,多子,振作起来!你看看我!我是谁?!”

多子脸色惨白,“大姐,我可能要死了!”

多米紧紧抱着多子,心疼落泪,“多子,大姐心疼你啊!难道真的让刘半仙儿算准了吗?他说你命里克夫啊!之前我还不相信,骂他胡说八道。没想到还真有这一天!多子,你的命太苦了!”

躺在病床上的周长河悠悠醒转,虚弱地喊了声“多子”。

这一声呼唤瞬间将多子从濒死的边缘拉了回来,她跳起来扑到床边,捧着周长河的脸潸然泪下,“你醒啦?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周长河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还没有娶你,怎么可能随便去死呢?”

多子突然想起什么,叮嘱道:“不要再说话了,好好躺着,我去找大夫。”

见多子和多米匆匆出了病房,一直守在门口的李耀祖、史天诚和齐铁成等人纷纷走进病房探望。

看到周长河的惨状,李耀祖眼睛湿润了,“多主任,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周长河微笑,“谢谢你们来看我。”

说着,周长河朝李耀祖伸手。

李耀祖立即握住他的手,并竖起耳朵听着。

因史天诚和齐铁成都在场,周长河只好使用暗语传达命令,“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既然背后有人搞我,接下来也一定不会放过你。李队长,记住我的话,三十六计走为上!”

“我不会离开的!要走,我们一起走!”

周长河微笑道,“李队长,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恐怕不能跟你一起走下去了,但是我相信,排除万难,你一定能抵达胜利的彼岸……”

话音未落,周长河脑袋一歪陷入昏迷。

李耀祖见状立即跑到病房门口,对着走廊大喊:“大夫,大夫!快来人啊!快来人!”

有医生、护士循声赶来。

会诊的结果终于出来了,医生郑重地告诉多子和多米,手术虽然很成功,但是子弹贯通伤导致周长河的颅脑损伤严重,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多子不肯相信这一结果,质问医生说:“他已经醒过来了,还跟我说了几句话。人看上去很清醒,怎么会有生命危险呢?”

医生耐心地解释道:“多主任之所以能够醒过来,原因或许有很多,我个人认为应该是某种应激反应。民间有一种比较形象的说法,叫做回光返照。简单地说,多主任是靠精神意志在支撑,然而他的伤势已经注定是无可挽回的结果,这一切都是暂时的。”

多子愣愣地看着医生,摇了摇头,转身朝门外跑去。

特护病房内。周长河再次陷入昏迷,多子坐在床边拉着他的手,几名医生护士认真做检查。

多米和齐铁成站在病房门外,正低声说着什么。多九爷、杨炳乾和韩筑霖等人走了过来,杨太保随行。

齐铁成见到杨炳乾立即敬礼,“杨s令。”

杨炳乾点头回应,脚步不停,来到病房门口,探头探脑地朝房间内张望,感慨地说:“哎呀!看这意思,多主任伤得不轻啊!”

韩筑霖也好奇地上前观察,待看清病床上的周长河,忍不住摇头叹息,“太惨了,简直惨不忍睹啊!”

多米来到多九爷面前,“爸爸,你怎么也来啦?”

多九爷心情复杂地指一下周长河的病房,问道:“他怎么样啦?”

多米摊摊手,沮丧地说:“大夫说了,人已经不行了,让我们准备后事。”

多九爷一声长叹,“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也不让人消停地过两天舒坦日子。”

杨炳乾来到多九爷面前,安慰道:“九爷,节哀顺变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多九爷没好气地说:“炳乾,我正想问问你们。人死账了,是这道理吧?所以这住院费、医药费什么的,你们可不能跟我要。要也没钱,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

韩筑霖急了,“九爷,多主任都伤成这样了,你还在算计医药费?有你这样狠心的爸爸吗?”

多米担心多子听到这些话心里不舒服,急忙关上病房的门。

多九爷一本正经地说:“筑霖啊!一码归一码,有些事情还是提前说清楚得好。多主任活着,他是我儿子,死了也就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了。别以为他喊我一声爸爸,我就得照顾他一辈子!退一步讲,万一他不死,落下伤残,那更是个甩不掉麻烦!这种赔本的买卖我不干!”

杨炳乾听到这话气乐了,“九爷,人要脸树要皮,你这么做难道心里不会愧疚吗?”

“我愧疚什么?是他哭着喊着非要给我当儿子。我又不缺儿子,对不对?”多九爷振振有词,转向多米吩咐道:“去,喊多子回家。治安军医院里有大夫,有护士,她守在这里做什么?不是瞎耽误工夫嘛!”

说完,多九爷扭头离开。

韩筑霖忍不住咒骂道:“无情无义的老东西,出门掉海河里淹死!”

杨炳乾盯着多九爷的背影走远,感慨道:“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九爷这辈子见得太多了,所以才变得麻木不仁,无情无义。其实,我倒是能理解他。穷惯了,穷怕了,好不容易拥有的好日子便倍加珍惜啊!”

韩筑霖似乎明白了,“你是说,九爷看似无耻的言行,是刻意与多主任划清界限,以免受到牵连。”

“是啊!杀手来历不明,多家或有危险。九爷这么做应该是为了自保。”

多九爷悠闲自得地漫步街头,穿过海光寺熟悉的街道,抬头看到一家桂顺斋的点心铺。

多九爷背着手进门,伙计张风华热情地跟他打着招呼。

“哟,九爷您来得真巧,新到的萨其玛。”

“来一斤萨其玛,一斤槽子糕。”

张风华手脚麻利地忙活着,一边将两样点心包起来过秤,一边跟多九爷随便聊着天,“九爷,听说多主任出事了,您不去医院守着,还有闲工夫出来买点心?”

多九爷一愣,刚伸出去准备拿点心的那只手立即缩了回来。

张风华笑嘻嘻地将两包点心奉上,“九爷,您拿好。”

“不要了!”

见多九爷怒气冲冲地出了门,张风华一头雾水。

桂顺斋点心铺,里屋。李耀祖正朝曹仲达发脾气,张风羽在场。

“周长河同志此次遇袭,你要负完全责任!老曹,曹仲达同志,如果你早一点通知我,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现在周长河同志重伤入院,恐怕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了!”

曹仲达悲痛不已,一言不发。

张风羽忍不住劝解道:“老李,你不要太激动。其实八路军信使到津后,我们第一时间启动电台新频率,并与上级取得了联系,在确认任务之后,马上通知了你。可是军统特务还是先我一步下手,这是我们都不愿看到的情况啊!事实就是这样,你不能把责任都推到老曹身上。”

曹仲达心情复杂地说:“好了,不要再说了。该负的责任,我不会推卸。李耀祖同志,老周的伤势真的没希望啦?”

李耀祖点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曹仲达不甘心地又问:“那他有什么遗愿吗?”

一想到周长河的临终嘱托,李耀祖潸然泪下,他抽噎着说:“即使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周长河同志也没考虑过自己,而是用暗语下达了最后的命令:三十六计走为上。他还说,相信我们一定能排除万难,最终抵达胜利的彼岸!”

曹仲达忍不住落泪,“老周和组织上的意见不谋而合,看来他也不希望我们冒险,所以命我们尽快撤离天津。”

李耀祖疑惑地问道:“组织上也要求我们撤离?”

“是的。鉴于周长河同志@产党员的身份已经暴露,为避免不必要的损失,晋察冀军区首//长命令,即日起暂停策反伪治安军的一切工作,周长河小组立即撤离天津。”

李耀祖犹豫着,试探地问道:“我们必须离开天津吗?”

张风羽说:“连老周的身份都暴露了,我们每个人现在都不安全。组织的考虑是周全的,我们只能服从命令。”

曹仲达感慨道:“李耀祖同志,策反治安军的任务没能如期完成,我知道你有些不甘心。其实最遗憾的还是老周,没人知道他为了这个庞大的计划付出了多少心血和努力,可是最终却是这样半途而废的结果。生命垂危之际,老周没有自怨自艾,他考虑得更为长远,并给我们下达了最后的命令:撤离。这一决定是为了保存周长河小组的火种,提醒我们不要做无谓的牺牲。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你我还会重返天津卫,继续完成老周的使命。”

入夜,两辆满载治安军士兵的卡车开进治安军医院。

按照组织规定的撤离步骤,李耀祖、曹仲达等人将在西郊集结,那里有一支八路军武装小分队负责接应。然而,李耀祖临时改变主意,决定将身负重伤的周长河一起带走。

虽然周长河已是生命垂危,但是抛下不管自顾逃命,李耀祖做不到。因此,他自作主张,亲率两辆军用卡车赶到医院,准备转运。

特高课办公室。龟田羽正激动地翻看一份卷宗,日本驻天津总领事馆中岛领事进门。

龟田羽立即起身,“中岛阁下。”

中岛神情严肃地看着龟田羽,习惯性地扶一下眼镜,“龟田君,警察署转给你的资料收到没有?”

龟田羽异常激动地说:“是的,阁下,我正在认真研读。这是一份有关周长河的资料,涉及他的秘密身份,内容详实,不似伪造。我很激动,也更加疑惑,阁下能够告知这份情报的具体来源?”

“重庆有中国最庞大的特务机构,想必你应该有所耳闻。”

“您是说军统?”

中岛来到桌边,拿起那份资料翻看,“没错。这份资料正是来自军统高层的授意,周长河的隐秘身份也就此浮出水面。原来他是个@产党,简直太令人吃惊了。龟田君,接下来该怎么做,你心里应该有数。”

龟田羽多少有些顾虑,忍不住问道:“尾崎阁下什么态度?毕竟他是尾崎小组的人。”

“我们都被周长河耍了,他是个冒牌货!而多福才是尾崎小组的负责人,他的中国名字叫做蒋庐山。”中岛冷笑着,从衣兜里掏出一封电报递给龟田羽。“这是尾崎阁下的复电,他亲口证实了这一点。”

龟田羽翻看电报,终于吃了一颗定心丸。

中岛抄起桌上的电话听筒递给龟田羽,并习惯性地扶一下眼镜,示意他可以采取行动了。

龟田羽会意,接过电话听筒,“给我接海光寺宪兵队,我找松本队长。”

特护病房内。周长河依旧昏迷,多子守在病床边垂泪。

李耀祖苦苦劝解,“姐姐,没有时间再犹豫了,赶紧跟我走,我们尽快离开医院。”

多子执拗地说:“李队长,你到底什么意思啊?转到哪家医院也不说,还带这么多治安军过来。你是想转院,还是要打仗啊?用得着来这么多人吗?还有,你瞧瞧,人都成这样了,怎么敢随便挪动?”

李耀祖尽量耐心地解释道:“姐姐,你相信我,我不会害多主任的,再不走恐怕真的来不及了。”

多子疑惑地问道:“是不是大夫跟你说什么啦?你们一定有事瞒着我。”

李耀祖见状,索性顺着多子的思路扯谎说:“既然你看出来了,我也无需再隐瞒。你猜的没错,大夫说,多主任有可能熬不过今晚,所以建议我们立即转院到维多利亚医院。”

“维多利亚医院?”

“是的,天津卫最有名的医院,大夫都是一流的。”

多子将信将疑,犹豫着说:“这样吧!李队长,我去找大夫问一下。如果情况属实,我同意转院。记住,在我回来之前,谁也不准动他。”

看着多子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李耀祖低声命令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人给我抬走!”

几名治安军士兵立即行动起来,有人扛来担架,有人去搬动周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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