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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啊!”他们大吼道,举着长枪朝对面冲了过去。
李越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体内的情况。万物光辉天赋的使用极其消耗灵力,他刚刚已经消耗了太多,一时半会无法恢复过来了。
好在,灵力枯竭了,他还拥有足够的体力。
他握紧轮回枪,翻身跨上一匹黑马,向厮杀在一起的人群冲了过去。
琉璃和灵境守护者们也紧跟而上,支援城防军们。
皇帝的寝宫里,皇后最后一次给皇帝换了胸口的纱布。外面打杀声喧天,她手指的动作却十分温柔。
“你胸膛里面,长了一颗真狠的心。”她抚过他的胸口,失声笑道。
这十多年来,他对她千依百顺,直到最后,她才知道,他这是在阳奉阴违。
她的家人,整个功勋卓着的秦家,大盛最辉煌的秦家,这十多年来,拜他所赐,现在只剩下了她一人。
“你说我弟弟出使大仪,被大仪加害而死,我信了。”
“你说我哥哥为国捐躯,将万古流芳,千世称颂,我信了。”
“你说我父亲是为国劳心太过,这才吐血而亡,当追封护国公,我信了。”
“你把你那个儿子召回京城,说怕他在北境拥兵自重,对他百般厌恶、千般嫌弃,我又信了。”
“你说你只爱乾儿,你要把你的皇位传给他,我都信了,全都信了!”
“那个女人死后,我在你我身上种了双生痴情蛊,那可是双生痴情蛊啊,你心里只能有我一个人,否则将遭受噬骨蚀心之痛。而且,种蛊双方,一方若死,另一方也定心绞而亡。这十年来的恩爱,我是真的信了你……”
“可即便有情蛊作缚,你也依旧停止不了爱她吗?你有没有情蛊发作过?在我没看见的时候?”
“那一剑,是你自己刺的自己对不对?你在雪阁里止不住地想念她了对不对?你情蛊犯了,无法忍受,便刺了自己心口一剑对不对?”
“但我不懂你,不懂你为什么要嫁祸给李越。不懂你明明都嫁祸了他,为什么又要把他安全送走……雪阁一定有密道吧?你到底是突然为之,还是秘密谋划了十多年?你到底……瞒了我多少?”
“夫君……”她的泪水已经流满了脸颊,她轻轻地将头靠在他的胸口,一字一字地发着颤:“你到底,可曾将我放在过心底……”
老皇帝做了一个遥远痛苦的梦。
梦中的一切像是虚幻,又像是真实。
他游历民间,在京城外的山寺里,邂逅了一位神仙般的姑娘。
他对她一见钟情,他用尽了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得到了她的芳心,在山寺的榕树下,他们天为媒,地为聘,日月星辰、诸天神佛为证,结为夫妇。
她从一入宫,便被封妃。
雪妃雪妃,因为他心中的她,与满宫莺莺燕燕都不一样。
她像雪一样干净。
可这一切,却是她噩梦的开始。
他的皇后嫉妒她,用尽了法子伤害她,最后,甚至对她和他的孩子出手……
越儿中了毒。
那个恶毒的女人,和她的家族一起,用他的孩子和他的江山来威胁他。
她说要看着越儿慢慢死去,她说要把雪妃的灵族身份泄露出去。
传说之中,人族与灵族不得通婚,一旦通婚,天神降罚,人间必遭大难。
他不信传说,但天下信啊!
只要她把这个消息泄露出去,不只是秦家伐他名正言顺,就连整个大盛,乃至大仪、巍国,都将起兵伐他!
大盛兵权都握在秦家手里,到时候,他不但不可能保得住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还会断送了整个大盛……
两相权衡,必有取舍。
他犹豫了,他可以对不起自己心爱的女人,可以对不起自己的孩子,但他却不能对不起祖宗辛苦打下的基业。
相爱总是短暂,相恨却那么漫长。她对他的恨意,恐怕至死都不会消散的。
那根绳子拴在她的脖子上,她笑得那么美好,干净剔透得像是山巅上的雪,月亮下的云。
她一字一字温柔地说……
“我嫁你,我不后悔。”
“但我,以性命诅咒你,诅咒你江山永固,却永世不得忘记我。”
“以性命诅咒我儿,诅咒他若敢登基为皇,便永失所爱。”
字字温柔,字字咬牙切齿。
他扬起头来,将眼里的泪全部吞下。那两个侍卫便勒紧了雪妃的脖子,她挣扎了几下,手缓缓垂了下来,眼睛却一直睁着,睁着……
梦境只剩血色,一梦已是十一年。
老皇帝猛然惊醒。
他大大地睁着双目,血色自眼眸里渐渐退却,他看见了头顶的轻纱帐幔如云般飘荡,感受到胸口似有沉重的温热。
是天界么,是雪妃么?
他挣扎了一下手指,胸口趴着的人感受到了,抬起了头。
是皇后。
老皇帝眼神里希冀的光芒倏然湮灭,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防备与警惕。
皇后欣喜地爬起来:“陛下醒了?陛下感觉怎么样了?”
老皇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他额上青筋也涨了起来,他大口地喘着气,伸出手,想要掐上皇后的脖子,手却顿在了半空中,他脸色一阵阵发青,猛地咳出一大口血来!
皇后被他的动作吓得后退了一步,脸上的表情也恢复到了冰冷。她站在床边,冷冷地看着他,声音里压抑的痛苦:“陛下,您这又是何苦?”
皇帝的身子颤抖着,他指着皇后,想要痛骂,想要撕破她的脸皮,但他的喉咙里发不出声音,他的手指,没有力气。
“皇上,您听到外面的声音了吗?”皇后的目光看向窗外,她笑着:“您这十一年的苦心经营,从没有白费过。”
“您的臣子们反了我,我却无一人可用。若我的哥哥、弟弟、父亲还在,我肯定不会沦落至此。”
她慢慢地转头看向皇帝,眼底有泪:“皇上,您骗臣妾,骗得好苦……”
“我不过逼您杀了一个女人,可您拥有全天下的女人呀,您为什么记了十一年呢?”
“我听了您的,给了李越解药,我从不曾真的想要伤害您的骨肉呀。”
“可您却恨我入骨吗?您杀了我的哥哥,杀了我的弟弟,杀了我的父亲……您对我好狠啊……”
“皇上。”她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柄匕首,一步步逼近皇帝,笑得眼眶泛红:“即便您昏倒在床,我也尽心照料您。我只是想等你醒后,等您一句亲口回答……那就是,您可曾放我在心上过?”
“哪怕在遇见雪妃之前,您可曾放我在心上过?”
她看着他,眼神近乎哀求。
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近了,宫殿中的檀香袅袅升起,消散在窗花之间。
老皇帝看着她,眼里的光芒冷漠又决绝,他没有说话,但皇后已经明白了一切。
“哈哈哈哈哈!”皇后忽然仰起头来,歇斯底里地笑了。
“也是了,您怎么会放我在心上,您娶我,也只是为了稳住我秦家吧?我哥哥手握兵权,我父亲权势滔天,您视之如眼中钉、肉中刺,您不想当一个傀儡皇帝,您早就想除了我秦家,对吗?”
“雪妃多好呀,无亲无故的孤女一个,您可以对她掏心挖肺,可以把所有的信任与爱都给她。即便后来知道了她是灵族,但您已情根深种,难以抽身了吧?我以江山逼您杀了雪妃,您对我的恨,对秦家的恨,就更深入骨髓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我真是傻,为了求你一颗心,害死了我最亲的人,真是傻呵……”
她一边笑,一边握着匕首,朝老皇帝逼近。
“我最想要的心啊……今天,再也没有人可以跟我抢了,我要把它剜出来,我要让它永远属于我。”
她已经状似癫狂。她狠狠地握起匕首,朝着老皇帝的胸口刺下。
老皇帝闭上眼,这段孽债,也该是了断了。
胸口匕首一寸寸地递进,冰冷与疼痛也一寸寸递进,他微张着嘴,痛呼却无法从喉咙里发出,他的眼球往外鼓出来,依稀看到了他最爱的那个人。
她羞怯地笑着,喊他李哥哥,一如最初相见的模样。
有眼泪自眼眶中掉落,他终于该去见她了啊……这一生,死后才得圆满。
他要亲口告诉她,直到失去了她之后,他才知道,江山远不及她。
他要亲口告诉她,他们的孩子,优秀出众,找了一个深爱他的姑娘,他们彼此珍惜,绝不会步他们的后尘。
他还有好多好多,都想告诉她……
他突然看见皇后睁大了眼睛,身子斜斜倒下。
他看见了他们的越儿,越儿的容貌像极了她。
他看见越儿焦急地奔过来,用力地扶住他,喊他“父王”。
他欣慰地笑了,可又想起了她临终时的诅咒……他用尽全身力气朝前伸出手,慌张地想要阻止什么,可体内所有的生机还是流逝了。
他的手,颓然落下。
※※※
北川王回归。
妖后伏法。
京城的动荡终于平息。
皇宫里的积雪被鲜血染得通红,宫人们花了三天三夜,方才完全打扫干净。
老皇帝的寝殿里,一盆盆的海棠花被搬了进来,清淡的香气沁人心脾。
一位老人穿着一身普通的粗布衣裳,坐在窗前,数着天空中南归的大雁。
天气似乎暖了许多呢,初春到了吧……
“爹。”李越走进了寝宫,在老人身前蹲下,将头靠在他的胸膛,倾听他的心跳声。
老人慈祥地摸着他的头:“别听了,已经好全了,倒是你,把一个濒死的人救活,费了不少灵力吧?可还疲倦?”
李越摇了摇头。
“那就好。”老人笑道:“这里的事情既然已经大定,你就该去找你的媳妇了。”
“嗯。”李越重重点头,刚要提步离开,又转身道:“还有,皇位的事情,我会想办法。”
“好。”老人微笑着答道。
京城的军队全被整肃。
原本被皇后锁在宫中的女眷们,都得到了释放。
金銮殿上,满朝文武静默站立,不敢抬头看向前方那如同神祗的青年。
一场动荡过后,毫无疑问,眼前的青年,已成为大盛未来的帝王。
金銮殿正中高处的宝座奢华而尊贵,整个大盛,也只有他配得上。
即便他不被封为太子,直接坐上那宝座,天下也无人敢反对。
大臣们都拘谨地站在那里,心里想着,或许是时候该对新帝表达忠心了,他们偷偷互相地使着眼色,正要撩起袍子,一鼓作气全部跪下高喊万岁……
李越忽然开口了:“我是灵族人。”
满殿陷入寂静。
大臣们震惊地张开了嘴,灵、灵族人?
是那个已经覆灭的灵族?
那北川王操控树木、治愈士兵们伤口的事情,都解释得通了……
还有他当时身边跟着的那个小少年,那么轻易就将皇宫的高墙给融化了,他也定是灵族中人吧!
只有灵族人,而且只有灵族的最纯正血脉,才拥有这般通天彻地的能力啊!
那……北川王是灵族人,他的母妃,难道……
众臣心里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但李越接下来的话却证实了这个猜测。
“我母妃是灵族人,她曾是灵族圣女,因为逃婚逃出灵境。因此,我也拥有灵族血脉。”
众臣都是倒抽一口气!灵族圣女!
十多年前,那位温柔美丽的雪妃,居然是灵族圣女,这血脉可不是一般的强大!难怪北川王会拥有那般强大的本事……
李越缓了缓,接着说道:“我知道,传言中,灵族不该与凡人成婚,否则将天降大祸……”
他说到这里时,所有人心里都是咯噔一响,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的确,世间是有灵族与凡人不得成婚的传言,那……那雪妃与皇上成了婚,还生了个孩子,这天下岂不是要完蛋了?
李越的目光忽然变得凌厉,他掷地有声:“你们也看到了,我母妃嫁给我父王,天下没有大乱。我出生近二十载,天下没有大乱。这二十年里,我李越上对得起天地日月,下对得起百姓万民。如今天下略有动乱,但敢问各位,可与我李越有关?”
他这么一问,所有人都沉吟了起来。是啊,北川王驻守北境,守护了大盛子民十余载,他从不曾对不起这天下,倒是这天下,欠他许多……若没有他,天下才会大乱吧!
瞧瞧如今的北境吧,被巍国这般强攻,若不是北川王栽培出的北境军顽强抵抗,大盛北方的大门,恐怕早就被破开了吧!
想到这里,他们都反应了过来,难道说,那个灵族人若与凡人成婚,天下就将大乱的传说,其实是假的?
“我前些日子里前往灵境,拿到了一本灵族秘辛。上面记载,灵族第一位圣皇以灵族血脉为傲,不愿灵族血脉流入人间,故而宣称,若两族通婚,天下必遭大难。天下畏惧灵族,视灵族为天神子孙,故而深信不疑。而灵族中人同样甚为自傲,瞧不起凡夫俗子,故而两族数百年来从不曾通婚。有少数逃离灵境、想要寻求凡间真爱的灵族中人,都被灵族执刑者抓回,而他们在凡间留下的血脉,也全被处死。”
李越自怀中拿出那本秘辛,百官们纷纷传看,看完之后,都是恍然大悟。
原来,什么两族不得通婚的传说,不过是因为那个圣皇瞧不起普通人,给灵族人定下的死规矩罢了!
居然被传得这么神乎其神!
“我母妃逃到大盛,嫁进皇宫后,一直隐瞒身份,灵族执刑者一直没能找到她。而没多久后,灵境被大仪偷袭,一场大火烧毁了整个灵境,圣皇的天赋,星辰召唤在白日里无从施展,灵族因此覆灭。因此,灵族执刑者便再没有继续寻找她了。她这才得以安全生下我来……”
李越说到这里,平稳了一下呼吸,眼眶却还是止不住地有些发红。
但很快,他的面容便又恢复惯常的了无情绪。
“我知道,灵族人坐上大盛的王位,是你们不能接受的,我理解……”
李越这句话刚说到一半,就要臣子大声说道:“北川王,您虽有灵族人的血脉,但也有咱们大盛人的血脉啊!如今陛下重伤休养,朝廷不可一日无君啊,这王位,只有您坐上去,我们才心服口服!”
其他的臣子也纷纷响应:“还请北川王登基!”
“还请北川王登基!”
“还请北川王登基!”
众臣们扯着嗓子吼道,有如山呼海啸。足可见他们诚心一片。
李越笑了笑,摇了摇头。
他想登基,他想成为大盛的王。但他不能。
他身上背负着母亲的诅咒。
“我以性命诅咒你,诅咒你江山永固,却永世不得忘记我。”
“我以性命诅咒我儿,诅咒他若敢登基为皇,便永失所爱。”
父亲告诉他,他的母亲,灵族顶级血脉,拥有两个顶级天赋。
第一个天赋,冰雪吟唱。她是冰雪凝成的灵魂,世间的冰雪,都是她的伙伴。
因此,父亲在母亲死后,把他送去了冰天雪地的北境,因为她的灵魂会栖息在那里,永远守护着他。
第二个天赋,诅咒。
她以性命下的诅咒,永远永远也不可能扭转。
她诅咒父亲永世无法忘记她。她做到了。
她诅咒儿子不得登基为皇,否则将永失所爱,她也一定不会食言。
可世事弄人,他在血中摸爬,在刀尖上滚打,就是为了坐到那个位子,为了查出当年的真相。
他战功赫赫,夺目得让天下叫他战神,夺目得父亲不得不封他为北川王。
可父亲知道,他不能坐上那个位子。
为了打消他的念头,父亲无数次地阻挠他,却也激起他更强烈的斗志,直到父亲将匕首,刺入了心口,嫁祸给他。
父亲本以为一切都将就此终结,在雪阁里,父亲坦露了心声,喊他带着程让离开,永远不要再踏入皇城半步。
可他怎能不回来。
他一生顶天立地,这皇位他可以不要,但他绝不亏欠任何一个人。
包括他的父亲。
如今尘埃已定,皇位唾手可及。但人生在世,必有取舍。
“孩子,不要学我。我直到她离开后,才明白这祖宗基业,江山权势,都不过是一坑粪土。”
父亲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但他也知道,只有他,才能稳住这天下安宁。
小情小爱,是不及天下太平。可在他心中,天下太平,远不如她灿烂一笑。
若他不登基,谁能登基?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掠过无数个人选,但每一个,都会招致战乱再起。
他不在乎祖宗基业,他只是无法忍受百姓的悲号与恸哭。
在北境,那些流离失所的人们,他见过了太多太多……
李乾能登基么?他历练太少,势必不能做好一个君王。
把大盛拱手让给大仪或巍国?即便他同意,百姓们如何会同意?
让他的让让当女皇?呵,祸国妖姬的帽子恐怕要跑不掉了,天下起兵造反指日可待。
“请北川王登基!”
“请北川王登基!”
百臣高呼声依旧震耳欲聋。
他猛然睁开眼睛。
“好!”他遥遥指着上头的王座:“这个位子,是我的!”
众臣看向他们未来的王,霎时间,欢声高涨如浪!
李越昂首看向那个王座,那里,只属于他。
让让,也只属于他。
他全部都要!
至于母妃的诅咒,他相信定有破解之法!
他不是他的父亲,他绝不窝囊地顺从任何一个人!包括他的母妃!
绝不!
“让让,等我。这天下,我要与你携手来看。”他勾起唇角,眼里重新燃起了少年的轻狂。
※※
李越不知道,他在看向王座的那一刻,远在巍国的程让,脑海中有一根弦,“嘣”地断了。
她正骑着马,随着楼家人一同前往丰南城。她懵懂地伸出手,对着天空的太阳,想要抓住些什么东西,但却怎么也抓不住。
那个无色无形无状的东西,自时空中溜走了。
“是什么呢?”她不知道。
楼珐走在她旁边,挤着眼睛笑着问她:“妹子,跟哥哥说说妹夫吧。”
妹子那天已经告诉了他,她是北川王妃,那他的妹夫,可就是大名鼎鼎的北川王了。
他对北川王可一直都感兴趣得很呢!
程让歪着头看着他,问道:“妹夫?”
脑海里冒出一个身影来,但却不是很清晰,她晃了晃脑袋:“我怎么不太记得了呢?”
“啊?”楼珐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是在说笑还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