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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前世已相逢,只恨不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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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不知道累,任风撕扯身上的伤口,以为伤痛可以取代心痛,却原来只是更痛。

应含絮一直跑到树林深处,看到一汪偌大的湖,猛然停步,再也不能抑制内心滂湃的狂躁,声嘶力竭地喊:“小迷糊仙——小迷糊仙——你快出来,你给我出来!”

声音回荡在林子内,惊起飞鸟群群,回音一阵阵离她远去,没有人回应。

“应含絮,你快别闹了!”慕容水水追过来,恳求她道,“你身上还有伤,让我帮你止血包扎吧?”

“不要管我。”血已干涸,应含絮心凉如水,“池崇若醒不过来,我也没打算独活,这些伤,管它作甚?”

“生命诚可贵,你这样糟蹋自己的小命,池崇会难过的。”

“我本也命不久矣,只是怨恨老天,为什么要让池崇比我先死!”

“池崇比你先死,不正是你最初选择重生,所期待看到的吗?”一个声音蓦地自森林之外传来,空灵而飘忽,还带着一抹看尽人间聚散的戏谑。

是小迷糊仙!

这种感觉应含絮虽然经历过没几次,但印象深刻,不会弄错!

果然,自湖面上腾起一团水雾,雾里人形若有似无,但小迷糊仙的表情,仍清晰地照亮了应含絮空茫的双目。

尽管他更多地流露出了愁苦和无奈。

“真的是你,小迷糊仙!”应含絮激动不已,几乎要扑入湖里去,要不是被慕容水水拉住的话。

诚然慕容水水看到传说中的小迷糊仙也是相当震惊,听池崇描述完全无法想象这种虚幻的存在,哪怕事实上看到,也相当困惑不解,甚至有些敬畏恐惧而不敢直视。

“小迷糊仙,池崇他受了重伤,危在旦夕,求你救救他好吗?救活了他,你要我怎样都可以!”应含絮说。

小迷糊仙眉头一紧,似心中泛起感慨万千:“真的是天注定呀天注定,这一模一样的话,当年我也听池崇说过。”

“什么……”这话应含絮不解,但她没有余力去过问,“不管其它什么!反正现在池崇快死了,你有没有办法救他?”

“没有办法。”

应含絮满目充满期待,在听到这四个字后,眼神落寞成灰:“……为什么?”

小迷糊仙转过脸去,看着别处:“池崇重生的机会,已经用过一回了。”

应含絮恼:“池崇又不是我,他哪来的重生!”话说完,自己也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小迷糊仙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池崇也有重生的机会吗?并且已经用过一次了?什么时候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应含絮将不可置信的目光投向小迷糊仙,眸中炸裂信念举的奔溃。

慕容水水猛地觉悟过来,陡然意识到何不言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知道真相对应含絮并无好处,眼下应含絮的反应就已经证实了他的猜测,知道真相只会令她奔溃,伤痛被放大,哀莫大于心死。

“神仙!请你不要再说了,如果你没办法救池崇,你就往哪儿来回哪儿去吧,我们自己想办法!”于是慕容水水冲着小迷糊仙嚷道。

小迷糊仙也想顺着这个台阶躲避回去,可是应含絮猛地叫住了他:“不许走!”

小迷糊仙一愣。

“池崇……重生,比我早还是比我晚?”应含絮问,每说一个字,她都觉得过往的回忆在片片残碎成灰随风飘零。

小迷糊仙紧紧皱着眉头,大约在考虑要不要说,踌躇了片刻,吧唧嘴巴,纠结地道:“比你晚一点点。”

应含絮颓然瘫坐在地,这是她始料不及的。

“那么……他为什么要重生?”应含絮继续问,事已至此,她必须知道个清楚。

“因为看到你死了……”小迷糊仙说,“他无法承受,自刎了断,甚至都已经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可魂魄仍因为大爱未果不愿投胎,我见他可怜,遂助了他重生。”

“可他不是……他不是……不是他见我沉湖,系石以助,才让我死彻底了吗?”应含絮颤声问,“是他杀了我,为何他会痛不欲生、了断残生?”

小迷糊仙重重地叹了口气,质问应含絮:“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杀死你的根本不是池崇,而是易容后的常琴吗?”

“是常琴?”应含絮震然,“怎么会是常琴?难道上一世他也勾结了应杨柳?”

“应含絮,看来你是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其实上一世,你就已经遇见过月澈。”

“我不明白!”

“我知道你不明白,你且听我细细说。”

小迷糊仙刚要开口,突然被慕容水水打断:“神仙!万一你说了,应含絮太难过也跟着池崇去了可咋办?”

“让他说。”应含絮拽住慕容水水的手臂,因为悲怆而不自觉捏紧了她的皮肉,疼得她咬着牙不敢啃声。

慕容水水深切感知到应含絮的难过,她浑身剧颤不能自控,眼神空洞、唇色灰白,她在竭力忍耐,可忍耐若过了极限,只怕她会彻底奔溃。

“其实上一世,你就已经遇见过月澈……”小迷糊仙纠葛着眉目,缓缓道,“命数里总是充满巧合,有时候你躲都躲不掉,上一世,那个枯叶凋零的时节,你跟随池崇入宫,为崇文帝庆贺寿辰,晚宴还没开始,你就离席,揣着一颗好奇心在宫里四处乱转,偏偏那么巧,被你撞见凤栖宫内惠妃与常琴的一段对话,当时在场的除了他们母子二人,还有濒死的月澈……”

随着小迷糊仙的叙述,湖面上泛起星云扑朔,光晕如过往的记忆,浸入应含絮的思绪,让她慢慢想起那段被尘封的秘事,她如亲临过往、又似旁观目睹,看见了那个第一次入宫就欢快撒野的自己——

机会难得,从前听池崇吹嘘他与太子常琴多么地相亲相爱、手足情深,却从不肯带自己入宫见识一下他挚友的皇家气派,今日逢崇文帝寿辰,举国欢庆,池府作为武将功臣一家都去了,自然不能不带上三少奶奶应含絮。

而应含絮也是头一回那么近距离地见到了圣上的光辉,还有后宫佳丽们争相夺艳的劲头。

席间醋意横飞,应含絮却无心观戏,趁池崇不备,一个人悄悄溜出来,想趁机好好逛一逛皇家的花园,一路沿着暮秋时分还开得格外放肆的兰花不慎误入了凤栖宫。

这个时候宫门外烟火璀璨,守卫们都出去看烟花了,无人看守的凤栖宫,令应含絮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

却突然,听到一个女人的哭声。

今日据说惠妃身体抱恙不曾出席贺寿,应含絮也对这传闻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惠妃娘娘充满了好奇,当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误闯了惠妃的寝宫后,那样凄厉的哭声并没有阻止她窥探的脚步,反而蹑手蹑脚地蹭入了便于观望的角落。

太子常琴长身直立在厅中央,面前居然跪着他的生母惠妃娘娘,而惠妃怀里,竟躺着一个遍体鳞伤的俊逸男子。

“常琴,月澈他是不会跟你争夺皇位的,求求你放过他吧?我保证替你看住他,绝不会让他威胁到你半分的!”惠妃哭着央求常琴,应含絮不解传说中高贵雍容的惠妃娘娘,怎会狼狈至此?她怀里被称为“月澈”的男子,又是谁?为何常琴对他的态度如此阴冷。

“原本他浪迹江湖也就罢了,可他今日居然盗窃盗到宫里头来,他今日敢偷你一块玉,明日可能就是玉玺!”常琴说。

话说到这里,应含絮以为是抓了个小偷。

可小偷也不至于长得那么帅,也不至于让惠妃维护得这么坚定。

然后,常琴接下来那句话,令应含絮大为震惊。

常琴续道,“倘若被父皇知晓他才是你的亲生儿子,他才是该继承大统的太子,那我这个顶替的狸猫,下场将要怎样凄惨?母妃,我希望你明白,这件事,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这是一个什么样曲折离奇的故事?皇家的秘密、不可告人的丑闻?应含絮三观举,心跳骤快。

而再接下来那一幕,则彻底瓦解了她的强作镇定。

但见常琴手起刀落,在惠妃的一声抽气下,剑尖刺穿了那名叫做月澈的男子的咽喉,他绝美到不可方物的唇角溢出殷红的血痕,他悲愤的眼神死死盯着常琴,却也永远定格在了那凄厉的瞬间。

他死了。

惠妃张大着嘴,发出可怕的咯咯声,是在抑制苦痛、强压哭吼,却因悲伤过甚,整张脸都扭曲成可怖的模样。

应含絮亲眼目睹太子常琴杀人,心绪凌乱,身子后退,撞到花架,发出声响。

应含絮知道大事不妙,想立马逃走,可是一道黑影闪过,常琴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应含絮从前跟随池崇是与太子见过面的,池崇与太子感情深厚,可应含絮身为池崇的妻子却始终没办法亲近这位皇权的继承者,应含絮总觉得他城府太深、喜怒不形于色,遂一直敬而远之,今日看来,是远不了了,此刻近在咫尺,小命当然也是捏在了人家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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