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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月,桃花开。
常稷已被姜迟哄着回了宗门。临行前,常稷还想送她东西,姜迟就请他帮忙在破庙不远的竹林一起盖了一座竹屋。
姜迟无甚可送,折了几只山花相赠。
有了这座竹屋,她们母女也算再次有了家。然后姜迟也就不再乞讨,而是另谋生路。
余姚也曾是出身世家的小姐,通晓音律、熟读五书,一手女红也十分出色。她就进城揽了些碎活。
每日在竹屋前做女红,喂喂野鸡野兔,日常做饭。每一月进城一次,一次可得铜钱一两贯,再采买采买生活所需,剩余虽不多,也算有了闲钱。
姜迟寻了一个抄书的活计。原本店家看她是女孩儿,不同意,一看到姜迟写的字,二话不说,当即应下。
这样一来,母女俩过得清苦些,也好了很多。
这日,余姚做完活,到店家换钱,母女俩一同前去。在这家做的久了,店家也熟知余姚母女的遭遇,对她们也颇好,有什么可做的活计,总会给余姚留一份。
金老板接过余姚的女红,又是一阵夸赞。
换了钱,余姚又带了不少东西。母女俩这算是离家以来第一次逛集市,将集市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看累了才在一家茶棚坐下。
余姚自己没买什么东西,倒是咬牙给姜迟买了几块糖。
“真是没想到还能有今日。”余姚回想起来,心里感慨万千,她之前就以为自己迈不过这道坎,要撇下女儿人世孤苦一生了。
没想到就是女儿将她从死门关抢了回来。念道此,余姚心疼地揉揉女儿的头发,又给她添了一杯茶。
“娘吃!”
姜迟拿出一块糖不由余姚拒绝,放到了她嘴里。母女俩一人一块,相视一笑。
喝完茶,又一起买了些必需品,母女俩就一起回去了。走到城门的时候,一辆华贵无比的马车迎面而来,惊到了不少人。
此地名为姑苏城,名字虽美,一城百姓生活却不如名字这般美,而是穷苦。一城三五百户人家,大户人家不过二三,余下皆是寻常百姓家。
姑苏城,地处东南,乃是山林中一座孤城,城中也无甚特点可拿来给人瞧,故外来人少之又少。
都是一些商贾会定时出城,穿过山林,与外城做交易,姑苏城才不至于全然一穷二白。只不过商贾们一出去至少一月,险时也不是没出过人命。
故,一般人就算再出城都不会踏出围绕姑苏城的山林。
不少人,一辈子就以为这世上最远的地方就是山林之外,以为最好的车马就是姑苏城数一数二的几位大户人家的马车。
姜迟不觉诧异,再华贵的车马轿撵她都坐过,随意看了一眼就不再看了。只是,她身侧的娘亲,看着背道而驰的马车却是泪意涟涟。
“怎么了?”
余姚握着姜迟的手只是摇头却不说话,然后转身回竹屋。
余姚不愿说,姜迟不好多问,心中也有了两个猜想。时至今日,还能让余姚时刻挂记,熟悉到落泪的只有三。
第一就是自己这个有娘少爹的女儿,第二就是她那个从未露过面的负心爹,第三就是娘亲的母家。
不知会是后面的哪个。
回到竹屋一连四五天,余姚都浑浑噩噩,往日接的绣活能完成不少,这几日连一块帕子都没绣好。
时常吃着吃着饭,筷子掉了都浑然未觉。
长此以往不是个事,姜迟也不敢抄书了,生怕娘亲洗衣做饭的时候,一下不小心伤到自己。
“娘,前几日你到底看见谁了?是外祖母家,还是那个负心汉?”姜迟问一遍,余姚愣神中,又问一遍,余姚还是没反应。
姜迟连连扶额,心中很是无奈,她这个娘什么都好,就是一遇到关乎她自己的大事就会犯糊涂。
“娘,您这样子总不是个办法,说出来。女儿帮您分析分析行不行?”
似是大梦初醒,余姚看着女儿,泪水无声落下。
姜迟跪坐在椅子上,将余姚的头抱进怀里,一面擦泪,一面哄:“娘亲不要哭了,还有我,一切有我呢。”
“若那车上的外祖母家,您想回去,咱们就一起回去。有什么错,咱们认了,任凭外祖母,外祖父打骂,只求求得他们原谅,若是不原谅咱们磕头还恩也就算了。”
“如果是那个负心汉,娘,咱们就不要去了。我总担心,娘太长情,在负心汉那里受欺压,还不如让女儿养着。女儿养得活你……”
伊始,余姚听着只是小声啜泣,越听到后面越是心伤,哭得好不凄惨。
真是难为了余姚这般娇嫩的大小姐在外颠沛流离十多年,还带着一个孩子。
等余姚哭够了,母女俩一同换过衣服,余姚才小心翼翼地说:“我认得那马车的标记。”
“那是你外祖,江南余府的标记。”
姑苏城没有江南余府的传闻,她们母女逃荒的路上确实没少听说。江南余府,现任家主乃是皇帝为太子时的老师,太子登基他就告老还乡不问官场了。
其门下学子无数,大部分皆是栋梁之才。
故,就算他远离庙堂,朝堂依然有他的身影。
其子多在庙堂,身居要职。有一余三老爷余明堂乃是当朝宰相,余家地位除了上面的那位帝王,当真无人能撼动。
按照年纪来看,余家家主应该就是娘亲的祖父,至于外祖父就应当是朝廷的某一位了。
如此一想,姜迟觉得甚为心累,她这个娘亲还真是世家小姐中一股清流,多怕是书本子看多了,被画本子里的书生小姐迷住了心。
如此,她更不放心了。
“京中的余三老爷余明堂就是你外祖父,我是他最小的女儿,你上面还有两个亲姨母,两个亲舅舅。”再往下,余姚并不好多说,目光闪躲,怕是被女儿听了不好意思。
“我深觉自己大错已铸,当年被……被逐出家门,如今后悔想去认错,却没那个脸面回去……”
总算是听到了余姚心里所想,此事是娘亲心里的结,总要解开,回去认错乃是早晚都要去的。认错涂早不涂晚,再晚了可能就是一辈子的遗憾。
于是姜迟拉着余姚的手,很认真地对特说:“娘,这次你要听我的。”
自女儿将她从鬼门关救回,她基本上就把女儿当做了主心骨,这次也没有多犹豫。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