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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集
梦想土豪的路上。
第2集
战国先是去了州城。
州城座落在湘水边。
战国到达州城的时候,夜已经盖压下来。
华灯初上,满街辉煌。
记得五年前,高富帅战国从大学分配到这里,也曾作过半年城市人。
那时候,他西装苹履,头发溜光,仪表堂堂。风度翩翩。
而眼下,战国这身打扮:白衬衫插在绿军裤内,白色运动鞋有一只开了天窗,那大脚趾很无奈很羞涩地翘翘缩缩。让人一看,觉得他是个乡巴佬,或者是个落魄的复员兵。
战国见城市人男的女的都用一种异样眼光瞧他。
尤其是女人,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红如鸡屁股的唇便往一边挂起来,不屑地撇撇嘴,好象战国是个盗贼!战国便有些愤愤然,却也无奈。
设想有一日他战国做了这座城市的父母官,市民又会如何看他呢?
战国想着,便一矮身,走进了一家酒楼。
此楼门饰霓虹灯,有“卡拉OK”字样,鬼火似地闪闪烁烁着红红绿绿。战国迈着城市人一样的阔步,先到服装行购了西装、皮鞋、领带、墨镜,之类,妆扮成富商模样。然后,便昂首进楼去。
小门边,有两名捏芳绢侍候的绿衣小姐,见战国容光焕发,便“扑嗤”一笑,以绢掩嘴,几乎异口同声说:‘请。”其声柔极。战国亦笑笑。笑得尴尬。便上楼。
楼上有一雅座,电视机摆满四角。
正是当时极为走红的女歌星在唱《父老乡亲》:
啊父老乡亲,
啊父老乡亲……
战国坐下来。他听着歌声,很舒服的样子。他太累了,想静下心。
这时候。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郎袅袅而末,递一盘点心,—只猪脚,一只鸭腿,一只鸡翅,一只鹅脑壳,一杯茶,一支烟。“嚓,”划燃一根火柴,朝战国灿然一笑:“请!”战国赶忙站起,颇有些受宠若惊。说:“我不会……抽烟。”
女歌星还在唱:“啊,父老乡亲,啊父老乡亲……”
忽然楼门口一阵喧哗,众招待女郎纷纷赶去迎接。
果然楼下上来一群人:第一个阔面大眼,身材魁梧,众人喊:“董事长!”显然是当地的亿万富豪,房地产商人。第二个身材不高,但气度不凡,众人喊:“齐书记!”
是州河市委齐大论书记。跟在大官后面的是一位女记者,手提小型镁光灯日本式照相机。一身洁白的连衣裙,披肩长发,瓜子脸儿,气度高雅,美丽大方。
战国眼睛一亮:是她!范灵灵!范灵灵!
不错。战国认出的这个女记者正是范灵灵。范灵灵昔日与战国是大学同班同学,也是恋人。她的眼睛还是那么亮!然而,昔日那个单纯美丽的范灵灵不见了。
眼下这个范灵灵,她的眼角已经有了鱼尾纹,紧挨着书记款款落座。她显得那么高贵,旁若无人。听说她已与州河市委书记齐大论的儿子结为秦晋之好。
但是……战国想:昔日他与她之间的爱恋,她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吗?就如一杯喝剩的茶水,随意泼到窗外深沟去了吗?
而战国,他却还清晰地记得:那日黄昏,她约他来到市委后山,那条洒满落叶的青石板路,泪眼朦胧地向他诉说她的不幸。在一棵梧桐树下,她紧紧地抱住他,泣不成声地说:“不要,不要丢下我!吻我……”
当时,他用手抹去她眼角的泪痕,轻轻地说:“也许。我们的过去是一个美丽的错误。现实不是梦。梦很浪漫,现实却很严酷!是的!我虽说是一个老革命的孙子,但我也是农民的后代。我的母亲至今还在大山深处,早出晚归地躬耕那些垅亩田土。你作副省长的父亲,要把你许配给市委书记的儿子,那是下嫁了,自然有你们的一番深意。而我无法、也无力改写你的家史!”
……就这样,他和她分了手。翌日他便打着背包下湖区去了。
一别五年,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刻此地再见。
是缘份么?
范灵灵小心翼翼地饮着茶,聆听颇具文采的齐书记、董事长、副市长大人和他人的谈笑。
她的目光里深含一种忧郁。她比往日苍老多了。看来,她活得高雅,但并不幸福。
战国心底不觉升腾起一丝得意,叽咕叽咕浪动着那喉节。
突然,他朝范灵灵喊:
“范灵灵!”
范灵灵一惊。
她将目光迅速扫过来。黑眸里闪起战国往日最熟悉的那团火花,脸露惊喜之色。可惜,这团火花瞬间即熄,那惊喜也猝然消逝。范灵灵装着没听见!
她依然小心翼翼地饮茶,依然无言地听着他人谈笑,依然不时地颔首,点头……
战国仿佛受了莫大的悔辱。他脸涨得通红,血直往脑门上涌。他喊声:“算帐!”
女服务生即速跑来,见桌上东西并未吃动,便有些惊异:“先生,东西,不好吃吗?”
“好吃!”战国愤怒地说。
他甩出一叠百圆票子,也不喊找,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女服务生呆若木鸡。半晌,方惊觉,继而惊喜说:“这,大老板……”
范灵灵,好个水性女子!
战国走在大街上。边走边想。当初,你听说我在斗笠村干得很出色,上面准备提拔我当湖区县常务副县长的时候,你来信了,如一首赞美诗。鼓励我,好好干。你说,你不愿就这样让命运拨断我们爱的琴弦。你要将那支爱的交响曲重新在我的生命里演奏。你说,我应当回绝那美丽善良而且能干的斗笠女的求爱,那是两种不同层次的人。你说……
可是,现在,你……如陌路人。
战国痛苦地走在夜晚大街上。延伸不断的高楼,红红绿绿的霓虹灯,一串串如鱼眼似的路灯泡,变幻出莫测光环。车流如水人如潮,战国不知不觉走到了湘水边。
岁月就如这条感情的河,它能掀起欢乐的波浪,也能洗涤痛苦的泪水。但是,它却永远无法把往事追回。现在,面对滔滔大江,战国在问自己:“战国啊战国,于范灵灵,你还有何情不忍割舍?”
战国深深地责恨自己了!
可是,今去何方?他不知道。
他稀里糊涂地搭上了客船,顺江而下。
“呜——!”就在气笛长鸣。
客船开动的刹那间,战国暮然想起了祖父,想起了祖父的师傅百岁方丈,他顿时激动得浑身颤栗不已,喉部那颗黑痣亦上下滚动起来。叽咕叽咕。
战国莫非要远遁红尘,走上佛道吗?
不,开始他决定先去找弟弟春雨。
春雨,是叔祖志金的玄孙,将军的后代,州河日报一支笔,当着《雾界》文艺杂志的主编呢。
可是,他到报社一问,报社的女记者说:春雨1995年就调到省城去了。
找不到兄弟春雨,战国万念俱灰。
在他的家族里,一半是佛缘,一半是红尘。
战国祖父是雾界山游击纵队着名的司令员,老革命。可他的外祖父后来却成了江南名寺的和尚。
战国父亲也是解放军北上先遣队的。在一次战斗中,父亲不幸负伤隐居。所以战国是红军后代。可是外祖父收养了他的。
战国的外祖父,法名如慧。如慧四十岁那年凡心不死。勾引了一名年轻尼姑。他身材高大,肌肉结实,颇有男子汉气慨。他约好那尼于私奔,在庙背古樟树洞里见面。
那一次,他将饥渴达四十年之久的欲望如暴雨般泼洒在小尼儿身上,她被祖父滋润了一夜,种下了一颗英雄的犟种。
翌晨,古钟长鸣。外祖父和尼姑美梦正酣,结果双双被捉。吊打后本应罚投古井或者沉潭,幸得老方丈慈悲为怀,不忍心杀生,命人将他和尼姑带进来说道:“阿弥陀福!如慧你既凡心不死,吾就放你一条生路,你就此远离佛门,滚入红尘中去谋生吧!”
外祖父带着已开垦过的女人,很羞愧地连夜逃回江西老家。
后来,这女人便成了战国外祖母。
传说战国的父亲年轻的时候力大如牛,长成丁一条硬汉。一个桃花三月天,有雾迷蒙有鸟啁啾的早晨,亲起早割牛草,路过牛栏时发现小尼儿师奶被人压在草堆堆上。牛儿正在吃草。吃草声很响。压在草堆上的声音也很响。
他擦擦被雾水打湿的眼睛,看清了这老色鬼是县里的一位头头。他见状怒火冲天,奋不顾身地扑上前去,照准那家伙后脑壳顶处就是一拳:“咚!”如打一个破冬瓜那样响了一下。
老色鬼被砸得晕头转向。他尚未反应过来,战国父亲又抓起一把鸟铳,照着那脑袋放了一铳。顷刻间,老色鬼脑浆四射,天灵盖灿烂成一朵花。他于极畅快中死去,他死得很舒服;师奶自此无脸见人,于当夜悬梁自尽。
他连夜远走霄山,参加了游击队。后来父亲转战斗笠山。与部队失散后,他回江西老家当了剿匪工作队队长。再后来便娶妻生子,母亲是外祖父漂亮的孙女即斗笠女,她生了战国。
……
战国家族中这些风风流流悲悲壮壮的故事,是母亲在乡下告诉他的。母亲说:孩子,这事千真万确。你长大后,一定要去你父亲坟前扫墓。一定要去北京找你叔公。
祖父如慧万念俱灰,后来又上了名寺,投奔方丈去了。
眼下,战国便顺江而下,日夜兼程。他失魂落魄地直奔名寺。
客船如箭顺水而行,远远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