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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夏,裁了吗?休息好的话,回来上班吧。”毕姐的话像一根强劲的绳子,将校园图书馆里夏欣的思绪瞬间扯回爱恨交织的编辑部。
出差回到报社,两天没有看见编辑部最活跃的夏欣,毕姐觉得挺奇怪,问了别人才知晓夏欣请假及风波发生的缘由。
毕姐认为发生这场不大不小的风波,自己也有脱不了的干系,主动找了总编鲁老和络腮胡子安主任,说了庄西铭拒绝采访、找朋友牵绕搭桥、采访相亲二合一等等前后原委,说明夏欣争取采访目的纯正、毫无私心,至于采访过程中二人是否擦出火花产生感情,那是神仙也管不了的事。
鲁老听完了,沉默半晌吐出两个字:“胡闹。”
毕姐一听语气知道有戏,赶紧接着说:“我看了《优雅的另类》,认为文章准备充分、立场公允、数据详实、描述客观,对庄西铭和庄稼科技并无夸大和脱离实际的吹棒,是都市报近年所见不多的好文章。更难得的是,这篇好文章竟然出自一个实习生之手。”
鲁老听完了,仰起头问:“说完了?听你这么说,还要给夏欣同学提出表扬喽?”
毕姐说:“我看行。我看了网络版的后台统计,《优雅的另类》本周财经类文章点击排行第一,足以说明问题。”
“荒唐。”鲁老说,“点击率能说明一切么?哗众取宠有时更受欢迎。技术水平再高,也不能违反制度和原则。你也算老报人了,怎么这点觉悟都没有?”
毕姐以退为进:“我错了,回去重抄一遍报社规章制定。至于夏欣,干脆把她劝退,提早结束她的实习,让安主任写评语吧。”
鲁老瞪圆眼睛:“谁要你这么极端?你是故意气我,我病退你好接位是不是?”
毕姐赶紧摇头,嘻笑着说:“不敢不敢,祝鲁老健康长寿生龙活虎。——鲁老,我听说上面将提您另有重用?”
鲁老拍桌说:“越来越胡说八道,谈正事!安主任你的意见?”
络腮胡子安主任扶扶眼镜说:“人是好苗子,谁都是不懂规矩年轻时冲过来的,只要接受教训深刻反省,以后不再违反就行了。”
鲁老说:“原则问题不能让步,也不能做交易。让夏欣做出深刻检查,认清错误,切实保证以后不再发生此类问题。”
毕姐小声说:“或许人家还不愿回来呢。”
鲁老侧头问:“毕主任你说什么?”
“我说鲁老您说得对,从严把关择优录用,宁要仙桃一枚,不要烂杏一筐,谁是仙桃谁是烂杏,鲁老你心里最有数。”
就这样,都市报派出了召唤夏欣回归的青鸟。
“小夏,一会儿安主任会打电话给你,请你回来继续实习。可能会提两个小要求,你答应了就好,我们都等着你呢。”毕姐最后说。
“谢谢毕姐。”
夏欣欢快地返回阅览桌收拾笔记本,她已经浏览了一天招聘网站,精选了两家发了简历过去。接完毕姐的电话,顿有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出了图书馆下台阶都一步两个台阶,嘴里背诵着古诗:“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鸡一声天下白;少年心事当拿云,谁念幽寒坐呜呃;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夏欣!”
夏欣抬头看:“罗鲸,你怎么不在报社实习?”
罗鲸说:“我又不想进都市报,也不在乎他们的推荐,这么好的天气,为什么闷在那个满是酸腐味的大屋子里,一帮鸟人烂单位。”
“不许你这么说!”
罗鲸很惊奇:“他们都那样对你了,你还为他们说话?”
“你为什么学新闻?”夏欣问。
“进新华社啊,派驻全球,我的偶像是唐师曾。”罗鲸回答。
“就你,进新华社?”夏欣仔细打量罗鲸。
罗鲸撇撇嘴:“没劲!你也是以貌取人的俗人,告诉你,笑到最后的才是最好的。”
夏欣赶紧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如果你想成为全球跑的战地记者,就应该朝这个方向努力,至少要减减肥,否则撞上恐bu分子你也跑不动啊。”
罗鲸拍拍肚子说:“我天天努力来着,天天都在减肥,就是减不动,喝凉水都长肉,没法!只能成为着名重量级记者了。”
夏欣被逗笑了。
罗鲸问:“你有什么打算?要不要一起进新华社?三包直达不用你费一点心。”
夏欣摇头:“我更喜欢报道国内的新闻,第一步先把报社实习做好,都市报是国内最好的媒体之一。”
罗鲸伸出大拇指:“我就欣赏你这傻傻的死倔劲,虽然与我无关。——要不要我帮你挖出那个发贴造谣的人,我有黑客朋友。”
“不用。”夏欣想到了莫小军,找他办这事才是小事一桩。
“要不要中午一起吃饭,地点你挑?”
“不用,谢谢,我回宿舍了,再见。”
罗鲸无奈站在路边,看着夏欣走出十几步,忍不住又说:“其实我们在这儿相遇并不是偶然的。”
夏欣没有回身向上摆摆手:“知道,世上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罗鲸摇摇头,这丫头太狡猾了,随时随地把可能的追求突破口都给堵上了。
“夏欣,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了解你的过去。”
夏欣脚步放慢了,但没有停步。
“我知道那一年发生了什么,知道你为什么从不穿裙子,我不在乎,我愿意帮助你。”
夏欣慢慢回转身,脸色变得苍白:“如果你再说,我们连朋友都不是。”
看见夏欣平静中的狠样子,罗鲸愣了,慌忙说:“我不说了,我肯定不说了。”说完,抬腿就往图书馆跑,险些被台阶绊一个趔趄。
校园进入复习季,图书馆自修室早已人满为患,罗鲸这个时间进去,连座位都找不到的。
夏欣选了一条最僻静的小路慢慢向前走,一直压着不愿回忆的往事如水管破裂渗出的污水,漫出青草凄凄的地面,刚才还一片欢欣的心情被扰得乱七八糟。
手机音乐响了,夏欣仿佛没有听见,响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在最后一刻摁了接听键。
“小夏,实习工作忙吗?又在采写哪篇稿子呀?”庄西铭心情非常之好,连轴转了三天会晤了两家公司,道光集团最终意向投资两亿元,近期将会签定合同。
“我闲得都长草了。你还那么忙么,马恩还好吗?”夏欣说。
“马恩很好,它说很想你呢。”庄西铭说,“这个周末,我代马恩要好好感谢你,一整天时间由你安排,我也好好放个假。”
一整天,开车可以跑到河北,坐高铁可以到广州来回,飞机可以飞达中国大部分城市,当然,也可以猫在城里大房子里昏玩一天。对恋人准恋人来说,这是可以使关系裂变升华的甜蜜一日;对庄西铭来说,这是极为奢侈的时间开支;对夏欣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
夏欣有些害怕,两个人单独相处整整一天,她似乎还没有准备好,犹其在刚才和罗鲸对话之后。
“怎么了小夏,你周末有别的安排?”庄西铭体谅地问。
夏欣忽然有了个主意:“庄总,能不能将周末这一整天,换成周二两个小时?周二晚上你陪我两个小时,吃饭聊天做什么都行。”
“周二,为什么周二呢?是什么特殊日子?”
“周二我毕业,我将拿到双学位证,想在那天庆祝。”夏欣说了一个理由。
“这是件大事。就周二晚上,说定了,由我安排,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手机提示又一电话打进,夏欣没有理会它,直到和庄西铭把话说完挂掉。电话又第二次打进来。
“小夏,你电话怎么这么忙?一周休假结束了,下周过来上班。”络腮胡子主任依旧是命令的口气。
夏欣已经不计较这些了:“好的主任,周一见。”
“小夏,来了之后有两件事情需要你做。”主任声音放低,罕见有些吞吐。
“您说,十件事我都能做。”
主任放心了:“第一,你需要做一份检查。新闻要保证客观,记者应回避有相关利益的采访,你对此要有清醒认识。”
“您说的对,这点是我做的不好,我会作检查,以后绝不会会犯同类错误。”夏欣说。
“还有,”主任说,“你需要说明一下,你和庄稼科技CEO庄西铭没有恋爱关系,之后你就可以继续进行后面的系列报道了。”
“这是个人隐私,而且我可以回避不做有关庄稼科技的报道,这个说明我认为没有必要。”夏欣说。
“哎呀,你检查都同意做了,多一句声明又会怎样?”主任压低声音:“而且,咳咳,是不是真的只有你自己知道,时效期长短也由你说,只要实习结束,进入了报社——我说你有可能被报社录用,有这种可能——之后就再没人过问这个事了。”
“主任,你这不是诱导我口是心非么?”
“咳咳,不是那个意思。咳咳,不管事实上有没有,你现在声明一下,可以堵住别人的嘴,就业竞争很激烈,保不住有人再拿这件事做黑材料。”主任苦口婆心说得很明白了。
即便和庄西铭真的恋爱,只需一个口头否认,低调保密最多一个月,实习结束就再无人干涉,主任对夏欣的偏袒偏爱昭然若揭。
而且,她和庄西铭根本还不是恋人,只是口头约定只有六个月合作期的“协议恋人”,说一句口头否认,无关痛痒,庄西铭不会知道,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北城都市报,是夏欣心仪慕进的单位,安主任这么跟她说,报社的大门已经为她打开了半扇。
夏欣沉思了片刻,坚定地对主任说:“不,我不会说这个声明,无论什么遭遇什么后果。”
“呃——”络腮主任一口气被噎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