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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紧绷着脸,对着面前的黑夜大声道:“不要开玩笑了!你快出来,我们快点走了。”
声音空旷。
寂静。
无人应。
终于,黑夜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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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葛然怔怔看着隋刃。
一滴滴鲜血从他的嘴里漫出,越来越多…
可他只是双手撑在地上,安静地垂着头。
呛咳,伴着大量的血块涌出。
他像是忽然醒了,抬起左手用力抹着嘴,止不住地呛咳却忽地变成了干呕。
紊乱的气息带动单薄的背脊上下大幅度地起伏。
四周都是尖叫。
他恍若未闻。
他在众人中间,却仿佛离自己很远。
他很痛苦。
刺鼻的血腥味扑来。
我的儿子,他很痛苦!
像是忽然醒了,林葛然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颤抖着伸出双手想要拉隋刃起来,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可他——面前的儿子双臂重重垂落在地上,身子已像触电般倒下。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儿子。
血,嘴里的血仍不停地向外淌。
周围的人声杂乱,林葛然的耳边却很空。
“咚!咚!咚!”是太阳穴在剧烈地跳动。
林葛然身子忽然剧烈地颤了一下,蹲跪在那里双臂抱起倒地的隋刃转身就跑…
身后的林远也从震惊中回过神,转身要跟着爸爸跑,却被曲华拽了一下。
“曲叔?”
“小远,和你爸一样被吓着了?这么跑什么时候能跑到你顾叔的医院?我去开车,你赶上你爸把他俩都带过去。”
“哦,是,我这就去。”林远用力点头,转身去追…
曲华转头向停车的地方跑去。
林立愣在那里,看着满地的鲜血,微微晃神,忽然什么兴致也没有了。
周围围观的人粗着脖子,红着脑门儿讨论着各式各样有关这场面的话,好奇的,愤怒的,关心的,兴奋的…
他紧紧皱眉,忽然想起了高中时感觉最无聊的鲁迅的话,现在想来倒是颇有几分道理。
周围人群还在不停地闹腾,他再也忍耐不住对着围观的人大吼:“都什么玩意儿!这儿有你们什么事?就他妈这么爱看热闹!抗日打鬼子就不见你们这么积极!!”
事实证明立少爷的霸气名不虚传,他这一吼,人被吓走了大半。
可,霸气也有遇到不幸的时候。
人群散去。
围观的人群里剩下几个红毛徐混,听到这话明显不份。
当头一人“嘿嘿”一乐,“我他妈什么玩意?呵呵,你老爹当街打人,又是什么玩意儿?连路边要饭的都打,还提鬼子?提你大爷的!”
“那人不是要饭的。”林立淡淡道:“我爸也不是玩意儿。”
几个混混很快围了上来。
“呵。”林立这下倒是沉了下来,眯起了眼睛,“今天,记住你大爷叫林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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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
飞快地开。
“大忙人一个,这个点儿怎么给我打电话啦?”
“老顾,我…”
林葛然颤抖着手拿着手机,努力稳住不安的声音。
“怎么了?你发生什么事了?”很久没有听到过林葛然这么紧张的声音了,电话那头的顾延乔放下手中的医学报告,皱眉问道。
“不是我…”林葛然低下头,看着膝上已陷入深度昏迷的隋刃。
仍然有血从他嘴角滑落,片刻就濡湿了自己的衣服。
可他,只是安静地闭着眼,没有皱眉,没有呓语,没有翻来覆去的颤抖。
安静地…
就像已经死了。
这样的意识让林葛然的心一瞬间地痉挛。
死了…再也不会醒来?
不,不会。
不可能。
感受着膝上儿子温热沉重的头。
不允许。
自己怎么允许?
他哽咽了一下,抬起头,“是隋刃,他昏迷了,我们现在正在去你医院的路上,希望你快些准备。”
电话那头顾延乔还没说话,膝上的隋刃忽然像一头野兽一般挣扎起来,似乎就要碰到车窗玻璃,猛烈的挣扎连带着把林葛然的手机也撞到了地上。
顾不得拾手机,林葛然连忙低下头双手按住挣扎的隋刃。
隋刃紧皱着眉头,挣扎着身子伸着双手似乎在找什么。
他的嘴微张着,像要嘶喊,却发不出声音。
他紧紧皱着眉,双手在前面摸索,像在用力寻找什么,直到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连带着林葛然的身子都微微椅。
他一直微微张着嘴,什么音也发不出,半晌,忽然,发出了一声小兽嚎叫般的悲鸣。
“你…你要找什么?”林葛然赤红着双眼,“爸,爸帮你找,别这样,别这么痛苦。”
隋刃却又不动了。
他的身子不再颤抖。
可是,慢慢的,慢慢的。
一道泪,安静地顺着眼角流下,一个嘶哑清冷的声音从干裂的喉管中发出。
“不要开玩笑了!”
昏迷中奇异的停顿,林葛然凑过耳朵去听。
声音已经完全沙哑,轻声的,像是耳语,却像是用尽全力去嘶吼。
“你快出来,我们快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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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门口,顾延乔已经等在那里。
刺眼的担架安静地等在那里。
林葛然将儿子慢慢放在担架上,看着顾延乔和全副武装的医生护士快跑着将他推进了抢救室。
站在抢救室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爸,别太担心了,会没事的。”林远默默陪在林葛然身边。
林葛然霍地回过神,看了看身旁的林远,“爸没…”
话还没说完,抢救室的门忽然被打开。
冲出几个护士。
林葛然连忙上前拦住一个,“里面的人,醒了吗?”
“还醒呢!你是他老板吧?”护士上下打量着林葛然,翻了个白眼,低头整理着手中资料,面无表情,语速奇快,“病人后背昨天就被大型机械撞了,看伤势像是吊车的大块碎屑所致,肺腑受伤积血,今天不知怎么被引发了,现在大量失血,需要紧急输血。不过,”她低头看了看化验单,“他是ab亚血型——ael,非常稀有,血库里的用完了,医院正在努力联系外援。”
“什么?”林葛然大睁着眼睛,坑坑巴巴地道,“你们…你们可以联系他的家属啊。”
“对不起先生,院长说他没有。”护士淡淡道,“现在的工头,都是良心被狗吃的。”吐出最后一句话,继续向前走。
看样子,她是...把林葛然当作工头了。
林葛然愣在那里,忽然转身向马上要关住的抢救室大门冲去。
“先生,你不能进去,先生!”
林葛然只是紧紧抿着嘴,闷头往里冲。
“小雁,阿凯,让他进来,你们先出去吧。这儿有我就行。”顾延乔抬起头,对着门口道。
“好的,院长,我们在门口,有需要您喊我们。”
林葛然冲进抢救室,望着手术台上向左侧躺着的隋刃。
手术灯的映衬下,他的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只有一身破碎的黑衣,和身上的各种医学管子。
抢救室堆满了冰冷的仪器。
“我还以为,你一点都不在乎了。”顾延乔冷冷道。
“老顾,他怎么样了,他…”林葛然紧紧握着手指。
顾延乔抬头瞥了他一眼,拿起右边的手术刀,一刀划开了隋刃右臂的衣服。
臂肘的骨缝中,一个血肉模糊的弹孔。
周边,全都红肿发炎。
整条手臂,被一道狭长的手枪弹擦痕贯穿。
肩膀处,骨头高高肿起来,似乎是曾经脱臼所致。
这些伤,都被赋予在一条手臂上。
林葛然后退一步,怔怔地望着。
“脱臼,昨天中午的伤。擦痕和弹孔,初步判断是今天凌晨四点的伤。”顾延乔沉声道,割开隋刃后背的衣服。
“鞭伤,两周以上。”
“膝盖,刀伤。砍刀。”
“前胸,刀伤。匕首。”
… …
“还有,还有吗?”林葛然闭着双眼,淡声问道。
“基本完毕。”
林葛然睁开眼睛,哑声道:“他失血过多,输我的血吧。”
“你确定?”顾延乔冷冷看着他,“你觉得他是敌人的部下。”
“他是我儿子。”林葛然恍若未闻,大步走上前。
顾延乔淡淡道,“他的生命迹象还不稳定,就在抢救室输血了。”将针扎在林葛然手臂的血管静脉上,拿起桌上的一个袋子,将它们搁在林葛然面前,打开袋子,“这是刚我在他身上发现的。这些伤不能让外人知道,你输完血我再进行处理,我先出去了,有事按铃。”
说完,他不再看林葛然,转身离开抢救室,将门轻轻关上。
房间顿时安静下来。
林葛然伸出右手拿起面前的袋子。
里面是,手机,一把刀刃刀柄全都沾着大块干枯血迹的匕首,几个皱巴巴,被血湿透的十块钱和…
四个带着血迹的干硬馒头。
他触电般的缩回手。
怔在那里,不去看侧头便能看到的隋刃身上的伤,直直地望着面前四个沾血变形的硬馒头,一动不动。
忽然,手机铃声忽然突兀地响了起来,是隋刃的手机。
林葛然拿起看了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沉默了一下,电话响了几声,便停了。
林葛然看了看,未接来电竟然已经四个,同一个号码。
是谁找他,会不会是急事?
正在沉思,电话又响了,林葛然接通。
“妈的!你还要干么?这活儿?”电话那头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乌鸦般喧闹地响起。
“你好,我是隋刃的父亲。他生病了。请问您是…”林葛然深吸口气,沉声道。
“才干一天就病了?我是他工头。”电话那头语气很不好,却像是硬生生压制着,“昨天那事报社什么的都来了,你告诉他,今天可以不干活,就接收一下记者采访,提高我们工地的名气,这也是上面的意思。”说完他还嘟嘟囔囔着,“电话都奶奶的打爆了…”
林葛然皱眉道:“报社也来了?昨天…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