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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中的弯月洒下清辉,刚守丧满一月的太尉府撤去了玄缟,也不再客似云来。晚间后院水榭中点着八盏玲珑宫灯,摆上了一席好菜,沈东来与尤一心秘密相会,一起赏月。
在他们落座之前,天空中一只灰鸽从南方飞来,穿过月影,在宫城所在处消逝无踪。
“都已经八月二十了,长老才邀我赏月,这是何种兴致?”沈东来斟酒,笑道。
尤一心抬头望天,“老夫就喜欢看这弯月,不行吗?再说中秋时沈太尉家中还在丧期,老夫怎能打扰?”
“看来长老近日心情不错啊,也难怪,如今南北两国太平无事,皇宫又忙于选妃,万朝宗的俗务又有天元长老操劳,长老你就落得清闲咯……”沈东来试探道。
“太尉大人你就别拱火了,阴阳怪气,就属你最行!”尤一心似乎被他戳到了痛处。
沈东来给他夹菜赔罪,听他道:“还真以为南北太平了?太尉大人你想套话就直说,装什么耳聋?”
“长老你可是冤枉沈某了,我不是装,我近些日子是真没听到什么风声,莫非长老有内情相告?”
尤一心得意道:“也不算什么内情,也都是我们宗主的本事,他一上任,长安城里就没太平日子了……恐怕这两日捷报也该传回来了……”
沈东来心中不屑,也不继续追问引他怀疑,“长安城里乱,咱么幽州城里安宁吗?我可听说,最近因为皇上选妃,不光各宗亲贵胄各有心思,你们万朝宗也甚是忙碌啊。”
“别,别,别,你别瞎说,这届选妃我们万朝宗可没干涉,天元长老自上次的事之后,对待皇室谨慎多了,这次选妃全由太后和皇上做主。”
“这次没干涉,也就是说往届都有干涉咯?”沈东来抓住了重点,“长老你也别诓我,说你不再敢参与皇室之事我信,要说天元长老会完全不在意选妃这样的大事,我才不信,按他的性子,怕是每个进宫的秀女,祖上八辈都会被你们万朝宗查干净吧?”
他也不否认,话锋一转,引到今日来的正题上:“他查没查老夫不知,但老夫推测,太尉你一定有想让老夫查的人吧?”
“这话沈某就不解了。”
他笑话道:“别装了,自从皇上下旨,让司徒连英升任军机首辅以来,太尉你这日子过得有点提心吊胆吧?这等于把你手上的军权给分出去了,你能不介意?他们一党的兵部侍郎顾如深这些日子,凭着有他撑腰,跟你卯上劲了似的,三天一大本两天一小本地参你,你能不恨?老夫可是听说了,这次选妃,顾如深的女儿顾阑珊也进宫了,她姿容绝世,品德贤良,琴艺绝佳,被太后一眼就看中了,若是她日后成了皇上宠妃,太尉你可就真危险了……”
“呵,该死的顾如深……”提到这个名字,沈东来喝酒的兴致都没有了,又拉上笑脸,凑近他道:“长老如此知我心,可有法子相助?”
“没法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但凡对你不利的事情,上官天元都会支持,所以顾阑珊为妃应该是稳了,只是她日后会不会得宠还未成定数,这届秀女中,有人比她更有可能角逐后位,再说后宫争斗向来凶恶,她能掀起几层浪,最多也不过是凭着姿貌博皇上一时欢心。”
得到了想要的讯息,沈东来心里就安稳了,面上仍是忿忿的样子,“哼,上天真是待我沈东来不公,我的女儿与我永别,死对头的女儿反倒进了宫,享荣华富贵!”
“别这样,太尉大人,不就是一个顾如深吗?他就一个迂直文人,被司徒连英当刀使而已,哪能撼得了你沈东来这座大山?”尤一心见他情绪激奋,出言宽慰道。
“司徒连英是靠着皇上,来动我,我倒不奇怪,但这顾如深,他算个什么东西?我迟早让他在朝堂上无立足之地!”沈东来愈加发狠。
尤一心却笑了,调侃他道:“诶呀,可千万别,这每日在朝上看姓顾的换着法子怼我们太尉大人,不知是多少朝臣上朝唯一的乐子,你就留留情,别太快搞走他了,哈哈哈……”
沈东来看他这幸灾乐祸的样子,气得收回了给他倒酒的手。
尤一心还没乐完,忽然听见万朝宗号令声,是他的心腹手下为他通报消息,听完哨令,尤一心脸色变了,笑容僵在脸上,马上就要告辞:“万朝宗急报,老夫得走了!”
这下轮到沈东来笑了,他也从座上跳起来,追上尤一心,毫不掩饰内心窃喜地问:“怎么?你们也有麻烦了?上官天元这么晚召唤你?是不是南边出事了?”
尤一心无语地说:“沈太尉,别这一副看笑话的样子了!”说着就直接一挥拂尘跃上屋檐,几个移形换步在夜空中消失不见。
沈东来还乐呵地往他消失的方向招呼:“解决了麻烦,长老再来喝酒啊!”
过后,沈东来召来下人撤走水榭里的酒宴,只带着一壶好酒进了书房,嘱咐管事还有公文要连夜处理不要任何人打扰,管事就撤走了书房里的下人。沈府熄灯后,书房仍有灯烛,只是再无一人。
沈东来提着那壶酒通过书房里的密道去了地下密室。
在他当年选址修府之前,就将此处通报给了罗云门,罗云门派工匠在此处挖了多条地下密道,通向不同的地方,方便他与罗云门细作接洽。
最近几年最熟悉这些密道,并最常来这与他相见的,就是唐剑一。
果不其然,这时唐剑一已经在密室里等他多时了,不过这次还多了一个人,三人倒了酒就开始互换消息。
“……昭明公主大力整顿朝风,已经有数十位官员被查,这数月间,罗云门就拔除了十几个北梁安插在朝上的奸细,包括被万朝宗控制的吏部尚书、吏部郎中……王典是万朝宗在长安城里安插多年的探子,他策反了一大批南晋朝臣,荀韶祺离开长安后,就是他在统领万朝宗细作,那次刺杀昭明公主,也是他领头……”
唐剑一事无巨细地说着长安的情况,被沈东来打断:“你直接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
“被公主设计围剿,在公主面前自尽,与他一起死的还有几乎全部北梁派去长安的细作……”
“哈哈哈!”沈东来立马放声大笑起来,直到被在场另一人捂住了嘴。
那人道:“真是好久没见沈大人你这么开心了。”
沈东来倒酒,“当然,公主获得如此大捷,万朝宗受此大创,当为庆祝!”
他已经完全可以想象出,此时此刻,万朝宗里收到这一消息的两位长老,是怎样的神情。恐怕今夜之后他们就难有安稳觉睡了。
三人举杯向南敬了一杯,唐剑一又继续道:“……公主对朝臣下了狠手,贪官一经查出,再无活路,前几天的中秋,通过吏部侍郎项长春,公主揪出了十七位贪官,然后……他们就都在望月楼中毒暴毙了……”
沈东来一怔,“罗云门干的?”
唐剑一面上有些难言之色,犹豫之后并没有正面回答:“公主没有承认。刑部查验,那种毒是南晋从未出现过的……而当天下毒的人是项长春,当晚他在自家也饮了那种毒自尽了,留下遗书坦白说他也是参与庆阳县贪污案的官员之一,因为他们内部分赃不均,又恐罗云门查出,所以绝望下毒,与同党同归于尽,以死谢罪,望得到朝廷开恩原谅,不连累项家族人……”
沈东来差不多明白了,“可是朝臣对这个说法还是不买账是吗?”
唐剑一叹口气:“是的,消息一出,朝廷震荡,虽然没有证据证实这事与罗云门有关,但朝臣都有猜测,是罗云门秘密处决这些贪官……公主饱受非议……”
沈东来喝口酒压压惊,转头问旁边的人:“顾贤弟你对此事怎么看?”
他也刚从震惊中缓过来:“未曾想公主会有如此手段……南晋朝廷弊病难除,也确实该来此大清洗了……这样一来,公主与罗云门确实会受很大压力,会让朝廷上下畏惧如虎,可能对于南晋来说,只有这样彻底的‘畏惧’,才能治贪污之风……”
“确实是这样,可是,如此一来,公主就险了……难道她也不想给自己留一点后路了吗?”沈东来声音都变得低沉起来,为景宁担忧不已。
密室里沉寂了一晌,三人皆无言,唐剑一在担忧公主,也在默默为项天歌哀伤,沈东来想着上次与昭明公主的会面,他不惊讶苏景宁会有如此风雷手段,只是惊讶她也不念后果不计生死将自己置于险境。
而另一人,则是沈东来在北梁多年的盟友,鲜有知道沈东来真实身份的人,也是沈东来刚在尤一心面前骂过的朝堂死对头——北梁兵部侍郎顾如深。
他在十八年前潜入北梁,伪装成北梁人,考科举入仕,是成凰长公主派来接应沈东来的,多年来,相比沈东来在北梁朝堂上的风生水起,他倒显得默默无闻许多,与沈东来在明里私里都没有过多接触,相比之下,他俨然就是一个地道的北梁人,如今他也终于可以参与到罗云门的大计中,在沈东来即将退出北梁朝廷之时,就是他大放光彩之日。
“我从未见过公主……竟不敢想,她比成凰师太还有手段,还更加狠心……”顾如深叹道。
“可能,成凰长公主未能完成的事,终要在昭明公主手中完成吧……”沈东来后来笑了,其中几分心酸几分骄傲,只有他自己知道。
唐剑一交代完长安的动向,就向他们传达掌门的指令:“长安城内万朝宗大批细作被除,万朝宗得知了定不会善罢甘休,掌门推测上官天元很快会派新的细作入长安,掌门有令,让我等多加注意,尽早掌握万朝宗动向,拿到细作的名单。”
沈东来和顾如深应下了,沈东来又向他道:“至于北梁朝上局势变化,也可让公主宽心,北帝削我职权这是意料之内的,如今北梁军权由司徒连英把持,其实并不成患,司徒连英我自有解决之法,之后定会落到顾贤弟手中。”
“好,沈大人有主意,就好了。”唐剑一问道:“那朱雀入宫之事如何?”
顾如深道:“朱雀已经以我女之名作为秀女进入皇宫,且被太后看中,进展顺利。”
沈东来补充说:“方才与尤一心会面,我已试探过,万朝宗如今还没有对朱雀有所怀疑,朱雀已经过了万朝宗的审查,顾贤弟你与我配合的第一步就算成功了。”
“嗯,我会将这消息禀告给公主,只是公主对于朱雀的任务,这次就有交代,说如果朱雀成功入宫,让她先低调行事,不要崭露头角,暂时不要与北帝接触,韬光养晦才好。”唐剑一道:“顾大人应该暂时没有机会见朱雀了,那就让我将这一指令传给朱雀吧。”
“好,她已入宫,今后只能由你多加照应了……”顾如深脸色有些沉郁。
唐剑一看出了他的心事,宽慰道:“顾小姐也随朱雀在宫中,您放心,我会一并注意,经过前几次与顾小姐接触,她虽不是细作出身,却办事稳妥心思细腻,想必与朱雀一起行事,也会更有力。”
顾如深转忧为喜,点头笑了笑,“小女拙劣,还要劳青龙多费心了。”
“小姐大义,在下钦佩不已,自然也做同门照顾,顾大人宽心。”
沈东来看看顾如深,刚与女儿分别的他当然最为理解顾如深的心情,知道他做了多大的牺牲,“诶,也是为难顾贤弟了。”
顾如深与他碰了下杯,与他彼此知心,“为南晋,亦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