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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六,丰年河节。
太阳刚从云后钻出来,泰城湖边红绸高挂,几万人围在泰城河边,把泰城湖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对马车和士兵列队缓缓向这边靠近,停在了人群外的空地上。
最前面装饰奢华的马车帘子被掀开,皇帝丰轩聿踩着塌板下来,皇后蓝露在丰轩聿落地后也走了出来。
皇室的马车有两米高,内里空间大,车壁内外都装饰着绸带和饰品,由四匹马同时拉动,比寻常马车大出三倍不止,高度也不低。
丰轩聿落地后,没有先行,而是回身伸手扶住蓝露的手,牵引着她小心翼翼地走下来。
丰年国的皇帝和皇后是出了名的相敬如宾。
湖边几万人弯腰行礼,声势浩大,朱茱随蒲木旬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惊叹道:“好壮观啊!这泰城的人不会全来了吧?”
蒲木旬不紧不慢地道:“泰城三十万人口,这里也就两三万人罢了。”
“我还以为会全都来呢。”
“能登上祭台的只有皇室成员和朝廷大臣,寻常百姓来了也就图个热闹,加上泰城百姓白天都有正业,来的自然不多。”
朱茱诧异,“你们不放假吗?”
蒲木旬疑惑地问:“放假是什么?”
朱茱撇嘴。
当她没问。
这压榨劳动力的社会。
朱茱没有官职,蒲木旬官品不够,只有蒲如潇能随丰轩聿登上祭台。朱茱和蒲木旬融入人群中,朱茱继续刚才的话题:“这儿夜里人多吗?那会儿工作的人应该都休息了吧?”
蒲木旬走在朱茱给她开路,未免走失,手自然而然地牵住了朱茱的手,“据官员计量,河节夜里人数最多的一年是七万。比起逛夜市,泰城百姓更倾向于一家人在一起吃饭。”
“这样啊。”
蒲木旬拉着朱茱挤到了岸边,左手边的木道上,以丰轩聿为首,这个国家中心的一群人端着手,表情严肃地走上去。唯一特别的是丰纪茗。
他坐着轮椅。
丰纪茗自己推动着轮椅,走在其他三位王爷旁边。
一群直立行走的人中,丰纪茗的轮椅显得尤为突兀。
不知怎的,朱茱有点心疼。
也许是她的怜悯心又出来作祟了。
泰城湖是泰城附近最大的湖,晨间雾气未消,丰轩聿等人登上湖心祭台后,朱茱就只能远远地看到几个点在上面移动,什么都看不真切了。
在湖边看好几个点在远处动来动去实在无聊,朱茱站了一会儿就闲不住了,蒲木旬要在湖边等蒲如潇回来,便让昌云带朱茱在泰城湖附近转悠转悠。
德影从那天晚上责备过朱茱后,就再也没和她说过话了,走哪儿都只有昌云跟着她。
泰城湖中心的祭天要持续一上午,湖边卖货游玩的场地用栅栏围了起来,入口处挂着红绸,由士兵把守,不许人入,直到下午祭天礼成,由丰轩聿亲自剪断红绸,泰城百姓方可在湖边开始摆设要卖的小东西,为晚上的热闹做准备。
昌云本意只是带朱茱在人群外圈走走,散散心,谁知朱茱离开蒲木旬就像脱了缰的野马,撒欢儿地朝着森林的方向跑,昌云拉都拉不住。
大概是在将军府的这几天憋坏了。
夏季的森林郁郁葱葱,正是草木生长最旺盛的季节,朱茱进了林子,踩踩枯叶,拔拔蘑菇,偶尔摘两朵楔放在鼻尖嗅一嗅,不知走了多久,朱茱绕回到了最初进森林的地方。
午时已过,朱茱琢磨着该回去了。越过一棵大树,不远处传来几名女子尖锐的声音。
“今早大公子牵的那位就是他的未婚妻?这长的未免也太丑了。”
“丑不是重点,重点是听说这人色心还重。我表哥前些日子在一家澡堂子洗澡,你猜怎么着?这朱茱打扮成男人的模样进了浴场,把里面的人都看光了!”
“不止呢,我还听人说她去过春满园,搂着一个姑娘进了房间!而后还传出了不知廉耻的声音!”
“真的吗?”
“嘿,当然是真的,这世上没有空穴来风的事儿!这朱茱要是行的端做得正,又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说她品行不端?”
“这倒也是。”
“你说大公子瞧上她哪点了?相貌人品都没有。”
“谁知道呢,说不定这朱茱习了什么巫术,把大公子给迷住了呢?”
朱茱想冲去和这些女人理论,但她忍住了。
过了今天,一切就都过去了。
她没必要计较。
以后世上就没有朱茱这个人了。
昌云就跟在朱茱身后,听到那些人的话,也觉得过分了。
他虽不喜朱茱,却更讨厌在背后嚼舌根的人。
昌云迈出脚步,想过去说一下那几个女人,被朱茱抬手拦住了。
朱茱仰着脑袋笑嘻嘻地对昌云道:“第一次听别人在背后说我,还挺有意思。”
昌云不解朱茱的意思,一脸问号,朱茱指了指蒲木旬的方向,道:“回去吧,蒲将军他们那边估计也完事了,待会儿找不到我们该着急了。”
*
湖边的人站了一上午,人数越来越少,朱茱回去时,湖边只剩下一两圈人了。
大概也就五六千的样子。
围观祭天这么无聊的事,若不是可以看到皇上皇后,大概早上来的人也不会有这么多了吧。
未时,祭台上的人终于返岸边。
依旧是丰轩聿领头,身后跟着王孙大臣。
朱茱同蒲木旬一起在人群中搜寻蒲如潇的身影,视线撞上丰纪茗的,轮椅上的人冲朱茱笑了笑。人群密集,丰纪茗坐在轮椅上不方便行动,于是让楚九推着他到了朱茱和丰纪茗跟前。
丰纪茗先是和蒲木旬打招呼,蒲木旬出于礼貌,皱着眉点头,继续在人群中搜索蒲如潇。
丰纪茗看向朱茱,问道:“手上的伤好了吗?”
朱茱抬起手晃了晃,“早好了,那晚谢谢你啊。”
丰纪茗露出病弱的笑,声音温润如玉:“举手之劳。”
蒲木旬看向朱茱,“哪儿又受伤了?”
朱茱:“小伤,就几个小口子,前两天就长好了。”
听到蒲木旬说“又”字,丰纪茗笑道:“看来朱小姐经常受伤。”
朱茱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余光中,丰轩聿拿起剪刀剪掉了封住入口的红绸。
河节的夜市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