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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堪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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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云公主尾随肖之祯一行人抵达了河南境内。

这几日她发现,他身侧并未有女子同行,一时难以判断他是否娶过妻。从他身边人的行游动作看,黑衣麦色肌肤的青年男子应是他的护卫,而另一位风流佻达的年轻男子应是他的下属。

“也不知他是做什么的。”阿云摸着腰际的软鞭,若有所思道。

娜米认真想了想,道:“看他装束,会不会是商人?”

“我倒觉得像是书生。”阿云公主反驳道,“你忘了,他前日与咱们说话,手里还捧着一本书册呢!”

娜宁掩嘴一笑,道:“公主一路张口闭口都是公子,您当真要将他带回北凉做主婿吗?”

“这就要看他的表现了。”阿云扬眉笑道,神色间满是娇蛮,“若他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本公主才不媳他呢!”

“公主,您瞧,城门口怎么那么多官员兵卒啊?”娜米坐在马背上,手指一点远处。

阿云顺着娜米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真,河南府城门口一片肃穆,官员依序排成两列,似是要迎接什么重要的人。

只见她一路跟随的华盖马车稳稳地停在城门口,河南上下官员见状,齐齐跪倒在地,“下官恭迎睿王殿下,睿王殿下千岁!”

睿王?阿云心中一凛,睿王……

这个称呼,她瞳孔骤然紧缩,是那个在战场上杀死兀术叔叔的人!

北凉族中最英勇的武士,最骁勇善战的兀术叔叔,被这个人用奸计害死了!

当时他还被称作五殿下,是一个名不见经不转的毛头小子,而他却踩着叔叔的血,成为了受人景仰的睿亲王!

兀术叔叔一死,族中勇士一时群龙无首,四下溃逃,他们流的血,都要把多伦河谷染红了!

那时的她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眼看着父王一夜愁白了头,眼看着族人仓皇退回了大漠深处,这一切,都拜这个少年英武的成朝五殿下所赐!

阿云的眸中燃起了熊熊的怒火,她紧盯着从马车上走下来的锦衣男子,手握紧了缰绳。

难道,难道?

难道在路上救了她们的人,就是,就是,就是睿王爷?!

不会!怎么会是他!

父王口中的睿王,是一个罗煞鬼般丑陋奸诈的小人!

怎会是丰神俊朗的恩公?

她残存着一点点希望,被肖之祯缓缓抬起的手,打碎了。

肖之祯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河南府上下官员,冷声道:“起来吧。”

随后一甩衣袖,沉着脸向前走去。

河南长史自宋承被关押,一直代行河南刺史一职,眼看着睿王爷冷了脸,他额上沁出一层冷汗,哪里得罪这位神仙了?

他快步跟了上去,拉住卫韫的衣袖,悄声道:“卫大人,你我同僚一场,王爷这是怎么了?可是下官礼数不周?”

卫韫咧嘴一笑,拍了拍长史的肩,道:“睿王爷,不喜欢这些,没用的排场。”

长史心头发慌,这真怪自己了,没摸清这位主子的秉性,还按着迎驾太子那一套来,没成想,马屁拍在马腿上了。

现下睿王爷负责治贪,又兼任河南赈灾使,河南水利贪腐虽被宋承担了下来,但自己吃了多少,他最清楚,可莫要落在这位冷面石佛手里啊!

思至此,长史用衣袖拭去头上豆大的汗珠,忍着发颤的双腿,弓着身子,陪笑道:“王爷舟车劳顿,下官已经在刺史府备好薄酒,为王爷接风洗尘。”

肖之祯抬头望了眼天色,开口道:“时辰还早,还是先带本王去看看灾民吧。”

王爷这就要堪灾了?

“粥棚现下有几处?”肖之祯走在河南府大街上,街头有不少从乡间涌来的行乞之人,纷纷向他乞求施舍。

“回王爷,共设八处,城内四个方向皆设两处粥棚。”

“一日施几次?”

“两次。”

“施粥分量可有按我朝典例标准?”肖之祯追问不停,几乎让长史喘不过气。

我朝标准是啥?长史一时有些发懵,他赶快挥挥手,示意司仓上前。

“回王爷,按我朝会典,粥中三成米,七成汤,下官还擅自做主,将周围田地的野草添了进去。”

肖之祯闻言,面色稍缓,道:“甚好。”

一行人走至城东粥棚,正见有灾民抬着死去的亲属往外走,肖之祯见状,道:“河南司户何在?”

“下官在。”司户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道:“王爷有何吩咐?”

“可勘验过受灾人口?”

“下官,下官,还未曾……”司户心虚的抹了抹额间冷汗。

各县郡的批文的确呈上来了,但他还没来及仔细计算,睿王爷便开始盘问了。

肖之祯皱眉,对河南官员冷声道:“百姓正受天灾之苦,你们有心为本王接风洗尘,就无心勘验受灾范围与受灾人口吗?”

长史后背一凉,这睿王殿下真是不好糊弄啊。

还好报灾时他没敢造次隐瞒。否则,一旦被查实,自己轻则罚奉一年,重则头上乌纱不保,更怕是有牢狱之灾!

河南官员一时间抖如筛糠,生怕肖之祯下一步就要将他们革职查办。

肖之祯眉目中满是不悦,他扫了一眼河南府官员,沉声道:“你们回去,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好好理一理,本王明日一早,挨个查问。”

河南的天气比京城略暖,蚊蝇不时从肖之祯眼前飞过。

看着面黄肌瘦,双眼无神的灾民们,肖之祯心间震动,又补了一句:“对了,吩咐下去,凡七岁以上死去的灾民,赐三匹白绢,以作丧葬费用。”

“下官遵命。”长史微微舒了口气,暗忖道,明日只怕要更加小心应付这位冷面王爷了。

河南刺史府。

“三匹白绢做丧葬费,咱们户部还有那么多银子吗?”卫韫站在肖之祯身侧,问道。

“拿不出也得拿。”肖之祯一面换上窄袖常服,一面道,“你这一路也瞧见了,很多灾民无钱安葬亲人,有的卖儿卖女,骨肉分离,有的便随意掩埋,眼下天还没完全凉下来,蚊蝇活跃,若照此下去,恐有疫情滋生,到时只怕更难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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