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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洪钟惊破飞鸟。
那巨大声音是天门祭司殿阁顶上的晨钟在响,一响间断一响又起。天墟永昼,便是靠晨钟暮鼓划分出并不存在的昼夜。
这一天,是长达两年的困守战告捷后的一个月,也是庆功宴饮的日子。当洪钟刺破流云抵达千嶂里的时候,炎凌才刚刚从前夜的宿醉中苏醒。
那晨钟撞了百余响,叠嶂间彩凤与白鹤交相引吭,于祥云金光中往来穿梭。他惺忪一双睡眼,推开窗。寝殿之后是悬崖深渊,猛一看去还是如初次所见那般眼前犯晕,但这畏高之感很快便被眼前的壮丽景观给覆盖了。
真乃鹤行奇渊,凤舞九天。他叹。
百家盛宴日暮方开始,鹊青一大早便不见了踪影。炎凌一个人用过早饭,便依在殿门高高的门槛上晒太阳。大概是一场礼仪冗杂的宴饮,作为天族之首鹊青需要忙的有很多。而他百无聊赖。
晌午时,天女流枝和阿樱便将是夜盛宴的华服捧了来让他过目。他看过一眼,怔了怔,颦起双眉。
天族的着装向来有等级之别,比如鹊青这个族首,机要诚需着璨金长服,麒麟袖,拖地金丝罩袍,中衫绣烈火龙云纹章。这烈火龙云,乃是天族的图腾,大殿立柱上、旗帜上随处可见,但唯独衣衫上,除了族首这个身份,是决计不可以用的。
是以璨金和烈云图腾乃是地位和身份的绝对象征。
眼前这套华服却是僭越了。似乎天墟织造在这套衣服上很下了些功夫,让它极尽低调。外衫淡锦金丝罩袍,看似与同为真君的瑶兮服色相当,但对襟上暗镂的烈云辅却欺不了旁人的双眼。中衫乃一袭素雪,前胸有淡色金丝线的绣花,细看亦是烈云纹章。
封腰长佩,金靴素带,远观不以为然,近观全是禁忌。
炎凌从诧异中回过神来,阿樱捧衣的手有些发抖,他盯住看了片刻,忍不住道,“穿寻常衣衫不可以吗?”
阿樱不说话,流枝看她一眼神情瑟缩,“回真君,大祭司已提前示下。”
她们这种惊怕模样,让炎凌暗暗恼火。当然他没什么理由去恼别人,他恼的是自己这双眼睛。别人越是怕,他越是芒刺在背,阿樱与他相熟都怕至如此,千嶂里外的那些人,不知会如何说道。
“好。”他道,“既然你们那么怕我,就走吧。”
流枝回个万安转身欲走,阿樱将她叫住,把手中的衣裳给了她。待她离开,低着头住在原地,像是有话说,却迟迟张不开口。
炎凌见她紧张的直冒细汗,手都没地方放,故意把视线移到殿外叠嶂上。他不看她,知她怕自己这双眼睛。
炎凌不知该说什么,等着阿樱开口。
住了许久,对方用微若蚊萤的声音,瑟缩道,“逍遥真君,方才织造殿送衣来,昆仑峒那位瑶兮真君也是跟着的,他问起真君你的近况……素女总觉得……觉得他神情歹毒语焉奇异,故而……”
“故而告知真君一声,夜里宴饮千万要防他!”
阿樱忽然加快了语气,似乎是为刚才说的话后悔,但既然说了一半索性一鼓作气全部说完。
炎凌转目垂睫,望她衣裙下摆,有些感动,“谢谢你,阿樱。”说完,阿樱已转身奔出几步,他又补充,“其实你不用怕我,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决计不会随便害人。”
阿樱背影一滞,终还是纵身掠了去。不知所踪。余下个空空的大殿,拢在光里,苍白的仿佛榨干了水分。
瑶兮,冤家路窄。
炎凌思忖片刻,扶着门槛站起。瑶兮这个名字真是有种奇异的魔力,只听阿樱提了一提,他便不安的如热锅之蚁,大殿内来回画圈。
两年前他诓了瑶兮一回,至今无果。那时他觉得对方大概是反应过来其中有诈,亦或是没有如期回鹊青寝殿将他接出来,自觉这交易做不得数。
总而言之,炎凌早就觉得这件事翻篇了,但又隐隐觉得不对。瑶兮到底要耍什么花招呢?他止不住暗想。
即便是这样防备,这样警惕,炎凌还是没料到,是夜,竟能掀起如此的惊涛骇浪。
夜宴,设在天门祭司前宽大的通天道上。大概万道金光中把盏有失氛围,整座祭司大殿以及前面的通天道早早覆了穹顶壁障,障内星子布列,如水的夜空悬着一轮皎洁素月。
月下几案一字排开,分置于通天道两侧,遥遥望不到边。说是百家盛宴,但这几案布的可不止百张。几案后是跪毡,供人跪坐,每桌背后又设天火明烛台,夜色里捻亮,到处是金碧辉煌,甚是可观。
鹊青的几案置于正首通天玉阶的最后一个平台,左右各二平台下相邻的几案留给四派主事。然,族首几案一旁,却是令并了一张桌,人说此坐是留给此战退敌首功的逍遥峰逍遥子的。
庆功宴还未开始,坐下便已哗然。四派百家窸窣之语,无不是对这位逍遥真君的猜度和狐疑。
三年前,鹊青的那道诏令由天门祭司执事的手通传至各派分支,几乎无人不知天族出了个独占一峰的逍遥子,但鲜有人见。只有一遭,鹊青携此人共游天墟,才有几人堪堪记住了这个人物的长相。此人是个寻常的人族少年,竟不知为何族首会异常垂青。
天族中,莫不是四派主事或是四派内接掌主事的人物,这仙君、真君之号哪是说封就能封的,遑论此人并无精深修为能拿的出手。
当然这已是先前之论。
如今天墟挺过磨难,这位逍遥子居功至伟,大祭司无论如何封赏都算不得过火。但今晚这座次排布却是有些失了礼法,无论这逍遥子身居何等奇功都不该与族首并肩而坐。
这还在其次,最令众人骇然的还是逍遥子的退敌之法。众所周知,此人并无修为傍身,眼眶里却是生了一对可夺人性命的眼珠。
以目诛心,杀人于无形。换句话说,就是无论何等修为何等数术,在这眼珠之下顽铁亦成灰、金石也是泥,只要这位逍遥子想杀谁,那便杀得了谁。
是以当宣言执事大颂逍遥子名号时,在座列位无不是低垂了眼目,静看着一袭淡金色拖地长摆从眼前慢慢滑过。
无人敢抬头,尽皆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