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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针可闻的通天道上,少年步伐轻快的走过去,身后长桌旁的百家席客这才缓缓抬起眼打量他的背影。
到底是人族,他的身量比之天族人来说算得上是矮小,身形是颀长羸瘦的,那瘦中略显单薄之态,却不乏精神和骨气,将那一身锦绣华服撑的服帖熨挺。
身后,拖着他长长的发,夜风轻轻卷过,漆黑长发以及束发的金丝绸带一上一下翻飞,周而复始。
即便只是一个背影,却透漏出很多信息。
灯火通明的通天道,衣裳上每一个褶皱都能看的清清楚楚,谁又能瞧不到他华服上的烈云暗纹。
这一战的告捷,哪怕正首这位主儿心血来潮要与他并肩而坐,也并无不可。可这华服盛装上透漏出的信息,却隐约有共览天墟之意,这便叫人骇然了。九墟之中,大到部族小至分支,一山二虎之说都亘古未有,何况是那个位置。
众人吸着凉气,无人敢发一言。
少年住在阶下,仰头,大约在看正首几案上的大祭司。四派主事不知为何只到了三人,穹华宫和丹阙巫的主事一如坐下数众低垂着头,不敢抬眸。唯有昆仑峒的那位真君,双眉一跳,狡黠笑之。
众人看不到少年的表情,只能通过大祭司的神色来揣度他背影迟滞的原因。大祭司微微愣怔,略笑,做个端正的请姿,并望那少年,并惑然发问,“逍遥子为何蒙了眼?”
听此一问,有胆大的席客片头观望,才见那落座之人双目上覆了根轻薄的金缕纱绸,并立刻意会了瑶兮那一笑的情由。此讯窸窣传开,众人扶正身形纷纷望了过去。
虽看不到其人之目,但见眉宇口鼻生得极为清秀,再又动静中皆有灵动之意,很有些舒朗风姿,倒不惹人生厌。
宣言执事大颂开席,众人把盏,这才稍稍反应过来,那位逍遥子盛宴晚至亦是有逾礼法,故而心中填膺,眉目中多少有点悻悻。
礼乐声起,舞天女当空起舞,彩练直与月叠。坐下众人交相举杯,互道此战中彼此卓着的战绩,然而目光不时偏移到正首方向,以窥探之态观望玉阶上大祭司的动作。
大祭司与往日寻常,面带浅笑,二人亦不过举杯同饮。倒是那位少年偶尔显现一点拘谨之态,面上稍微有些不快。当然,坐下那数众也只是毫无根据的揣测,将少年脸上隐现的紧张视为不快。
到底那少年性情如何,没人知道。
大祭司瞥过眼下一张空空的几案,神色有一丝变化,旋即将那无人的几案也视做无物。那张小桌是玉虚崆桓瑞真君的坐席,如此盛宴,那位战功赫赫的真君却是没来。
昆仑峒的瑶兮则是兀自饮酒,既不与其他两派主事交谈,也不起身把盏,正首上的大祭司只与逍遥峰那少年低声叙话,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只偶尔望一眼通天道上的席众,每每有人撞上他的视线,便觉心底一寒。
有人暗自感叹,真是奇也,这位瑶兮面上笑的明朗,眼底却能伸出匕首,单是不经意的对视便刺的人生疼。可那人若是略一恍惚,再去看那笑,便什么也没有了,徒有明朗罢了。
是时舞天女虚空步月,渐渐隐了身形,仿若走入月中,礼乐之声也渐渐消弭。大祭司站起身,坐下席客安静下来,此时是百家共饮之时,三杯按下后,有天女手捧玉盘飞身而来,布好美味珍馐又自飞身而去。
众人欢笑言谈,正自举箸。却在这时,通天道尽头步来一个人影,从那头到这头,很长的一段路。那人脚步沉重,如灌重铅,并不提气飞奔,而是一步一步掷地有声地往这头走。
如水夜色里,竟给他走出些凝重的杀气。
席上语声渐渐止息,然后肃杀,谁也不知自己感觉到的杀气是不是幻觉。
最终,正首位置上的大祭司也瞥到了遥远处的那个白点儿,他并不起身,目光中闪着一星惑色。
这时大概无人会注意到瑶兮,他只用眼底一瞥,便低头为自己斟酒,直到那杯酒落入腹中,脸上那点幸灾乐祸的笑意仍未褪去。似乎那人出现是必然,是意料之中。
没什么好意外的。
唯独逍遥峰那少年,目上虽隔了一层金缕纱绸,倒像是把什么都看在眼里了。连瑶兮脸上那点儿不易察觉的笑,都没放过。
但他又无从应对,紧紧捏着酒杯,骨节泛白。
那人越近,席上越是安静,等众人渐渐看得清轮廓了,穹顶壁障内连呼吸都成了凝固的。
玉虚崆的流云白服,没人不认得。
今夜的盛宴,也自有玉虚崆广阔的一席之地,早了或者晚了,有违礼法也好,想必大祭司都不会真正怪罪。
一袭白衣慢慢步过眼前,屏息太久的席客忍不住轻轻抽了口气。今夜,恐是多事之夜,流血是免不了。
大祭司坐的笔直,没有站起来,只略微抬手在那少年手背上轻轻一按,似有安抚之意。
玉阶下,桓瑞慢慢定住步子,双眼明明直视前方,却似根本没个焦点,独独垂睫时,视线落在怀中那一女子的面上,才算是找到了归宿。
桓瑞抱来的是一具死尸,一个死去很久的女子,亦或者说是个魂飞魄散不久的尸族人。
像所有尸族人一样,女子面容苍白的过分,一双青紫的唇紧紧抿着。她被桓瑞横抱在臂上,心口那道剑痕由于无力而僵硬的蜷缩更显得可怖。虽是死了的,但不难看出,这苍白面容原本生的俏皮可爱。一袭鹅黄衣裳很与那俏皮相称,可到底也是个死人,颜色太鲜亮,反而更显苍白。
他垂睫在女子面上看了很久,口中低声说话。女子无动于衷。倒是通天道两侧离的近的席客,多少能听清几句。
“绵绵……你看清楚这个人……”
“……他早就变了,早不是你心心念念的朴月公子了……”
大抵如此,听得席客莫名迷惑。
大祭司挺直的脊背有些僵硬,垂目瞥着玉阶下的人,那么近的杀意,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自然也有觉察。
在他的那个位置,似乎看不全桓瑞怀中那女子的面容,他更扶了扶身形,努力无果后,一只手慢慢捏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