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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微慌，回头却看见温宪蹲在他身后老远的地方，用手捂着肚子，表情微显不舒服。
“温宪？”
温宪抬起头望他，眼神中多了几分排斥和拒绝之情。
太子快步走到她跟前，蹲下来，双手扶着她的胳膊，“怎么了？”
“二哥……”温宪目复杂地看着她，“我十五了……”
他猛然一愣，所有的表情都不自然起来……
凌毓推开门走出来，冲太子浅浅地笑了。太子乌黑的眸子对上她笑不入眼的脸，淡淡地笑了一下。
“九格格没事了，现在很好。”
太子点了点头，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转向房门，“麻烦你了。你回吧。”
凌毓福下身，应了一声“是”，平静地朝落彩轩外走去。
凌毓永远不会成为太子眼中的重点对象。她扶了一下门框，跨出落彩轩的一瞬，回头望了一眼屋里的明黄色，转眼间便泪流满面，悄然无声。
——你不是四阿哥，我也不是熹微，你的眼里若没有我，当初又何必娶我？又为何如此相敬，薄悻情……
香奈儿抱着一堆衣服从内房里出来，太子的目光匆匆地在衣服停了一眼，不经意间，看到了令他心痛的东西，就将眼快速别了过去。
“太子爷，格格已经没事了。”
他没出声，背手踏进了房里。床上只穿着白色裘衣温宪转眸向他看来，眼里有太多情绪，大大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当初的明亮。
他不禁皱眉，温柔地笑了，将手轻轻地抚摸她的头，“长大了。”
“我不想长大。”
“傻话。”
“长大了，皇阿玛就要把我嫁到蒙古和亲。”
康熙三十七年，春末，繁花尽，夏临。
熹微在院子里坐了好久，面前的架上开满了小白花，碎碎点点，十分可爱。
“四嫂。”
她望过去，是十三阿哥，微微地笑了。十三阿哥却问：“九姐来过吗？”
熹微点头，“和你四哥刚出去。”
十三掉头，匆忙追了出去。熹微望了一会空荡荡的门口，仿佛听到女孩子轻声哭泣的声音。那年的临夏，不是她坐在费扬古府外的台阶上哭泣吗？是谁过来给她擦泪呢？
熹微低下头，看着手里浮雕着禩字的玉佩，“嘀”的一声，泪水如流星陨落般砸到玉佩上。
——如果那年我没有在门口哭泣，有多好，我就不会遇到你。
——如果那年你没有来费扬古的府上，有多好，你就不会遇到我。
——如果那年你没有那样给我擦泪，有多好，你就不会认识我，我也不会认识你。
——如果那年你没有向皇阿玛请婚，有多好，我就不会这么怨你。
——如果那年你没有和他争执。有多好，皇阿玛就不会下旨赐婚。
——如果那年我没有去承乾宫，有多好，你就不会遇到我，我也不会那样难过。
——曾经我以为你还在我身边，可是当我醒来时，确是他在我身边。
——曾经我以为那声熹微是你喊的，结果当我醒来时，却发现那是很久以前你在五台山上，我在五台山下，你很悲伤地喊我的名字，而我却望不到你……
——曾今我以为你会恨我，接过那年是你第一个把弘珲抱在怀里，幸福地笑……
——唉，如果那年临夏花不是一树一树地开，一树一树地败，我不是熹微，有多好……
风轻轻地吹，吹乱了繁花。
四阿哥站在马下，抬头望着马上的人，眼眶里的猩红被一点点晕开。温宪嘤嘤啼啼地哭了起来。
“四哥对不起你，下来……”
温宪自上而下地看着他，泪水在脸上流成两条明亮的小溪，“不要……”
“四哥……九姐……”十三阿哥愣在那里，目光带着异样的光芒，他的四哥会那样受伤吗？
温宪看了一眼十三阿哥，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没有预想中的那样顺利，反而跌到了地上，崴了脚。
“九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十三阿哥急了，连忙去看她的脚。她一手将十三阿哥的手推开，“不要碰我！”
十三阿哥伸出的手被打了回来，他怔怔地看着温宪，那双流着泪的双眼曾今给了他多少感动呢？
“这个时候还要耍孝子脾气，看样子额娘平时太宠着你了，十六岁的格格没有一个格格的样子，都成什么样子了！”四阿哥冷着脸，硬生生地责骂。
温宪猛然仰首望他的冷眸，面色一阵苍白，然后用力挡开面前的十三阿哥，爬起来，拖着一条腿，挣扎着往回走，不停地往鼻里吸着湿气。
“九姐，四哥是为了你好……”十三阿哥从地上爬起来，去扶她。
温宪停下来，回首去看四阿哥，依旧迎上了一双冰冷的双眸，不由咬住下唇，用力甩开十三阿哥的手，“不要管我！”
“九姐！”十三阿哥惊愕万分。
“不要管她，随她去。”四阿哥冷声道。
“四哥……”十三阿哥看着四阿哥，意外地睁大了眼睛，皇阿玛说四阿哥喜怒无常，真的就是这个样子吗？“可是九姐她……”
“随她！”四阿哥十分坚决地说，目光却随着温宪飘远。
十三阿哥望着温宪艰难而行的身影，目光一点点沉痛。
温宪拿袖子去擦来脸上的泪水，拖着脚一直往前走。曾经她以为她很懂四哥，曾经她以为四哥是懂她的，可是一切都与她想的不一样。
十六岁了！
——曾经我以为四哥你会来追我，曾经我以为你知道什么叫皇族的无奈，曾经我以为你不会骂我，曾经我以为你会在乎那些东西。
——当你难过的时候，我以为你真的很受伤，我以为你懂温宪的。
“温宪……”一双手忽然扶住了她的胳膊，那是一种心疼的声音，犹如那曲《鹧鸪飞》。
她抬起头，双目湿蒙蒙地去看对方，一直看着。
“温宪……”
“八哥！”温宪扑到八阿哥怀里，大声地哭出来，忽略了一旁的九阿哥和十阿哥。
九阿哥看着温宪抖动的身体，目光开始闪烁，红唇闭得紧紧的。八哥曾今说过，有一种声音叫心疼，有一种曲子叫《鹧鸪飞》，有一种感情什么也超越不了。
八哥会像四哥那样吗？
——赐婚于四子胤禛，纳耿氏为格格。
——耿氏扶正旗，为镶白旗。
那是皇阿玛的圣旨，圣旨上把耿家的势力赐给了他。只是那是他想要的吗？他真的只在乎那些东西吗？
四阿哥从乾清宫退出来，抬头就看到八阿哥。他又是那样笑，没有底子，虚浮地浅笑，以前不是那么刺眼，现在觉得很心痛。
“四哥，皇阿玛赐婚，那杯喜酒不可免。”
四阿哥望了一下天空，微微地笑了：“八弟，四哥的喜酒几时免过？”
八阿哥的目光定在四阿哥轻盈的笑容上，微愣，四哥怎么可以那样笑！然后，嘴角牵起一道优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