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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至云州城门时,已又过去两日,冰若自小就骑马打猎,可以说马术高超,本来快马加鞭一天半是完全可以到的,却因为不熟悉路径,绕了不少冤枉路,生生又耽搁了半日。
遥望残阳如血,一把把如利刃般的远山,将绝望的落日刻进无情的山坳,冰若用力捶打着紧闭的朱漆城门,久久无人回应。冰若欲哭无泪,只得退后几步,独自跪在城门前,希冀城墙上偶有路过的守兵可以看见她,回应她。
“官爷,在下梁冰若,跪求进入云州城拜见肖知府!”
……
“官爷,冰若有十万火急之事,望官爷开恩放行!”
……
“官爷,事关云州首富洛家惊天之财,冰若求见肖大人!”
……
一个守兵从高高的城墙上探出半个身子,微微俯下看着跪在城门前的少女,不耐烦道:“云州城正在戒严搜捕前阵子从府衙大牢逃走的要犯,你走吧!”
“事关洛家财宝,富可敌国之财,知府大人不想要了吗?!若因你不替在下通报而耽搁此事,你可担待得起!?”
那守兵冷笑道:“你也是武平县来的吧,又是展离派来折腾的?洛成宇既然那么有钱,干嘛不拿去赎儿子?你赶紧走吧!”
……
那守兵走后,无论冰若怎么喊叫哀求,皆无人回应。天色越来越暗,冰若跪在城门前万念俱灰。
这云州城确实是戒严了,冰若在这跪了三天三夜,大门一刻未开,偶有要进城的百姓也是敲半天门没回应便就走了。
而冰若茫然无措地在这跪了三日,那守兵估计也是怕她渴死饿死在城门口难以收拾,每日都从城墙上用绳子拴了干粮和水壶丢下来给她,而冰若也并不拒绝,总不能洛风还没救成自己先渴死饿死吧。
到了第四日,冰若不再跪着了,她今日没有去拿守卫丢下来的食物,因为她此时哀思如潮,泣不成声。她抱膝坐于城门边,发了半天的呆,她骑的马好几天没吃饲料,只喝了一点冰若喂的水,现下也是疲累地趴在城门边上垂着脑袋。
到达云州城门的第四日傍晚,下起了瓢泼大雨,风雨凄凄中,冰若也不躲避,斜倚着马肚子,迷迷蒙蒙,不知在想些什么。
以前在猎户村的时候,秀才梁兆生最爱看话本子,所以冰若也常拿了爹爹的存书来看。尤记得书中但凡姑娘独自在雨中淋着,必是会有翩翩佳公子举着一把油纸伞飘然靠近,然后温柔一句:“姑娘可别淋坏了身子。”。冰若微眯着眼,感受着打在身上的沁凉雨滴,心中幻想洛风也会带着人间四月天的笑容撑伞而至……
一番遐思越飘越远,远处,一人骑着黝黑的高头大马奔跑而来,他也没有打伞,浑身湿淋淋,锦衣玉带,一双凤目眼尾狭长上挑,竟有点像夏弦。
但是来人绝不是夏弦,他面容清俊,却气质倨傲,那黑马踏至冰若身侧,冰若抬眼望向他,十七八岁却一脸淡漠老成,那人冷冷道:“你莫要在此淋雨,随我进城吧。”
“在下不用进城了,雨停便离开。”冰若依然保持着斜躺在马肚子上的姿势,有气无力道。
“哦?雨停后你要去哪里?”
“武平县吧。”
那人剑眉微微扬了扬,语气温和了些又问她:“去武平县干嘛?”
冰若心中又是一颤,一双小手缓缓捂上面颊,悲戚道:“去找个纸扎铺子……买点……纸钱。”
那人一愣,思索片刻又道:“买纸钱的话,你有银子吗?”
“没有,算了,你走吧。”
“随我进城吧,云州城里多的是凶肆,什么棺材店、纸扎铺,应有尽有。”
话毕,不等冰若开口,他便俯身将她抱至自己前方马背,揽着恍恍惚惚的冰若向城门走去。
身后又是一阵马蹄声,一匹漂亮矫健的白马载着一个面容娇媚却表情严肃的少女奔踏而来。那姑娘也没有打伞,也是浑身湿漉,薄薄的衣衫被雨水浸透,勾勒出她迷人的曼妙身姿。
“凤年,这是哪里的姑娘?”
“刚在那里捡的,对了铃儿,她这马快饿死了,你把它带去城门里的守兵马厩安排人喂一下。”
“好的,你先回府吧。”
……
云州城肖府的膳厅里,黄杨八仙桌上摆着叉烧鱼、银杏蒸鸭、八宝鸡、坛子肉、冬菜扣肉、沙参心肺汤……然而冰若没半点食欲。
她胳膊肘支在桌面,双手撑着下巴,无精打采面对着对面二人:“多谢二位了,在下要去找纸扎铺先赊些纸钱,在下的一位故人刚刚……去了西方极乐之境……”
“刚刚守城门的说你要找家父,不知何故?”那唤作凤年的少年沉声问道。
“现在不需要了,多谢肖公子款待,只是你的父亲肖大人刚刚杀了我的故交,在下委实不愿再在肖府停留。”
肖凤年显然没有听明白,但是他见冰若此番沮丧模样,知道问了也白问,便不再说话。
冰若起身告辞,却被那唤作铃儿的女子拦下。
“姑娘,不知为何见着姑娘便觉似曾相识,姑娘有所不知,我与凤年……此事说来话长,我与凤年皆觉得姑娘是我们的故人,所以,不若让我陪姑娘去纸扎铺子吧。”
“也罢,那走吧。”
肖凤年向那铃儿微微点了点头,两个少女便离开了膳厅。
夜幕中,两个少女走在云州城空旷的大街上,各个商铺都已关门打烊,冰若心下哀叹今日怕是买不到纸钱烧给洛风作路费了。
正晃悠着,冰若注意到城里到处张贴着通缉告示,仔细打量,这告示上画的人竟有点面熟,很像几年前来过猎户村的那个癞头和尚。冰若对那瘦瘦的小眼睛癞头和尚可是印象深刻,他的一句彼岸往生论可是深深地开解过那些年整日杀生的冰若。
“铃儿姑娘,这就是最近云州城戒严为了搜捕的人吗?”冰若问身边少女。
“是的,这和尚是个杀人犯,前几日从知府衙门大牢里越狱逃走,到现在还没下落。”肖铃儿一边四下搜索着纸扎铺,一边回答冰若。
“哎,都关门了,明日再来找吧,我们先回去可好?”
冰若见这肖凤年和肖铃儿人都不错,且自己又没钱又没住处,马也在城门马厩,确实也只能跟着肖铃儿回肖府了。
……
话说那白名自那半夜被冰若弃在兰若寺门口,心中疑窦重重。白名虽住在斧头帮寨子里,却已好几个月不曾出来走动,每日都有小山匪送饭送水,打扫清洗,他根本就是深居简出,几乎足不出户,所以也并未见过最近来到斧头帮的梁冰若等人。
那日他本是要坐马车回武平县探望奶奶,却不想车里冒出个俊俏的女侠姐姐。白名心里大至猜测这姑娘也是被某个山匪从县城里绑回来做压寨夫人的,既然逃到他的车上,他自是有意救她,不想这女侠姐姐如此凶悍,害得他憋尿就憋了两天。
白名坐着马车,与那赶车山匪小厮回到斧头帮时,寨子里已是一片狼藉惨状。却还能看见一些小山匪在清理尸体和残垣断壁,有些小山匪也已组织起来正在重新建寨子,但是却不见了帮主刁无岸。
一个小山匪哭哭啼啼道:“白……白少侠,你走的那日后,来了飓风……死了好多人……帮主,帮主也不知去哪里了,不知,还活着没……”
“荒唐,帮主何其英雄人物,怎么会死?!”白名怒斥着这小山匪,随后举手捏了捏眉心,俊俏小脸面色沉重焦虑。
“你好好和他们一起重建山寨,帮主一定还活着,我去找帮主,一定把刁帮主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话毕,白名骑上一匹枣色骏马,向着山林扬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