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俘虏将军严邈近来很是烦躁。
他被俘虏了, 这很耻辱;然而,更丢人的是, 他在狱中连续自裁了好几次,都被警惕的狱卒给救下来了。
想死不能死,连自己的生死都主宰不了,这更耻辱。
严邈想, 自己一世忠良,不能就此毁于一旦, 既然死不了, 就干脆以不变应万变,看他慕容情能耍出什么花样来,反正就是不投降。有种你打我呀,打死了才好。
于是, 他当真还沉下心来,什么反抗都不作了, 狱卒让给他吃便吃,叫他睡便睡,国师设宴相请,他也一次不落地去参加。美酒佳肴照吃不误, 就是不肯交出骏山的军事路观图。
说来这国师慕容情倒也怪,他不交, 慕容情却也不催,好似半点都不着急。
严邈又暗自忖度,这慕容情看似不急, 实则内心必然早就坐如针毡了,骏山他一日不能彻底占领,便一日不能分兵进攻汉中。这般一想,严邈又稍稍心安。
这日国师又派士兵来请他喝酒。严邈坐在席间,只管喝闷酒,并不过多搭话,听着国师同部将等人闲聊。
国师先问帐下的谋士们近两年以来两河之地的年成和兵丁税利,都是一些闲话,严邈马耳东风地听着,心忖——这是慕容情在向朝自己展示晋国的物资实力呢。他装作不在乎,只管喝酒。
国师问过中原一带,话锋一转,将话题带往西边来了:“本座听闻属地物资丰饶,百姓富庶,为何逐年以来却屡有民变传闻流出?”
严邈听他提到汉中,便悄悄竖起耳朵听。
席间立即有一人出列,举着大袖朝国师一拜,应声而倒:“大宗师日理万机,蜀中的确是物资丰饶,然而富却在官不在民。郁荣治理蜀地,重士大夫而轻民,乃至士大夫多挟其财势,欺凌小民;使蜀中之民思为乱者,十户而八。”
此人从容不迫,面貌清正,正是国师帐下别驾从事宋川。
国师点头,一派思索之状,回身问严邈:“严老将军,你尝居蜀中,可有此事?”
严邈冷哼一声,不予理睬。他知晓这是慕容情的攻心之计,挑拨离间,抨击郁荣治理汉中的政策,他才不会中计。
严邈不回答,却不能使得国师尴尬,他很快又同谋士们畅聊一阵川蜀当地的情况,有的官员任用和政治内|幕甚至连严邈也没听过,严邈听他们轻松谈笑,俨然如同谈论市井八卦,心中极其烦躁。
不一会儿,歌舞上来了,舞姬们莲步纤纤鱼贯而入,在高台上翩翩起舞,长袖如同彩云此起彼伏;严邈已经坐不住,便同国师请辞告退。
国师也不曾在看歌舞,他翘首望着西方,那里行辕有一条栈道,直通向西边的辕门。他在看那个方向。听见严邈告辞,他露出谦和温润的微笑:“老将军嘉宾所至,来到极是难得,不若再坐一会罢。”
严邈只好坐回席上。本着你虽然得到了我的人,但是得不到我的心的想法,气闷地喝了一杯酒,让侍婢继续满上。
——自从他被俘虏以来,国师天天都要请他来喝酒,严邈越想越不对劲,莫非这酒中有慢性毒,慕容情想要借此杀人于无形?亦或是以酒肉歌舞慢慢腐蚀他的斗志?
再看国师,他始终保持着翘首仰望某个方向的姿态。
严邈终于忍不住了,拍案而起,喝道:“慕容情,你要杀便杀,唱戏给我看作甚?士可杀不可辱!”
严邈这一拍案,台上歌舞戛然而止。下面的将士们见他对国师无礼,纷纷簌簌起身,怒目相视。
孟章直接骂道:“老匹夫,大宗师的名讳岂是你能叫得的?休得放肆!”
场面一时间剑拔弩张。
这时,西边的辕门闯进来一骑驿马,卫士见令牌直接放行,那传令的斥候骑马沿着栈道飞驰而来,滚鞍下马,匆匆登台,将一封信笺交到国师手中。
国师未理会众将和严邈针锋相对的场面,将信读完,终于展颜,回头对严邈道:“汉中已降,您何不顺应天时,将骏山的路观图交出呢?”
汉中投降了?严邈大吃一惊。然而很快怒道:“不可能,黄口小儿,休想诈我。”“你放肆!”孟章在下面大吼大叫,被石锡压住。
“老将军请看。”
严邈急急忙忙接过,国师递来的信笺,正是汉中传来的请降书。
信中言明,刺史郁荣不欲汉中遭到战祸,决定开城迎接朝廷军,献出汉中版图……
严邈目呲欲裂,苍老的面孔急急抖颤:“不,这定是假的!”
国师在旁,伸出手指轻轻一点信笺道:“郁荣的笔迹,将军认不出来么?这是他的官印。”
这犹如晴天霹雳,直直击打在了严邈头顶上,他一屁股坐下来,不敢相信此时为真——汉中,当真不败而败,就此投降了?
众将听到消息,也纷纷面面相觑,对于这不胜而胜的好消息颇感疑惑。
一缕明媚的阳光照在高台,将国师清雅优美的面庞照镀上一层光影,他轻快自信地转过身,面朝西面汉中的方向,在那里,夕阳西沉,飞鸟振翅掠过,宛如游过一片灿烂的金海……
——一个月以前。
国师在派兵攻打汉中门户骏山的同时,也派出了刺客活动在汉中,这正是他召回唐三的目的。
离花宫宫主金飞燕亲自参与,和白鸟营的斥候配合行动,先是陈翘儿以美色套到了郁荣堂兄的话,知道了郁荣老母的位置,离花宫一众刺客便绑架了郁荣母亲。
随后,国师又放出风去,骏山之役是因为严邈主动归顺,帮助国师里应外合,引来郁荣五万援兵,这才赢下来的。然后,他释放了在汉中之役被俘的敌方主将高策,要他给郁荣带话,为了汉中百姓迅速投降,否则只能留下一片焦土。
高策在朝廷军的兵营里亲眼见到过严邈和国师把酒言欢的样子,他早就看严邈不顺眼了,回去之后,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于是整个汉中都知道严邈投敌的事。
这汉中刺史郁荣原是个大孝子,听到亲娘在敌方手里,疼的心都揪起,这会儿再听到严邈背叛的噩耗,六神无主,汗流浃背,发了一夜的高烧,重病加身。
郁荣身边的近臣早已被国师派出的使者所贿赂,于是趁此机会劝说道:“让主公誓死抵抗的人都是怀有异心的人,他们受了云晟的好处,想看主公和慕容情拼个玉石俱焚,他在洛阳好坐收渔利。”
郁荣终于被动摇,这担惊受怕的日子过得也是够了,他早不想打下去了,于是派出使者跟国师求和,愿意献出汉中,投降了。
至此,朝廷军兵不血刃地取得汉中。
国师在席间将此过程娓娓道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说给众将听,听得众将均是喜悦,唯有严邈长恨不已,仰天叹道:“孤臣霜发三千丈,每岁烟花一万重!”
——严邈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怨恨,他恨郁荣软弱无能偏听偏信,更恨自己生不逢时!
国师微笑饮酒,这会儿,他没有好言好语去安慰这位老将军——摧毁一个人的信仰需要耐心,重建更是如此。
汉中投降的消息很快传遍军营上下,祝小鱼等人忙着庆祝;石锡朝汉中派出了接管部队,很快进驻准备收编当地军队,顾柔也跟着孟章一同去了,他们要去群中的军事路观图——汉中因为孤立自守,版图已经数年没有更新过,需要画出一版最新的军事路观图,并入大晋版图。
顾柔走的当夜,同国师约定数日后再见,临行前,她去看了看冷山,仍然没有醒。
国师道:“你去罢,本座会派人守在这里。”
顾柔对他很是放心,同他道别离去。
送走石锡的军队后,国师派人领来严邈。
汉中投降的消息传至以来,严邈几乎彻底崩溃,不吃不喝,神情甚是萎靡,他原本是位老者,如今更是眼窝深陷,形销骨立。他立在军医处的门口,目光浑浊地朝前看了一眼。
这一回没有酒宴在等着他,屋中一片昏暗。
国师从宝珠手里接过一盏灯,引路道:“老将军,请。”
屋中四白落地,窗纱紧闭,中间的木塌上躺着一人。严邈本已无任何生存意志,无论国师说什么他皆兴趣缺缺,然而这躺着的人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榻上沉眠的男子着一件素白单衣,虽然屋里光线昏暗不清,但仍可窥见他线条锋利的脸庞,这轮廓似曾相识。
“这是我军白鸟斥候营统帅,军司马冷山,”国师道,“你们在战场上见过。”
严邈想起来了,可以说是毕生难忘——他跟高策里应外合,包夹了石锡的军队,将他们逼进狭长险道走马谷栈道,这本该是绝佳的追击机会,然而正是这个人,率领一支彪军冲出断后,拦截了他的军队,使得石锡主力逃离走马谷。
严邈记得他——同为用弓箭的高手,他对于羽箭发出时弓弦震颤的声音尤为敏感,那一瞬他回头了,却已经来不及,只看到破空而来的箭枝,和那背后一个模糊不清,却又精悍锐利的眼神。
当日,严邈中了他一箭,虽然在肩上,却使得他甚是恼怒,他判定此人必是军尉以上级的军官,于是派兵将之逼入孤鹰岭,想要合军绞杀,却没想到此人一进入深山,如同蛟龙入水游刃有余,连续射杀他的兵卒。
没想到,他如今躺在此地。
“我记得此人,他叫什么。”严邈从回忆中醒过神来,终于忍不住发声,为了这可恨又可敬佩的对手。
国师将油灯搁置在窗台,轻轻拉起窗纱,细碎的星光伴着月光漫射而入,室内微微明亮。
“冷山。此乃邝汉侄子。”
严邈愣住了,窗外投射进来的月光照得他眼神有些恍惚。邝汉……与他起名近十年的人,在心中视为对手的人。在世人包括他自己的眼中,一直有个疑问,究竟是邝汉更强,还是他严邈更强?
他一直以为这个疑问,已经没有机会再追寻答案,甚至一度为邝汉的过早离世而深感惋惜。然而……此刻他呆住了,怔怔望着冷山的躯体。
国师道:“人固有一死,我知老将军风烛之年欲保晚节,然郁荣无德行之辈,将军助之,岂非如申公豹助商纣,死则轻于鸿毛?”
“冷山重伤之际,曾反复叮嘱下属,在你投降之后不可杀你,因为一人之过,需要机会弥补。”
见严邈嘴唇抖动,国师微微一笑,又道:“邝将军虽英年早逝,却传承精神为后人,子侄辈无一不为精忠报国之辈,此乃德行周备,生死而不朽。将军何不效之?”
德行周备,生死不朽——这八个字击中了严邈的心事,他早已对郁荣失望透顶,然而为了家族和后世的名声,他只怕被后人评价为反骨家贼,故而苦苦支撑。此刻,他再也经受不住,大哭拜伏于地:“老夫输了,输了!”
国师转过身,负手立于窗前,深蓝夜空中,北方的星斗发出璀璨的光。
严邈被宝珠等人带出去不久后,宝珠返回小屋,向国师禀告:“他交图了。”
骏山的军事路观图,至此到手。
国师心头感到一阵放松,然而却未能彻底轻松,他回头转身,只见月光如银,照出冷山一身洁白,宛如黑夜中的巍巍雪山。他感到一阵莫名地困惑袭上心间——
那一日,在下着雨的高台上,国师宴请冷山,煮酒相邀,要他听命自己夺群中。国师举杯:“冷司马,本座敬你。”
冷山却不接杯,一双耸峙冷峭的锐目盯着他,试探相问:“大宗师若群中,又当如何。”
“返京。”
“如何返京?”班师回朝,和挥师入京,这两者乃是迥然不同的道路。
国师明白冷山之意,便指天为誓道:“不歧不逆,不悔不枉。从心所欲而不逾矩。他日我慕容情取下汉中,必返洛阳,交兵于上。”
冷山听了这句话,便接过他手中递来的酒。
天空电闪雷鸣,两人相对一饮而尽,为了一个安宁治世的到来。
“大宗师?”一旁的宝珠见国师站在冷山榻前默然出神,便出声提醒道,“那严邈如何处置?”
国师的双眸静静凝视虚空,答非所问地道:“取酒来。”
宝珠很快端来了两杯酒,一如当初国师为冷山准备的那样。
然而如今,冷山不可能再站起来接过杯中酒了,国师左手的杯盏中依旧盛满酒液,那清澄的波光竟让他眸中染上一层空虚。
冷山闭着眼睛,那样的胸襟才华,在那个荒瘠年代,他像是是一簇绝世烟花。孤傲又倔强,与全天下对抗。
这样刚强又忠贞的一个人,在所有人的脑海中烙印般抹之不去。即便国师,也不得不承认,他很难忘记这个人,忘记心中那份对于他的不甘心——对严邈,他赢了,对冷山,他赢了么?
他不容任何人在顾柔心中占据位置。
一念及此,国师目中清冷光芒倏然一厉。
“冷元中,我敬你。”他微微扬起酒盏,面对身前的虚空。
屋外响起蹬蹬蹬的脚步声,宝珠在门口将沈砚真一拦:“沈大夫。”沈砚真拼命挣脱,国师示意宝珠放行。
沈砚真急忙扑到冷山身边,一阵检查,见他仍然维持原状,方才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回头警惕地望着国师:“你来干甚么?”
大抵是她在国师这里从未讨得一点好处,反倒受了不少磨难之故,沈砚真对于国师,有种天然的提防。
国师的脸色依然冷定,声音空寂地问道:“他应该醒不过来了罢。”
沈砚真一声冷笑:“那岂非正中你下怀?”
国师不置可否。
沈砚真见他不痛不痒之状,心忖此人看似温和,实则无情,担心他对冷山不利,便道:“他可从没害过你,他有很多机会告诉顾柔,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你不能加害他!”
国师薄唇微抿。
——他想说什么?想说雨夜当晚跟国师的约定,还是想说出他内心对顾柔的情谊?这些都不重要了。
国师沉默了一嗅儿,清冷的目光扫过沈砚真。
这些事,冷山谁都没告诉,倒是告诉了她。
沈砚真讥诮地道:“大宗师,你看我也没用,我就这些本事了,我救不活他。可是,他要在顾柔心中永远占据一个位置。我会把这些都告诉顾柔,冷山是为她死的,他为顾柔才会帮你,他是为了襄助你夺群中,才死的!”
淡淡的一瞥,他清雅的面容上,神情都显得无谓。“你不会有这个机会了。”他道。
……
顾柔跟着孟章从汉中归来那天,正逢一个灿烂的晴日。
和汉中军队的交接顺利至极,顾柔手握新绘制的版图,骑在马上,看见黎明的光线中,骏山山城的轮廓渐渐清晰,心情也随之明朗。很快她就要和大宗师见面,然后一起回到洛阳了,希望回到洛阳那天,也能是如此天光明媚,万事顺遂。
孟章先回营里放东西,顾柔迫不及待先去见国师。
国师人在军医处,前些日他练功稍稍岔道,受了些内伤,便在此配药调理。顾柔急得对他嘘寒问暖,跟军医反复确认他没有大碍,方才放心。
顾柔再看看这间屋子,只觉得有些眼熟,仔细一想,正是冷山呆过的那一间。
她心头一紧,有种不祥预感:“冷司马呢?”
国师原本含着微笑,这会儿他的眼睛清冷又神秘,带着一股说不出沉重。
顾柔一阵刺痛——该不会,冷山已经……去了吧?她不敢再往下猜测。
宝珠连忙在一旁解释道:“大宗师您快告诉小柔吧,别把她吓着了。几天前,大宗师已经安排人,送冷司马去东莱治病,沈大夫也同去了。”
“东莱?”
“是啊,那里仙山宝地,草药珍稀,有助于冷司马的伤势恢复。”
哦,顾柔将信将疑,可是……“怎么这么急,人手带得够吗?”沈砚真身子骨也不扎实,长途跋涉,只怕照顾她自己尚且困难,怎么带的动一个昏迷的冷山。
宝珠道:“不担心,大宗师让唐三和白鸟营的陈姑娘一同护送他们前去了。”
顾柔道:“唐三儿?他什么时候也管这茬了。”在她印象中,以第一刺客金飞燕名号混迹江湖的唐三,从来只负责杀人,不负责帮人救人。
看宝珠的神情,好似事情前因后果很是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
这时,国师起身打断道:“小柔,明日我们回京了,你要有所准备。”
顾柔顿时醒过神来——是啊,回洛阳这件事情决不容易,朝廷的局势今非昔比,在洛阳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云太尉,他如今大权在握,一定不会让大宗师就这么回京。
可是大宗师呢,就要这么入瞉吗?顾柔想起之前在汉中,石锡收编了不少士兵,又在军中听到不少关于大宗师要反的流言,不禁也疑惑了起来。
倒是雷亮这些人很兴奋,他们觉得国师有可能会打进洛阳,开启新时代,来个开天辟地改朝换代,如此一来他就是开国功臣了,还劝顾柔多给国师吹吹枕头风,做事要果敢,手里握着这么一支战无不胜的精锐之师,别说一个洛阳,就是十个洛阳也打下来了。
顾柔把雷亮骂得狗血淋头回营帐,还跟阿至罗告了他一状,阿至罗罚雷亮三天不准吃饭。
不过,顾柔心中倒也不是没有好奇,当晚,她躺在国师身边,盯了他的睡脸老久老久,终于国师开口了:“你这么久不睡,可是有话对本座说。”
顾柔起初还有些为难:“没有……”腰上被掐了一把,他压低声音道:“那是想干点别的?”顾柔脸臊了:“大宗师,明日还要启程,得养好精神……”
“那你还不睡?”他将被子一角替她掖好,翻了个身,把手压在她身前的锦被上。
黑夜里,顾柔眼珠转了转,终究忍不住问道:“大宗师,咱们这次回洛阳,你是想打着回去,还是跪着回去呀?”
顾柔也晓得,这一会儿太尉云晟把持着朝政,如果不能朝他屈服,势必便要向他宣战。
听到他一阵缄默。
顾柔忙道:“怪我,不该打听这些,歇了歇了。”
黑暗中传来他清冷凉润的声音:
“本座以前只知无可而无不可,无为而无不为,无中可以生有,无限可以自由;寻求绝对的自由很容易,然而这世间有这么多规规矩矩,要做到从心所欲而不逾矩,却是一门难得的修行。”
说罢他轻声一叹。他不想把话说得太明,又是怕她太担心忧虑。
不料,话音甫落,就被顾柔在被子下面踢了一脚:“大宗师,听不懂,说人话。”
“……”
他只好道:“你是否希望我不要发动战争,劳累生民?”
顾柔翻了个身朝着他:“如果可以不打仗当然很好了。可是云晟要杀您,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可以看见她握了握拳头,显然对云晟这个太尉很是不满意。
“但倘若我不这么做,云晟必要来害我,你是否希望我为他所害?”
顾柔赶紧摇头。
他又道:“然我一旦同云晟交兵,势必殃及两河百姓,这是否你希望所见?”
顾柔没声儿了。
他笑道:“那你倒底要我如何做才会满意?”
顾柔苦恼地皱着眉头,她心烦意乱极了——她不想大宗师死,但也不想牵连无辜百姓和将士,大宗师对她最为重要,然而千千万万的生灵也各有对其重要的家人,在私情和公义之间,实在难以抉择。她想到这里就难受,使劲地朝他怀里钻。
若是以往,他不会抛出这般尖锐的问题来刁难她,他的惯常做法是,将所有的麻烦解决,使得她不必面对任何抉择。
她怯怯问道:“您是大宗师,总归会有法子的吧?”
他温和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恢复柔声细语:“本座同你说笑的,睡吧,局势尚且还在掌握之中。”
他既要入云晟的瞉,又要让二十五万大军平稳降落,不见血光地解开洛阳之局。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令她满意。
……
国师慕容情要回京了!
这消息传到洛阳,如同一个惊雷在朝堂炸开。
须知道,此刻的国师,除了手上的二十五万朝廷精兵,还因为陆续夺取益州和汉中,兼并收编了十五万当地军队,一共四十万大军——简直犹如一股从西蜀推向中原的恶潮,浩浩汤汤朝洛阳奔袭而来。
皇宫里,朝堂上,众官议论纷纷,各自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个预告吧:
第一,大宗师会实现小柔的每一个愿望的~
第二,云飘飘准备上线,以妃嫔的身份~
第三,老钱要准备上线。之前埋过儒道争流的伏笔对吧,老钱的时代要来了(来自欧阳胖胖式的迷之微笑)
那么大家明天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