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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文|学3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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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柔见再不阻止他们两个, 恐怕就要拆房子了,这刚刚一刀劈烂的红木桌, 还不晓得要陪多少钱,连忙走到两人中间将他们分开:“好了,都稍安勿躁吧——小谢,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还要继续打听你师父下落么?若是打听到了,也给我回个信。”

“不了, 他若是不想被人找到, 恐怕我把这江湖翻个底朝天,也没法子,”小谢道,“师座的事要紧, 我陪你们去东莱吧。”

“什么,他要和俺们一起?”祝小鱼瞪着小谢, 脸上就差写着快滚两个字了。

陈翘儿点头道:“他武功很好,若有他同行,定会放心不少。”

放心个屁啊!祝小鱼大叫:“不行,俺不想和他一起上路!”

小谢指路道:“那你可以走啊。”

“俺走?凭啥!”

“你看, 论武功,你已经被我打入十八层粪坑不得翻身;论智谋, 你连我是敌是友都闹不明白;论长相嘛,照照镜子也该知道谁更令人赏心悦目了吧。所以,你我和相比, 谁对咱们接下来的行程更有用处呢?所以你可以离开了,这里不欢迎你。”

小谢一口气说罢,得意洋洋做了个“请便”的手势,祝小鱼目瞪口呆。

“伍长……”祝小鱼愣了半响,几乎要哭着跺脚了。“好了好了,不许哭,你都是白鸟营里当官的人了,”顾柔板起脸,“小谢你也少说两句,别跟唐三似的。”小谢耸耸肩膀。

翌日清晨,顾柔等人打点好行装离开管城。

从管城出发,沿着黄河流域走车马驿道,途经兖州、青州,最后到达青州之北的东莱郡,一共花了六日脚程。顾柔从一开始的水土不服,到最后也顽强地撑了下来,加上银珠自备锅灶,夜里一得空就变着法儿预备好顾柔爱吃的小点心和粥汤面,白天拿出来找店家热一热吃,慢慢地顾柔也就习惯了。

到达东莱之后,陈翘儿引路带众人往北走,越是往北,地势愈发平坦开阔,已能看见远方海天相接,云雾缭绕。

再赶一段路,马车便不能行进了,众人下马往前,进入一片葱茏密林。

那密林深处,地势突然峻拔,有一片连绵的山群,峰峦峭拔,怪石嵯峨;这些山峦仿佛拔地而起,和密林之外的大海遥遥相对。高山碧海,倒很壮人胸怀。

陈翘儿在郡城中雇了一顶双人抬轿,这会儿派上用场,让顾柔坐上去,她前面引路。祝小鱼因为不肯和小谢走一起,便跑得很前,跟陈翘儿肩并肩,一路被那参天古木和奇花异草迷了眼睛,不住地提问题——

“翘儿姐,这地方看起来野得很,真的能住人吗。”

“翘儿姐,这山究竟多高啊,云雾上边真有人家?”

“翘儿姐,这是什么?”

陈翘儿沿着土路爬山,五月初的天已带暑热,好在山中四时清凉,盛夏不暑炎冬不寒,也并没有感觉到太过吃力。她顺着祝小鱼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岩壑雄峙处,有一幽深洞窟,洞边藤蔓丛生环绕,仿佛挂起一张天然的绿帘。

“啊,那是石棋盘洞,洞里头有一倒悬蘑菇状钟乳低垂,不晓得谁将它画上格子,形成一张天然的石棋盘;上回和冷太尉他们一同前来,沈大夫还和冷太尉在此对弈了一局呢。”

“原来这样,”祝小鱼看那洞口两边虽然野草丛生,但是洞口的一条道路仍有些许人踩踏过的痕迹,才放了心,“原来此间真住着人。”

“不住人,难道还住着鬼啊?”小谢在后头嗤之以鼻。

祝小鱼怒回头:“俺又没同你讲!”小谢朝顾柔耸耸肩,继续赶路。

又走了一段路,到了半山腰。此事正值正午时分,微风吹开了山中的云雾,阳光轻洒下来,犹如拨开面纱一般透出前方的道路——从这里开始,竟然出现了人工斧凿的石阶路。

日照峰峦,水光山色,烟雾在曲折的石阶路上忽浓忽暗,宛如一条攀天的仙路。

甚至,远处上方仿佛传来了幽雅轻灵的鼓乐之声。

众人都看得呆了,就连那两个抬轿的轿夫,虽然是东莱本地人,但上山还头一回,也不禁瞪大眼睛贪看这般景色。

陈翘儿指着小径道:“从这里上去就是。”

这会儿,众人的疲乏皆被奇景之美一扫而空,怀着寻幽探密的心情,众人加快脚步,沿着小径拾级而上,不一会便到了高处。

那山虽然高达四百二十余丈,高处却甚是开阔平坦,大大小小的峰峦之间,只见一座座紫金宫殿依山面海而建,其间云雾开合飞扬,犹如海上宫阙若隐若现。

脚下的那条石阶小径,也越走越宽,直到通往山顶的证道广场消失。

宽阔的证道广场建在三清大殿之前,广场中心竖着一丈余高的太清像,手捧如意,足踏紫烟,神态庄重端方。

小谢走近了细看,只见那紫光流淌的底座上面刻着“上清真境大圣灵宝天尊”。他感到好奇,伸手想摸一下这底座究竟什么材质,估摸着值多少银钱,手刚刚要碰到,便听得旁边一个小声传来:“别碰,若是教掌门师尊瞧见了,你可就惨了。”

说话的是一位穿着青色练功服的弟子,他盘膝端坐在香茅蒲团面,双手紧握一根腕粗的木棒,正面对太清像,一棒接一棒地往额头上敲,尽管他的额头已经呈现淤紫一片,仍然没有停手的意思。

小谢环顾四周,这名弟子身边还有不少同他一般着装的弟子,也是各执一根木棒狠狠自敲。

顾柔问:“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陈翘儿道:“这些都是早课迟到、言语疏失、行功疲懒的弟子,掌门安排在这里受些惩罚,面对太清老祖静思己过。”

小谢叫道:“说错话便要受罚,那她岂不早死了。”手指着祝小鱼,祝小鱼气得对着他的指尖探头咬下去,小谢却早已敏捷地抽手回来。

“清修之地,何人在外喧哗不止?”

说话间,三清大殿内步出一行人,道者们环绕前后左右,如众星捧月般拱卫在中间三人周围。

那中间的三位长老,也俱是显眼:左侧站着的一位青袍长老,望之五十来岁年纪,双目半睁半闭,面上似笑非笑,双唇紧闭,不但不语,仿佛连看热闹的兴趣都无。

陈翘儿悄声对顾柔道:“这是丹阳长老。”

而右侧的另一位高冠长老,则穿着讲究,风采潇洒,他看起来甚是年轻挺拔,若非身着道袍,还以为是为世家公子。但神态却是不矜而庄,一抖拂尘,微笑款款看向众人。

陈翘儿悄声对顾柔道:“这是丹朱长老。”

顾柔点点头,方才那一声质问正是丹朱长老发出,虽是质问,却语声柔和,仿佛含笑,并无一丝攻击敌对之意。

立在中间的,顾柔望去,却见他艳艳如火甚是夺目,道袍虽然图样仍是道家阴阳乾坤,却非黑白二色,而换成了红白。这便是掌门慕容停了。

陈翘儿附耳道:“这是丹华掌门,你一定认得的。”

顾柔一看见他,每一丝毛孔中都透出了凉气儿。

只因为他生得和夫主的相似程度,就好像慕容情换了一件红衣裳从国观里头偷跑出来一样。

顾柔屈身一拜:“在下顾柔,乃国观慕容情之期,远道而来拜见丹华掌门,丹阳长老,丹朱长老。不邀而至只因事出有因,打搅了众位真人上仙清修,唐突之处还请见谅。”态度甚是恭敬。

听了这番话,丹阳长老温和地垂下眼眸,丹朱微微一笑,胜似春花。

只有慕容停却纹丝不动,顾柔晓得这位大伯性格孤傲冷漠,不敢多言冒犯,只静静等在一边。

慕容停长相跟国师几乎一样,但是眉心的花绣却非梅花而是一团烈火,他高冠束发,头冠高出身边两位长老半寸,在两颊下面垂下丝绦。

国师白发,这位孪生兄长头冠之下压的却是黑发,他不苟言笑,然而于无声平静中,却使人感到一种无声的压迫。

三清像前面,几个弟子都开始指尖微颤。

慕容停问:“本座命你等思过悔罪,当心无旁骛——方才何人出声打岔?”他一双狭长凤眸冷冷睥睨,威仪难以名状。

那跟小谢说过话的弟子立刻站起来,不敢有丝毫的延迟:“回掌门师尊的话,是弟子。”

慕容停道:“再打三十。”

那弟子汗水顺着脸颊滴落:“是,掌门师尊。”又坐了回去,手里棒子敲地更加用力,眼中泪水微噙。

陈翘儿对顾柔小声解释:“这再打三十啊,不是再打三十下,是再打断三十根棍子。”

小谢和祝小鱼头一回变得如此有默契,一起张大嘴“啊”了一声。

“这,”顾柔急忙出声为那弟子求情,“这位小道友也是出于善意,怕我们玷污了那道祖圣象,所以才……”

慕容停如若未闻,补充道:“罚毕逐出山门,不得再以碧游宫弟子自居。”

说罢,一返身,拂袖返回了三清殿。

丹朱长老朝众人微一欠身,紧随其后。

小谢瞠目结舌片刻,忽然正色道:“这人教我好生想宰他。”忍不住摸了摸腰里的千机匣。

“千万不可,”陈翘儿急忙阻止这作死的念头,“违抗他的人一定下耻惨,你切不可冲动,一会儿到了殿上,也不可以表现出半分不敬,要记住!”见小谢不爽地呲牙,陈翘儿又柔和了声音,劝说道:“其实莫看他外表冷酷,但实在是一个好人。”

“……好人?”小谢和小鱼一起把脖子向后伸,一起扁嘴露出门牙——虽然祝小鱼那两颗是没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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