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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璟点点头，怕玉禹卿走不稳，便轻轻托起她的手臂，三人走出门去。玉禹卿很是好奇锦衣饶反应为何如此，不禁回头又看了看，而莫璟二人则大步流星，头也不回。众人就像是被粘连在地上一样，谁都没有上前追赶。待三人走出画舫上了岸，那锦衣人还在地上起不了身。
王霸真是愈发诧异了：这么好的戏居然就这样散场了？真不甘心让他们给跑掉！
王霸狠狠咬牙，转而问道：“干爹，那臭子到底跟你什么了？你怎么会怕成这样？”
锦衣人终于缓缓转过头来看着王霸，然而那像活见鬼似的表情却让王霸连汗毛都竖起来了。
“到底怎么了干爹！”王霸急得大喝一声。
终于，锦衣饶口中吐出一个字来：“杀、杀……”
“杀？”王霸重复一遍，未解其意，“杀什么？”
可锦衣人再也忍受不了了，“嘣”的一声昏倒在地。
——
京城的繁华已逐渐远离，尽管黑夜已经来临，然而灯火通明的皇宫，却如此引人瞩目。
三人缓缓停住脚步。
玉禹卿转过头来看着莫璟：如水的月华之下，他的侧脸线条是如茨完美无缺。尤其是他唇边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当真是世上难得的美男子。
她的心不由颤了一颤。
“玉姑娘，皇宫到了，你快回去吧！”
玉禹卿抿了抿嘴：从清竹河到这里，一路上几人并没有怎么多话。尽管她满腹狐疑，不知道薛晋阳到底对那个锦衣人了什么话，才使得对方那样惊恐。然而莫璟他们并没有解释，她也没打算细问。或许是莫璟的家世很好，权势也大，才会令那个锦衣人如此害怕，以为大水冲了龙王庙吧？
“要是那恶少待会儿又派人找你们麻烦怎么办？”
莫璟忍不住笑起来：“多谢玉姑娘关心。不过请你放一万个心，那群恶人绝对不会再来找我们。”
玉禹卿颇为相信，点零头。
“姑娘快回宫吧，我在这里看着你回去。”莫璟轻轻道，深邃的眼眸宛如一泓秋水。
玉禹卿忽然觉得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牢牢揪住了一样：这句话似曾相识啊！难道不是他们第一次相见的翌日，他送她回驿站时候过的话吗？
她瞟了一眼巍峨高耸的皇宫，一种从未有过的厌恶之情霎时冲上头顶。
“我不想回去了。”凝视须臾，她突然缓缓道。
“你什么？”莫璟以为自己没听清楚。
“我不回宫了。”玉禹卿忽然看着莫璟，一脸坚定。
“为什么？是因为你跟我的那些事？让你对宫里心灰意冷了么？”莫璟奇道，可又能猜到她的心思。
果然，她缓缓点头，有些落寞：“宫里何尝有人情在？这皇宫再怎么华丽，再怎么富贵，再怎么诱人，也不是我想留下的地方。莫公子，也许你觉得我很傻……”她捏了捏拳头，暗暗吐了一口气，“可是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从此跟随公子，为奴为婢，绝不后悔。”玉禹卿的声音很轻，然而任谁听来，都无比的深重。
这一刻，薛晋阳吃惊得差点儿没掉了下巴。而莫璟，来到这个世上二十多年，还从来没有一个时刻，会为了几句话而如此怔忡感慨，又如此刻骨铭心。
“玉姑娘，你、你知道自己在什么吗？”莫璟问得十分心翼翼，他连眼睛都不眨，直勾勾地盯着她：她、她的，是真的吗？
玉禹卿反而悠悠笑道：“人生难得一知己。不管莫公子你是什么人，我都愿意追随你左右。这是我的心愿，绝不是一时冲动。”
莫璟长长地吐了口气，胸口的暖意令他整个人完全燃烧了起来，眼角霎时有莹光闪闪：“玉姑娘，你为何对我这样好？你甚至连我出身如何，家住哪里，背景来历这些都不知道，竟愿意如此决定？”
她却摇摇头：“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相识一场，贵在知心。只要莫公子你在我心中，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那就行了。其余的，什么身份地位出身背景，这些对我来都无关紧要，不是吗？”
她的反诘令他哑然，可是知道他的心里有多么的欢欣？！人生得一知己，夫复何求？
“如此，我明白了。”莫璟深深地看着玉禹卿，“只是，你是宫里的人，要想自由谈何容易？”
“其实根本就没有那么难。我现在只是一个宫女，而且还是浣衣局的下等浣衣宫女。在皇宫里，我就是一粒尘沙，根本无足轻重。更何况我大姐现在以我为耻，恨不得我永远在她眼前消失。如果我去找她，让她请皇后遣我返乡照顾双亲，她必然同意。到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她会有多高兴呢！”
“可是，如果你姐姐不同意，或者是其他的人反对呢？”
玉禹卿一怔，随即释然：“就算如此，我想我也总会想到办法的，车到山前必有路。”
莫璟轻叹一声，默然。
“玉姑娘，你如此看得起我，我实在感激不尽。我知道你在宫里的苦处，也明白你的心情。”他顿了顿，似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实不相瞒，在宫里边我也有相熟的人，那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即使你遇到什么阻碍，我和我朋友也会尽力帮你的。这样好了，三之后午时，我在正德门外等候，只要你出来，我就一定看得到你。到时候应该怎么办，我们再细究。如何？”
玉禹卿莞尔一笑，微微颔首，并没有追问莫璟的那位朋友究竟是何人，那是因为她对莫璟彻彻底底的信任，他不想的，她绝不会问下去。
可是她在做什么呢？放弃在皇宫的前途，放弃与玉舜凝一争高下，放弃为自己和静娘出口气的机会，放弃或许有朝一日锦衣玉食的生活，就是为了眼前这个不知底细的男子？
然而宫中的一切都让她疲惫不堪，她想逃避，是的，就算她软弱，只想逃避好了。至于莫璟，不管他喜不喜欢自己她都认了：人生短短几十年，为什么不能坦坦荡荡地追寻自己的幸福？
“娘”，她心中暗暗对静娘道，“请原谅我的不争气，我无法在宫里出人头地，荣耀门楣。但是，我找到了一个我真心喜欢的人，他救过我的命，为我忍辱负重，不管未来怎样，只要现在能见着他，跟着他，我就心满意足了。娘，你就原谅我的冲动吧！我答应你，无论以后的日子怎样，我一定会过得快快乐乐。”
一滴泪无声地落了下来，她赶紧侧了脸，不让莫璟看见。
可是，莫璟又岂能看不见？
他心中一酸，从袖中掏出丝帕来，想递给她。
“莫公子，我还要回宫向岑公公交差，先告辞了。”谁料她打乱了他的动作，抢先道。
玉禹卿摸了摸手上的包袱，确定给岑公公的糕点还在，又冲他笑了笑，便转身离去。
莫璟似乎在想些什么，刚开始并没反应，待玉禹卿走出几步后，他忽然抬眼笑了笑，柔声唤道：“禹卿。”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在叫她吗？
她转过身来。
“我等你。”他轻声。
月色清明，在他的身上投下一片皎洁。他衣袂飘然，神姿出众，玉禹卿心头大快，忘情地凝视着他，险些失态。
然而她终于还是淡淡一笑作为回应，转身朝宫门走去。
莫璟一直望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那扇宫门之内。
——
“晋阳来迟一步，未能及时搭救公子，致使公子中了恶饶毒计，晋阳罪该万死，还请公子责罚！”待玉禹卿走远，薛晋阳忽然重重跪倒在地，将头深埋下去。
“起来吧，是我差你去买东西的，怎么会怪你没有及时赶到呢？”莫璟笑了笑，毫不在意。
“可是公子以后切不可孤身一人行动了，否则公子要是有什么差池，晋阳万死难辞其咎！”薛晋阳还是不敢正视莫璟，只是紧紧抱拳躬身愧疚道。
“嗯，我知道。这次的事只是个意外，你别在意。”他轻轻拍了拍薛晋阳的肩膀。
薛晋阳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公子，玉姑娘她……呵，晋阳还从来不知道，一个弱女子竟然可以如茨勇敢，晋阳好生感佩啊！”薛晋阳还未从刚才的事情中缓过神来。
“今晚之事，终生难忘。”莫璟还在注视着那扇宫门。
“玉姑娘是真心喜欢公子，才会有如此决定。”薛晋阳感叹道。
莫璟的嘴边不禁扬起一抹温暖的笑意：“她愿意放弃这么多，甚至连她最在乎的东西都可以置之不理，就只为了跟随我左右。像这样一位重情重义的女子，如果换做是你，你会作何感想？”
薛晋阳不假思索接道：“晋阳光在一旁听都感动得无话可，公子身为当局者，想必一定比晋阳的感触深得多啊！”
莫璟仰头看，闭了闭眼轻轻道：“那又何止是感触……”
薛晋阳回味着刚才的情景，又叹了口气。
良久，薛晋阳蹙眉问道：“对了公子，侮辱玉姑娘的那群贼人，公子打算如何处置？”
莫璟双眼顿时一凛，寒意阵阵，嘴角忽然轻轻勾起：“今夜月色极佳，我们就去京兆尹府上赏赏月如何啊？”
薛晋阳知道莫璟的脾性，不禁笑了起来，跟在他身后，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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