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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绿仍不明白,陈茉为什么要那么做?
就算撷芳喜欢她,那又怎么样?
像她这种什么都能拎清楚的性格,并不会为了撷芳的上门讨说法而难过太久!
就算要折磨她,要让别人误会她,那陈茉应该找一张她和撷芳的照片发给连勋,才能达到效果啊!
陈茉那么做,究竟能得到什么好处?
绿百思不得其解,脑子里混乱一片,腿一软,重重跌坐在地。
陈茉冲上前来:“你没事吧?!”
绿只觉得膝盖一片火辣辣的疼,疼得她眼眶发红,热热的泪水直打转。
她怒己不争,心底翻涌着,仍渴求一线希望。
她忍受着不知是皮肉的痛,还是五脏肺腑的痛,紧紧抓住陈茉的肩头,几近声噎:“照片,是你发给学长的?”
快说,不是你。
快说,不是你啊!
陈茉被她摇得身形晃荡,表情却冷硬地像块青春路上的里程碑,一言不发地看着绿。
颜面尽失的绿羞愤难挡,含泪转身。
到底是真相可恶,还是告诉她真相的人可恶,绿已经不知道了。
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了。
陈茉找到她的时候,她正抱膝坐在b班的那棵石榴树下哭。
“小绿,你听我解释。”
陈茉气息不稳,带着轻喘。
满脸泪水的绿抬起头来,见她还敢追上来辩解,委屈和怒火再也无法压抑,失控地朝她厉声叱问:“陈茉,我究竟有多糟糕,才能使你讨厌我到对撷芳学长做出那么过分的事?”
刺眼的光线穿透稀疏的云层直射少女的鼻尖,细密的汗珠随着她的呼吸在鼻翼闪闪发光,很久,她才忍着肺部的疼痛直起身。
陈茉苦笑:“你不糟糕,是我太糟糕了。”
坚持了这么久,最终还是这种两败俱伤的结果,那只能是因为她太糟糕了。
就像她父母那样,分分合合,纠纠缠缠,到最后还是一拍两散。
或许,没有家的孝,天生就不知道如何处理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吧。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到头来都是一团糟。
她终于承认了啊。
如此这般含泪质问,并不是绿所要的。
只是终于哭出来后,心里忽然好过了许多。
她伸手擦去眼泪,索性一次问个清楚:“可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对。我不知道。”
“……”
石榴树梢挂着红艳艳的小果子,树下的女生忽然迎风失笑。
真傻啊,以往的种种都没有伤害到她,就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已足够强。直到眼前的这个宿敌出现,一切都真相大白——
其实根本没有强大这回事。
以往种种伤不了她,只是因为它们无关紧要,也无足轻重。
哪像陈茉,一出现就扎在她心里,三秒钟的沉默都漫长地令她窒息。
“我知道,你对不喜欢的人有点冷漠。被你气哭的人一定不少吧?你这种性格真的很讨厌,可我还是觉得你很好,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我从来没想过,没想过有一天当你站在我面前时,我会无话可说。陈茉,我们不是最要好的朋友吗?”
又哭又笑,又笑又哭。
发泄。
无解。
单薄的夏衣浸了水般紧贴皮肤,箍得陈茉几乎喘不过气。
她脸上的红晕逐渐褪去,只剩清冷的苍白彰显狼狈。
对不起,则是含在嘴里不能吐也无法咽的带刺果实。
那些刻意为之,一开始只是对于被忽视的窘境的一种迁怒,并非她的本意。
她宁可来一次剑拔弩张的对峙,也不要彼此拿捏着尺度过日子。
可是不知怎么的,几次转折之后,她们居然越行越远。
她们当然是最要好的朋友啊。
掀对方的裙子玩不会恼怒,从背后突然抱住也不突兀的那种好朋友。
挤在小浴室里一起洗过澡。
可以在彼此面前不穿内衣。
看星座运势会下意识先看对方的。
不需邀请她就可以上她家,她的爸爸总给她做好吃的。
她有好消息,会第一个想要告诉她。
最多三次,就能猜中对方社交软件账号的密码。
……
已经熟悉到,无法失去她。
毕竟,她们曾经——
一起吃过31种口味的冰淇淋。
绕很远的路去吃意大利面,只为看一眼那家店英俊的应侍生。
买两种口味的奶昔换着吃。
一起烦恼午餐吃鸡翅,还是烧肉。
习惯在午睡过后手牵手去小卖部买玻璃瓶装的可口可乐,然后对老板说“请给她绿色吸管”“请给她黄色吸管”。
她们很自然地为对方讨要喜欢的颜色。
喜欢喝瓶装可乐实际上并不是绿的习惯,而是她的。
她总是将瓶盖放进口袋。
绿问她为什么收集瓶盖,她说:“这样等我们老了以后,就可以数出和你一起度过地时光了啊。”
说完,把自己也感动。
因此,从未想过她们也会有拔剑相向,走到尽头的一天。
陈茉的沉默让绿感到无比失望。
人和人之间的情绪是会传染的,对方如果热情你就不舍得冷漠,对方冷漠你就害怕打扰。
其实只要彼此肯给一个信号,勇气都不会变成愚蠢和多余。
绿看着陈茉,曾经还以为,只要她给一点温暖,就能撑过整个冬天,但眼下看来,这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还是不要当什么‘好朋友’了。我好累,陈茉。我们,还是做‘普通朋友’就好了。”
陈茉声抖,闪耀的泪终于夺眶而出:“如果我说,那是因为我太在乎了呢?”
“那张偷偷发出的照片,会不会引发那两个喜欢你的男生争执?
如果连撷芳和连勋也讨厌你,那么我是不是可以重新独占你?
我那么喜欢你,如果所有人都讨厌你,你会不会就会回到我身边?
我甚至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我所有的自负皆来自我的自卑,所有的英雄气概都来自于我的软弱,嘴里振振有词是因为心里满是怀疑,无情是因为痛恨自己深情。
但你不一样,你是让我无比在乎的你啊!”
每年的九月,雪云道拥有全世界最明净的天空,公车站点的制服少女多得一眼望不到尽头。
小书馆、咖啡屋、文具店、地铁站,就算樱花不开,也总有两三个行迹鬼祟的怪叔叔怪阿姨,拿着相机四处乱拍。
比起糟糕的暑假,陈茉喜欢这里。
但心情依旧很差。
心情最差的表现才不是哭呢。
心情最差的表现是:
连路边转动的灯管你也羡慕它;连不知是谁掉在地上融化成一滩的冰激凌你也羡慕它;连墙角落灰的插座你也羡慕它,仔细看的话,插孔的形状居然是个笑脸呢。
总之,成为什么都比成为自己好。
总之,就是不想拘束在这个躯壳里了。
你会笑,哈,这日子过得是有多差?
的确很差。
差到常常早上起来发现整个枕头都是湿的。
差到每当入夜,就不得不将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把电视声音调到最大,佯装父母还在此生活。
差到保姆习惯了煮三个人的饭,但饭桌再也坐不满,只好拿自己的洋娃娃摆好充数,仿佛它们是受邀而来的尊贵客人。
当然,也摔东西。
能摔的几乎摔遍了。
这还不够差吗?
直至拿到高中制服的刹那,她对这暗无天日的挣扎,才终于感到一丝释怀。
她想,或许新生活马上就要开始了。
开心的时候,难过的时候,失望的时候,捧腹大笑的时候,多么希望身边可以有个人能咬一咬,抱一抱。
所幸,这个人真的出现了。
第一眼看到,就觉得“啊,她好可爱”,“我要和她搭个讪”。
当女生在课本上写下自己名字时,她伸长了脖子,眯着眼睛跟着笔画念道:“陈。绿。”
然后,她主动伸出手:“你好啊,小绿!”
女生抬起头,有点害羞,细声细气:“你好。你带书封了吗?要不要先用我的?”
说着已经从桌肚里掏出一叠漂亮的书封。
她拿了两个,“那我就不客气啦。”
虽然在知道对方的相貌前,她就已经在走廊上和叫“陈绿”女生的父亲照过面,中年人客气地拜托“这位同学,今后麻烦多关照一下我们小绿”。
但现在看来,以后是谁照顾谁还很难讲呢。
毕竟,对方是这种愿意跟人掏心掏肺的性格。
“对了,你长得好漂亮,你叫什么?”
“我漂亮吗?哈哈,一般般吧。我叫陈茉,好巧,我们都姓陈。”
“是啊,好巧哦。”
这是陈茉能回忆起来的第一次见面的所有细节。
像是几万年前落在树枝上休憩的昆虫,被高处落下的汁液困住,如同定时法术,每一个细节都经得起推敲和追究。
千百年后的今天,人们看到它时,依然是它想要起飞的姿态。
彼时,两个姓陈的女生嘴角的微笑也一样。
万分真切。
尽管后来的她们,不可避免地像是被丢在半空的风筝被狂风瞬间撕碎。
但是,又有谁能判定她们最初的亲爱,是个错误的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