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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公主一听,已是大惊失色,只对宋稚道:“好稚儿,我现下不知夫君到底发生何事,你家王爷若是回来了,请他多多帮忙才是。”
这话十公主便是不说,宋稚也是会照做的,她重重点头,道:“我立刻将这件事告知王爷,公主莫急,免得忙中出错,更添事端。”
十公主神色一凝,缓声道:“好,我知道了。我先回府听听消息,再进宫中。”
宋稚手扶着门框,目送十公主匆匆离去。流星担忧的望着宋稚,道:“夫人,别站在风口了。公主殿下是个玲珑水晶心肝的人,您别担心。”
流星这话并没驱散宋稚的担忧,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转身回屋去了。
“流星,裁白纸来。”宋稚吩咐道。
流星很快裁了一条两指头宽的纸条给宋稚,只见宋稚拿过书桌上,倚在半干砚台上的一根毛笔。宋稚将纸条内容写得十分简短,甚至不用流星磨墨。
流星让茶韵拿来了鸟笼,鸟笼里两只羽毛油光水滑的鸟儿,一只不停蹦来蹦去,眨巴着眼睛,另一只却有些晕晕乎乎的,脚爪险些抓不住杆子。
流星伸出手掌,只见大咕跳到了她的掌心,流星对自己掌心道:“今日你想出去飞飞?可别贪玩,快些去寻王爷,知道吗?”
大咕欢快的叫了一声,飞到书桌上,张嘴叼住宋稚喂到它嘴里的一小卷纸条,很快扑腾着翅膀飞走了,化作做一团黄绿色的云。
大咕和小咕两只小鸟养在宋稚身边越久,就越聪明,有时宋稚甚至觉得这两只鸟儿,像个五六岁的孝。
她起先以为这两只鸟儿只是沈白焰和宋翎在外随意买的,后来嫁给了沈白焰,知道了余心楼的事,这才知道,大咕和小咕原是楼里一位叫做灵雀的暗卫所驯养,难怪聪明非常。
“小咕这是怎么了?”宋稚朝小咕伸出手,没料到这小鸟却一下倒在她掌心,又挣扎着扑腾了几下,站了起来。
“夫人不必担心,小咕今早偷摸飞到小厨房,偷吃了些松香准备用来做八宝饭的米。这些米是用酒酿过的,难怪会醉了。”流星用指头顺了顺小咕的羽毛,小咕一头栽倒在桌上,流星拿出自己的贴身帕子,将小咕小心的放在上头。
宋稚摸了摸小咕的,笑了笑,可这笑容转瞬即逝,宋稚的脸色很快就严肃起来。
“先前就听憬余提过,说表哥许多政见在太后看来过于激进,因为这样,有几次还差点在朝上与太后争执起来。不过皇上倒是帮着表哥说了几句,似乎是站在表哥这边的。”
流星给宋稚换了一杯热茶,极小声的说:“若不是皇上年幼,太后垂帘听政,表少爷与皇上想法不谋而合,大可一展宏图,也不会惹了祸事上身。”
流星说的是七分实话,三分猜测。午后沈白焰归家,证实了流星的说法。
林天郎真叫太后困在了宫里,说是留他吃晚膳,不知道吃了晚膳是否还要吃明日的早膳,那么吃过明日早膳,是否还要吃明日的午膳呢?
“天朗的奏请不合太后心意,而且口气又硬了些,被太后拿去做筏子了。”沈白焰伸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蹄髈,蹄髈炖的极为软烂,筷子轻轻一夹,便瞬间脱骨。
“表哥奏了何事?”宋稚正吃着一个橙酿蟹,橙肉果粒在唇舌齿缝之间爆开来,一股酸甜。
“他主张,地方官员三年一调任。”沈白焰其实非常赞同林天郎的这个奏请,愈发觉得自己娶宋稚的这个决定无比正确,一家子的人杰。
这话在宋稚脑袋中一过,她便知道了林天朗的深意。
“表哥其实是针对南方官员,南边地肥粮丰,那边的官员一个个都养的肥肠满肚,而且相互勾结,交织成一张巨大且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听说每年的税银和贡品都被层层盘剥,到了朝廷手里,还不足原先的十分之三四。”
宋稚说的认真,一抬眸才发现,沈白焰看自己的目光愈发的意味深长。
“怎么看着我做什么?”宋稚有些不自在。
“我的眼光怎么这么好?一挑就挑到一个又聪明又漂亮的老婆。”沈白焰脸不红心不跳的拍着宋稚马屁。
宋稚往他嘴里塞了一勺子吹凉了的蛋黄豆腐,叫他不要再说了,可自己又忍不住,问:“太后为何不允?南方官员腐败,已是一大祸患。”
“其实,太后的想法也很容易理解。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只是胆怯,不敢贸贸然行动,与那些保守派的老臣倒是一个说法。”沈白焰说话倒是意外的中肯。
“那么皇上呢?”宋稚许久未见沈泽了,记忆中依旧是那个活泼的男童,可从沈白焰话里话外可以了解到,这个男孩似乎渐渐发生了些改变。
“皇上虽未直言,但我知道他是赞同天朗的。每每有人提出些激进的意见时,皇上的性质总是高涨一些。轮到太后的那几个心腹之臣上奏,皇上总是满不在意,偶尔还隐晦的讥讽几句。”
沈白焰每日上朝时,觉得最有意思的,就是沈泽与太后之间微妙的你来我往。
“那么表哥让太后扣在宫中,皇上能否帮忙?”宋稚觉得饱了七分,便搁下了筷子。
“林家树大根深,太后绝不会因这么一点子小事儿对天朗不利,我们不必出手,只看皇上与太后吧。”
沈白焰既然这样说,宋稚也就宽心了。
不过关心则乱,沈白焰虽看得清,但是十公主却如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
林老太爷和林清言两人在房间里商议事情,谁人来了也不见。
“公主,你莫着急。”小陈氏见自己的公公和夫君皆如此气定神闲,心里虽急,但多少没有之前那般焦灼了。
十公主让乳母把宝儿抱了出去,从屋的这头走到那头,又走了回来,对小陈氏道:“我已经往宫里递了帖子,不论如何,我还是想去上一趟。”
此时锦缎走了进来,对十公主道:“公主殿下,轿子已经备好了。”
小陈氏还还不及说句什么,就见十公主风一般的出去了。
虽说儿子和儿媳妇感情好,做婆母的应该高兴才是,可这感情太好的话,在某些情况下,反倒是容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锦绣扶着十公主上了马车,见日头已经西斜,有几分忧虑的说:“殿下,咱们这趟进宫,也许难赶在宫门下钥前回来。”
“哪有何妨?咱们都是宫里出来的,难道还怕在宫里住上一宿?”十公主拢了拢自己的兜帽,道:“咱们可以回以前的屋子里住着,杨嬷嬷总会替我安排的。”
锦绣想了想,心里好歹安定了几分。
太皇太后在时,十公主总爱往宫里跑,这往宫里的路,车夫怕是闭着眼睛都能走对。
十公主进了宫,便说要见太后。她原以为嘉安太后会推脱着说不见自己,可没想到太后竟十分痛快地应承下了。
“你和林学士真是好啊。我只见他字好,将他留在宫里替我抄一本观音经,没想到你着丫头竟巴巴的跑来了。”嘉安太后端坐上首,笑得一脸温和慈祥。
可这笑容落在十公主眼中,那就是得意。她扣了林天朗在宫中,没半句交代,现在自己来了,她反倒扯出一番说辞来!
“这宫里就是我的娘家,既然夫君在此,我也想着回来瞧瞧,太后娘娘可不要嫌我老是回来。”十公主亦挤出笑脸,两个人假脸对假脸,看得锦绣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会呢!我原以为你不乐意回来了,怕触景伤情,可你还愿意回来,我便知道你是没事了。”嘉安太后笑道。
十公主有些听不懂,太皇太后在睡梦中去世,乃是善终,她虽不舍,可也没有过分悲伤。
嘉安太后见十公主眼神中似有疑惑,故作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道:“你还不知道吗?我以为西太后通知你了呀!杨嬷嬷的丧事是由她经手的。”
锦缎和锦绣呼吸连呼吸也惊的顿住了,只悄悄错眼去看十公主,见她眼眸怔怔的,似乎有些不相信。
“何时的事?”十公主唇舌发涩,艰难的问。
杨嬷嬷的身子一向康健,十公主不信她会突然去世。
嘉安太后皱眉,露出回忆的神色,偏首看着自己身边伺候的宫女,问:“约莫是三天前的事儿吧?”
宫女福了福,道:“是,三日前,杨嬷嬷在自己宫中急病去世,已经出宫安葬了。”
“急病去世?葬在何处?杨嬷嬷早早就留了话,说是要陪在太皇太后身边的!”十公主忍住难过的情绪,冷静的问。
“这就要问西太后了。”嘉安太后将此事推的一干二净,只做出一副很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十公主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起身道:“那不妨碍太后娘娘,我自去问西太后。”
说罢便干脆利索的离去了,锦绣和锦缎跟在她身后急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