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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从来没有一个统一的答案。
五花八门的回答让钟磊大开眼界。他本来觉得自己的“调查”或者说是“采访”会遇到不少冷眼和拒绝，但是没想到大多数游人都很耐心，甚至一度有一群老头老太太将他包围了起来，七嘴八舌之中，还有一个大妈拿着手机，手机屏幕上是她女儿的照片，开门见山地问钟磊：“酗子，有对象了没？你瞧我闺女咋样？”
“阿姨，我有了……”钟磊羞赧地回答。此时此刻，就算没有，也得说有。
“哦……”失望之情写满了那大妈的脸庞，进而又问，“那你身边有朋友没？他们有对象没？”
钟磊“呃”了一声，道：“他们……我回头跟他们说一说吧……”
“好好好……”大妈这才出现了笑意，“我看你有点眼熟啊……你主持什么节目的？”
“大妈，我不是主持节目的。”
钟磊在问了一圈之后，心中渐渐将大伙的答案分成了三类——
一类以年轻人居多，基本上不看电视的，看电视也是锁定自己喜欢的那几个频道，或者当红明星主演的电视剧会追一下，看电视的时间是晚上，一边吃饭一边听，吃完了就一边玩手机玩平板一边听，而遇到喜欢的综艺和电视剧，会在视频网站上收看，随意弹幕吐槽，这是属于“听”电视的类型；
一类是电视回家就开着，近百个频道来回换，看到哪个有意思就看哪个，因此上无论是看什么，基本上都是从中间看起，比如到了家庭影院频道，电影正在播放中，就凑合着看，看一个小时电影就完了，等于是只看了后半部，虽然稀里糊涂，却也津津有味，比如一部电视剧今儿看一集，明儿就忘了，后儿继续看，得益于国产剧的特性，中间落个十集八集也看不糊涂，剧情还能接的上，这是乱拨台型；
一类是只看自己喜欢的电视节目，电影频道，纪录片频道，某主打文化、访谈、讲座的综艺节目等等，甚至有人电视机只锁定新闻频道的，这种非娱乐的受众群体听上去比较小众，其实这类人群并不少，尤其是很多带孩子的家长，在家庭中努力营造的文化知识氛围不想被娱乐性的电视节目所冲淡，这是资讯和知识型。
钟磊继续追问：“平常都看花州电视台什么节目？”
收看最多的节目——也许是在公园里询问调查的原因——钟磊得到的答案出乎意料：电视购物。
在读大学的时候，老师就曾经说过，虽然现在网购这么发达，但是仍然有部分人选择电视购物，一些山寨厂商通过电视购物而获得的利润令人咂舌。
其次是养生节目，不过钟磊很快就明白过来，大爷大妈们所说的养生节目是指化州广播电台的一档节目，说白了就是卖药的，花州电视台的“健康”类节目反而影响不高，但拥有一些忠实的粉丝。
再次便是社会民生新闻，停水停电消息、房价学区变动、社区活动、邻里纠纷、买卖纠纷、市政工程反馈、民事法律咨询、垃圾太臭没人清理，路面积水影响出行等等，这些老百姓身边的事情，也会获得很多收视。
另外就是常年播放的家长里短的电视剧，那些已经在上星台上放了几年，或者压根没法上星的，本土团队制作的电视剧会在本地台以几集连放的形式播出，有时也会引发话题性影响。
再往下就是各类不同的经济和消费咨询：楼市、汽车、时尚、美食……
钟磊回到家中，冲了一个澡，这次公园里的“私房调查”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也不能说获得了多么准确的数据，但是他感觉收获很大。
自然是因为，有人提到了前几天的直播。
电视互动性和参与性都不高，一般而言，都是放什么看什么，观众手中唯一掌握的就是遥控器，不爱看就换台。但是前几天的直播却完全不同，实时直播的临场感、舆论反映的实时性（投票），将很多人的积极性都调动了起来，参与其中，投入其中。
在这期间，钟磊发现了人们对花州台的信任度上升了不少。
原因也很简单：电视台终于“搭理”了平头百姓们一回。虽然是被迫的，但好歹是“搭理”了。
老百姓关注的社会民生新闻中，除了路面积水这类的事情打电视台（或者报社）电话“好使”之外，基本上都是石沉大海。邻里纠纷就是两家人或者几家人吵吵，无非就是“你家的水管漏到我家，我敲你家门还不开”之类；买卖纠纷就是老大妈买了一条活鱼，现杀的，回家却发现鱼肉里都臭了，显然是卖鱼的将活鱼和死鱼调包……而如果反映的事件超出了“民事”范畴，那就连个影子都看不见了。
比如，一个人钱被偷了，从监控里看见了小偷的样貌，报警了没有效果，想通过电视台曝光一下小偷的样子——这是不行的，除非警方破案了。再比如某个工厂着火了，记者们会急速前往，主要是拍摄消防灭火的过程，拍完了一问起火原因，原来是一个工人因为欠薪而纵火**——白跑一趟，不能播，继续调查就会发现这个**的工人曾经给电视台打过电话，请求媒体介入，曝光工厂拖欠工资甚至殴打讨薪工人，但是，先不提工厂是谁家开的，单凭这工厂是当地纳税大户，岂能你说曝光就曝光？
当然，以上是钟磊向大爷大妈们耐心地解释电视台为什么不能播你们的“曝光”时，胡编滥造地举了两个例子，纯属虚构，现实生活当中根本没有发生过，钟磊请各位不要造谣传谣，好像花州市真的发生了什么似的。另外，绝大多数的“曝光”请求都是因为私利，一些经常找上层访谈的人，更是把所谓的“曝光”当成了让人头疼的生意经。
所以，前几天的“搭理”就显得难能可贵，虽然之后新闻频道被停播，但是竟然有很多市民每天都调到新闻台，看一看是否复播了，事件有什么后续？甚至有人去第一医院去询问两个孩子的病情，想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公信力的提升就是透明、公开、客观，那次直播做到了这三点，从根源上消灭了各色谣言滋生的土壤，不过停播之后谣言又满天飞了……
“唉！”钟磊擦了擦身上的水柱，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洗完澡回到房间，钟磊点了一个外卖，然后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新建一个空白文档，他很快地敲击了四个字：
辞职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