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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修走后很久,徐晚舟方徐徐从地上站起来。.他撕了自己衣服下摆,随便将手上的伤口包扎了一下。回头正看见董素简看着自己,眼神里满是不怀好意的笑意。
“徐晚舟,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她终究忍不住,出口嘲讽。
徐晚舟好像没听见一般,将手上的伤口绑好,便弯身将地上的剑捡起来。董素简的眼神里有了一丝紧张。
徐晚舟不急不忙的捡起剑,背对着董素简道:“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你手上的产业会轻松旁落他人之手;为什么你连一个孙显达都制不服,最后还要九骑出手帮你料理掉了。”
董素简懵懵懂懂看着徐晚舟,好像一时弄不明白,他忽然说这些的用意何在。
“呵呵,”徐晚舟轻轻笑着,转过身来,看着董素简:“董素简,因为你太蠢,你不会审度时事,不会辨别危险,只为了逞一时意气,脑子都不动,董家把九骑的任务交托给你,实在是太大的失误。”
董素简微微一怔,徐晚舟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平静,身形挺拔,他的眼睛里也全然没有她想象的落魄与愤恨,甚至连一丝哀伤都没有,那里面装满的,是浓浓的怜悯与同情。
怜悯?同情?笑话,她董素简还用不着任何人来同情!
似是被徐晚舟的目光刺激到了,董素简深恨自己的目的没有达成,咬牙切齿道:“徐晚舟,你不要太得意!现在唐修走了,九骑其他人也被抓了,制玺图纸还在我的手上,你现在是孤家寡人,我看你如何成事!”
徐晚舟微微笑了笑,把剑抬起来,抵在董素简的咽喉上,董素简的性命只在剑尖方寸间。董素简默默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如果我死了,你永远拿不到制玺图纸。”
徐晚舟的剑向前进了一丝,董素简的咽喉感受到了丝丝的凉意,那丝凉意先是点状的,后来蜿蜒而下,流进颈窝。董素简的声音已有了微微的颤抖:“徐晚舟,你真的不要制玺图纸了吗?你费劲心力,带所有的人来到福建,不就是为了图纸吗?你放开我,我把图纸给你……”
徐晚舟笑意更浓,仿佛没听到董素简的话,手里的剑灵活的一转,挽了个剑花,董素简惊得眼睛睁大,倒吸一口气。却见剑光闪过,身上的绳子断成几截,落到地上。.
徐晚舟随手将剑一扔,轻轻叹口气,语气里已是满满的疲惫:“随便你吧。”他说完,看也不看董素简一眼,转身走出门去。
屋外夕阳如碎玉,斑斑点点照在身上。徐晚舟忽然有说不出的疲惫与倦怠。他走了那么久,也拉着别人走了那么久,可是好像这条路,长得永远也没有尽头。他曾经坚定不移地走在这条路上,坚信自己的方向是对的,可是现在,他伤了一诺,伤了唐修,逼迫董素简,又将其他人丢在杜汀手上不管不问,他好像伤害了很多人,现在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条路,是对还是错。
徐晚舟想到这里,已经疲惫地一步也走不动了。低头看去,斑驳灰暗的地上,好像开了好多红色的花朵,一朵叠着一朵,颜色艳丽不已。再看向自己,那白色的衣襟上,也盛开了好多好多红色的花朵,从他的肩膀,一直开到胸前,热热闹闹挤在一起,在叽叽喳喳说着什么。徐晚舟越来越觉得耳边轰鸣的厉害,低声问了句:“你们在说什么呀?”眼前那些红色的花朵便忽然都噤了声,世界骤然一片黑暗。
徐晚舟醒来时,清湘的眼里立刻蓄满了泪,又急忙自己擦掉,且哭且喜道:“晚舟,你可算醒了。”
徐晚舟开口,声音有些暗哑:“我怎么了?”
“你流了好多血,已经昏睡了两天了,”清湘一边说,一边从桌子上拿起药:“快起来喝药吧。刚熬好的。”
徐晚舟缓缓欠起身来,肩膀处还是传来一阵锐疼,但他只是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要接过清湘的药来喝。
清湘端着药,灵巧的一闪,避开了徐晚舟的手:“你受伤了,我来喂你喝。”徐晚舟没再坚持,任凭清湘一勺一勺喂给自己药吃。
清湘的心里有暗暗的喜悦流淌而过。船上,他们有了缠绵的一夜;当杜汀答应放几个人的时候,徐晚舟立刻点到自己;现在,他又不再拒绝自己的照顾和关心。过了这些年,清湘早习惯了徐晚舟对自己的不冷不热,不远不近,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接受她的好,回报她的好,他们的关系好像忽然就突飞猛进,一日千里了似的。
清湘想到这些,嘴角已是不自觉的微微上扬,笑意涌进眼底。
徐晚舟暼到她的笑,似乎知道清湘在想什么,他抬了手,将清湘递过来的一勺药轻轻推开,看着她道:“清湘。”
清湘听唤,这才从自己小小的喜悦中脱身出来:“啊?不喝了吗?”
徐晚舟点点头,看着清湘,道:“清湘,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想清楚回答我。”
见徐晚舟面色凝重,清湘也警觉起来。她点点头:“好,你问,晚舟。”
徐晚舟看着清湘的眼睛,问:“清湘,你跟杜汀,跟朱棣,有没有关系?”
清湘身躯微微一震,手里的碗不知不觉倾斜起来,药都差点洒出来。徐晚舟及时扶了她的手腕,却感觉她的手在微微抖着。徐晚舟有些不忍,握住清湘的手腕,稍一用力,依然看着清湘,耐心地等她答复。
清湘几次抬眼看徐晚舟,他的目光澄澈,没有丝毫的埋怨与责备,清湘反而觉得更加愧疚,看一眼徐晚舟,再慌忙低下头去,手紧紧抠着碗沿,局促地说不出话来。
徐晚舟从清湘手里接过药碗,放在旁边,轻轻道:“清湘,那天在杜汀的船上,我看到你跟他悄悄说着什么。我信你,信你不会做出对九骑不利的事情,信你对我的心意,你不用怕,我这次从杜汀手里把你要出来,就是因为知道你不是朱棣的人。清湘,但你也该知道,你不是九骑的人,你跟着我多一天,危险就多一天。所以,这次我要你离开九骑,走得远远的。趁着现在朱棣还觉得九骑有利用价值,没有起杀心,你赶紧离开我们,再也不要跟我们扯上关系了。”
清湘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下来,原来他把自己从杜汀手里救出来,根本不是想留住她,恰恰相反,他要她离开。
清湘边哭,边解释着:“晚舟,我知道这样做很卑劣。可是我没法子。那时候我们落到杜汀手里,他是来找过我,可是他不是让我为他做事。”清湘停了停,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然而终究决定倾吐所有心声:“他让我想办法抓牢你,留住你,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了,一诺就不会再对你有什么幻想。我没有答应。”想了想,她换了措辞:“也不是没答应吧,是根本答应不了。这些年我跟你一起走过来,我知道一诺在你心里是什么地位,我很清楚。我不是没有努力过,只是我的努力毫无用处,我替代不了她。可是,可是……一诺她怎么能那么对你呢?那时候你被一诺伤了心,天天躲在屋子里不出来,饭也不吃觉也不睡,我看着心里难受得很,如果我爱你,怎么忍心那么去伤害你?我不甘心,晚舟,我不甘心!这么多年,我对你一心一意的爱,难道还抵不过一诺给你的这些伤害吗?”
徐晚舟眼色沉了一下,像无波的碧潭中投入了一块石子:“清湘,你……”
“我不甘心!所以我决定,听杜汀的劝告,我要留住你,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留住你。”不等徐晚舟说完,清湘又说起来,这次,她不打算停下来,也不打算对徐晚舟再有丝毫的隐瞒:“晚舟,就算不为我自己,我也要为了你,如果你跟我在一起,如果你的心在我这里,我能保证它完完整整,不受任何伤损。可是在别人那里,我保护不了它呀。晚舟,我见不得你难受,见不得旁人不珍惜你,我……”
“别说了!”徐晚舟忽然粗声打断清湘:“清湘,对你我只有亏欠,你想要的,我给不了。你不是九骑的人,不能跟着九骑冒险,现在你就收拾东西离开吧,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清湘大睁着眼,不敢相信刚才的话是从徐晚舟嘴里说出来的:“晚舟,我……我做错了吗?我不过是想留住你,不过是想跟你在一起,这样也不可以吗?”
徐晚舟别过脸去,不再看她:“清湘,不要再纠缠了。强求来的感情没有任何意义,我不爱你。”
徐晚舟向来不是多话的人,可是话说出来了,就言出必行。他已经明确告诉她,他不爱她。清湘心里无比清楚,这时候自己再纠缠下去,只会惹来徐晚舟的厌恶与不耐烦。
他逼得她没有退路了。
清湘渐渐止住了抽噎,心里也清明起来。徐晚舟已经给她安排好了退路,她没有别的路可走。
擦去眼泪,清湘苦笑了下:“晚舟,你总是这样,不问别人的意愿,就给人安排好了一切。你觉得只要别人循着你安排好的路去走,总不会错。可是晚舟,”她看向他,眸中已有了某种决绝:“这次,我不会走你安排好的那条路。我要去走我想走的那条路!”
清湘说完,冲着徐晚舟微微一笑,笑中有酸涩,有眷恋,有坚决。徐晚舟不及说话,她已是翩然掠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