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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之上,一支身着京城禁军军服的人马一路风程仆仆,终于在临近傍晚的时候在驿站停下。驿站的驿丞和巡检一见他们的服制就知来人非同小可,当即命人打扫上房,置备饭菜,准备粮草。
来人正是勇王世子萧隶和宣武将军郑五虎以及他们所率的人马。
杭州连发邪教案和谋逆案,无论是哪一个,都是动摇江山社稷的祸端,圣上自然无比重视,亲派了勇王世子萧隶和宣武将军郑五虎为钦差查办此案。
萧隶和郑五虎走进驿站,被驿丞引到饭厅用膳。只见这郑五虎身材魁梧、一身甲胄、手握宝刀,生的面皮黝黑、面圆耳大、鼻直口方,眉头紧锁,不怒自威。他一马当先走在前头,并未理会缀在后头、品级比他高的勇王世子,到了饭厅也是自顾自的横刀坐下,看都没看走路有些艰难的勇王世子。
勇王世子萧隶被人扶着也在郑五虎那一桌坐下,他面色有些尴尬,开口对郑五虎说道:“小子无用,拖累郑将军行军了,在这里向郑将军赔罪了,还望将军勿怪。”
郑五虎看了萧隶一眼,只说了两个字,“无妨!”
萧隶有些讪讪,他与这宣武将军郑五虎奉圣喻前往杭州查办邪教案与谋逆案,因事态紧急,这一路人马星夜兼程,刚开始还好,可赶了一两天路,他就有些受不住了。
要说这萧隶也是京城之中富贵公子哥中极出色的人才了,允文允武,骑射上佳。不然圣上也不会将此大事交给他。除了是宗室贵胄,圣上有心栽培之外,自然也是放心他的本事了。
萧隶因着自家那些污糟事,自是有心上进,何况年少英豪,哪个不想着建功立业、匡扶社稷。这萧隶得了这差事,自然也是摩拳擦掌,想要做一番事业。谁知刚出了京城,就折戟在赶路这件事上了。
这萧隶平日里也喜欢纵马,打猎什么的也参加了不少。因此当郑五虎提出要快马行军的时候,他也没反对。谁知这从早到晚的赶路和他平日里骑马打猎并不相同,平日里一天哪儿用骑这么久的马。
一天下来,他是腰酸背痛,大腿内侧还磨破,第二天一早真是恨不得不起来了。可还得未明而起、天亮赶路,几天下来,真是身心俱疲。
而这做主的宣武将军郑五虎,丝毫不顾念萧隶是圣上堂弟、勇王世子和钦差副使,一路脚程不歇,直奔杭州。
让即使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不争气的萧隶也忍不住嘟囔这郑五虎的臭脾气。
要说这郑五虎,出身寒微,家里原不过是普通农户,家中行五,所以父母给取了个五虎的名字。后来边关战事兴起,朝廷征招青壮去边关服徭役,修补城墙、上阵杀敌。这郑五虎也在征召之列,就去了边关、入了军队。
这郑五虎农户出身,自幼生的壮实,有一把子好力气,加上这人天上在行军打仗上有天赋,很快就积累了不少军功,有了官职。后来他所在的军营大破蛮夷,生擒蛮夷统帅。他随军进京献俘,自此入了圣上的眼,留京任职。
这郑五虎自然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天降奇才,他得圣上看重,乃是因为这郑五虎出身寒微。
这朝堂上下,共有三种人,一种是如萧隶这般,天生的天潢贵胄;一种是如靖勇公俞恩荣及其发妻姜氏一般,祖先遗泽;还有一种,就是历年恩科取仕和战场拼杀的寒族。
三者各有优缺、有其生存的空间,各安其事。圣上无所谓偏颇哪一种人,只看那一种人好用。前两者出身不凡,自幼名师教导、父祖耳濡目染,见识和在政事上的敏锐度都不是寒族可以媲美的。而寒族,最大的优点就是知民间疾苦,在朝堂之上又无亲友旧人牵绊、只心向帝王。
而这军权是皇权稳固的基石,圣人想要帝位稳固,这军权还是得掌握在心腹手中才安心。毕竟,老话说得好,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这郑五虎就是这种情况下,被圣上看重,他出身寒微,一饮一啄,都是君恩。是以,这郑五虎如今三十出头,都已经官至从四品宣武将军了,前程不可限量。
此次郑五虎与萧隶为钦差,郑五虎为正史、萧隶为副使。除了因为萧隶年纪尚轻、当差经验不足之外。更因为萧隶出身皇族、勇王府处境复杂,而此案关系重大,江浙之地难保没有官员涉案,而能在这富庶之地为官的,哪一个背后没人,一个不好,就要得罪人。
萧隶难免为此牵绊掣肘,存了些见面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想法。
而郑五虎是圣上心腹,只听圣上诏令,此事干系重大,圣上想要将祸患彻彻底底的铲除,自然还是郑五虎更让他。放心。
圣上命他们尽快赶到杭州,不得迁延顾盼,他就快马兼程。就算是萧隶这位颇得圣宠的圣上堂弟、未来的超品亲王、还是他如今的同僚一路遭了大罪,郑五虎也没有丝毫减缓行军速度、减少行军时间的意思。
驿站的驿卒很快将饭菜送了上来,穷乡僻壤,没什么金贵食材,这做饭的驿卒也不是什么大厨,是以这饭菜的色香味都只是普通。
萧隶出身尊贵,自幼锦衣玉食,这些饭菜换作平时他只怕看都不会看一眼,可如今赶了一整天的路,他早就饿的不行,是以这饭菜一端上来,就迫不及待的端起饭碗吃了起来,颇有些狼吞虎咽的意味。
反倒是郑五虎这农家出身、平日里舞刀弄枪的粗人,端着饭碗,虽然吃得也不慢,倒是比萧隶更加从容。
杭州慕府
慕晴泠将刚刚前来为李夫人说情的杜大家的打发了出去,就一直在梳妆镜前怔怔坐着,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忍不住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触手温热,皮肤柔滑,确实是真真实实的存在着。
鬼神之说,在以前,慕晴泠向来是敬鬼神却不信鬼神。可自从她再世为人之后,才知道这世上确实有些东西不得不信。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可她知道,这样的机会想必不是每个人都会有,有些人一旦没了,就算真的没了。所以刚才她才会应了杜大家的所求,生命可贵,尤其是像她这样死过一次的人最明白。
至于那李夫人,慕晴泠早已不记得自己是否见过她了,也许见过,也许没见过。毕竟她母亲尚在的时候她还年幼,而那时前来慕府求见母亲的太太夫人何其多。
可不管见没见过,她与慕府是否有渊源,都不妨碍她想帮助这位夫人。不为其他,只为这位夫人的遭遇。
说起来,她已经重生了几个月了,然而再想起外祖母躺在棺椁中的遗容,她终究没能为老太太送终。重生后,她再一次经历丧父之痛。短短几个月,她就经历了两次失去至亲的痛苦。
虽然她一直故作轻松,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心破了一个大洞,想要愈合,何其艰难。若不是为了传承慕氏门楣、保护外祖母免遭许氏毒害、让许氏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她一直强迫自己勉励支持,只怕她只会被那个散发着哀伤和痛苦的大洞所吞噬。
而这样的痛苦,李夫人足足经历了十一次。她不知道李夫人是如何熬过一次又一次失去至亲至爱的痛苦,换做是她,根本无法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