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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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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秋染轻抚这座矮坟的墓碑,道:“青铃是个好姑娘。”

韩熙点头,神色柔和下来。他自己怕是都没察觉 ,只要提及青铃,他眉眼都会带着淡淡的笑意。

云秋染道:“你方才说这次是最后一次来探望她了,说明你心里已经有了决断,那么你的决定是什么?自首还是逃亡。”

韩熙嘴角上扬,但没有人觉得他在笑,道:“我韩熙不是什么英雄,但该是我要担的责任我绝不逃避,不过,我却并不想和你们走。”

云秋染盯着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温河说他看起来没有生气了——他眼下乌青,皮肤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已经快和皮肤一个颜色了。方才不太明显,现下这些症状已经开始逐渐扩大,云秋染心下了然,微微皱眉道:“你想自我了断?”

韩熙笑道:“是的,再过片刻毒性便抑不住,无药可解。在此之前韩某请求明正使一件事。”

“何事?”

“将我与青铃合葬。”

温河道:“犯人的尸体我也是要带回去归案的。”

韩熙道:“归案之后最后的归宿还不是乱葬岗,我只求二位到那时将我带回葬于青铃墓中。这便是我唯一的心愿了。”

云秋染道:“我答应你。”

韩熙点头, 对云秋染行了一礼道:“多谢。还有一事,在城北顺水而下一里不到有一件屋子,那是我暂住的地方。里面有一把剑,是我毕生心血,我不忍它就此蒙尘,还请明正使收下,不要让他就此沦没。”

云秋染一愣,全然没想到是这种请求,道:“可我不擅用剑,这剑在我手里实在是委屈。”

韩熙脸色已经由苍白变为白灰,看上去已经快成僵直的冰雕,但他神色如常,像是感觉不到任何痛处一般,语调平静:“这把剑就当是报答明正使的一点报酬,或者替我寻个有缘人吧。”

云秋染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应了下来。韩熙见她点头,松下一口气,这口气一松,身上脸上的皮肤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败下去,变得青紫。他轻抚着墓碑,目光柔和,嘴里喃喃着,雨声太大,云秋染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恍惚间只隐约听得一句:要是早点告诉你……

要是早点告诉……可惜这句话从始至终都只能是空谈。

耳边响起温河的一声惊呼,韩熙身体僵直,手还保持着抚摸青铃墓碑的姿势,就这么站着死去了,另一只手上的油纸伞没了支撑的力滚落在泥地里,被瓢泼大雨冲刷着翻下陡坡,不见了踪影。

暴雨中,韩熙神态安然,了无牵挂。云秋染心头忽的升起一丝不知名的情绪,只一瞬,头又猛烈的疼起来。

啊!!……又来了!!

云秋染猛的扶住一旁的树干勉强站稳,承受着一波一波袭来的痛处。温河也是见过云秋染头疾犯的模样,急忙上前扶稳她的胳膊给她一个支撑点不至于倒下去,关切的问道:“感觉怎么样?受不受得住?”

云秋染眉头都皱成了川字,死咬着牙关强行忍住,一声不吭。好在这次头疼来的快去的也快,一盏茶的功夫,痛楚渐渐散去,云秋染神智又恢复了清明。

温河:“没事了?”

云秋染吐出一口气,道“……没事了。”

温河叹气道:“还以为你这次又要痛的撞树呢,要是那样你一会怎么去将军府?”

云秋染揉着太阳穴,听到这话不由得一愣: “去将军府?”

温河诧异:“今晚将军府给墨小将军过生辰,开了个小宴,你不会忘了吧?”

温河不说她都忘了今日是墨城的生辰了,怪不得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没做一样。

云秋染扶额:“我忘了。”

温河有些鄙夷的看了她一眼,道:“秋染,你今天是带错脑子还是怎么?不是过目不忘记忆力很好的吗?”

云秋染噎住了,挣扎道:“我这不是记得青铃的忌日吗?”

“你现在冲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说不定还能赶得及。”温河说完顿了顿,又道:“赶得及喝洗碗水。”

云秋染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道:“赶不及了,我还得去一趟我家那边的燕石坡。”

“洗碗水留给你了,快的话说不定你还能在倒泔水桶之前抢到点馒头。顺便替我娘说一声,我有事耽搁了,不是故意不去的。最后这句是重点。”云秋染拍拍温河的肩,连跳带滑的跑下山。

路过尚书府,云秋染顺手捞走一把打理花园用的小锄头,身上早就湿的像刚从水里出来似得,索性连雨具都不拿了,一刻不敢耽搁的奔向三里外的燕石坡。

那里埋着她十岁那年酿的“年岁”,是楚袖家酿酒的绝活。年岁一次性最少酿二十坛,然后封口入土,前三年绝不能挖出来喝,从第四年开始一年挖一坛,每年挖出来的年岁味道相似却又不同。

前五坛类似清甜的花果香,交杂着若隐若现的酒味,说是酒更像花汁果水。但越到后面,年岁的酒香味越纯,一开始的清甜开始淡化,浓厚的烈酒占据主场,饮一口,可以从喉结一路烫到胃里,让人只觉两个字——过瘾。但第十二坛之后,便再没有那种一口气势如虹的感觉了,那时的酒像是重新回炉重造一般,蜕去了花果的甜气,浓烈的酒气,慢慢的变得醇厚浓香,还掺杂着些许涩味,直到第十七坛这种感觉才又发生转变,变成了最原始的米酒香,清清淡淡,又别有一番滋味。

品二十年的酒,就宛如走过了一生,年年岁岁,岁岁不同,故名年岁。

十岁的云秋染满心欢喜的酿了六十坛,虽然二十坛之后,年岁的味道不会再变了,但这酒是专门为了墨城而酿,打算每年生辰送给他,总不好只送二十年吧?

可最后送出去的也只有两坛而已。

刚出土的年岁带着湿泥闯入雨中,不出片刻,又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云秋染拎着年岁,再一次连跳带滑的冲下燕石坡,直奔将军府而去。

云秋染从墙头悄悄翻过将军府,踩着屋顶的琉璃瓦潜伏着去到了宴会厅。至于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原因有二。

蹲在屋顶,还未喘口气,一声中气十足的狮子吼便从屋里传来:“她又有什么事了?一天不逮着她尽给我丢人现眼!别的倒也罢了,她自己答应的要过来现在又不知道跑哪里野去了!今晚我非把她皮拔下来不可!!”

云秋染差点脚一滑从屋顶滚下去。完了完了,今晚死定了,她娘不会放过她了。

这就是其一。

她这幅鬼样子直接进去她娘的火气绝对比现在大,怕是要当着所有客人的面把她这个丢人现眼的女儿丢出去。

但是她在众人面前这样大吼大叫更丢脸好吗?

下面又传来几声客套的安抚话,云秋染隐隐听到温河的声音,想来是她托他传达的话传达到了才会引起这一连串的炮轰。

梅槿柔和的声音响起,像是在安抚楚莫,宴厅里熙熙攘攘的说话声让云秋染听不大清,便轻轻掀起一片琉璃瓦,往里头看去,还特意调整身形遮住雨滴不让它们漏下去。

梅槿对温河道:“她的事可是很急?这雨这么大她回不回得来?要派人接吗?”

温河连连摇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出门时忘记带雨具,淋了会……哎?梅姨你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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