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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落被一片树木包围着,夏天里,枝叶繁茂,在骄阳照射下,投下一片浓阴;靠近门边是一棵很大很大的板栗树,树梢上是一个个小小的毛球,更给这个不起眼的小院落添了一种俏皮气息;树木里掩映着一人高的围墙,爬满了翠绿色的爬山虎藤蔓,只有一个有些破旧的小木门,并未锁上,一阵风吹过,门扉“吱呀”作响,门畔上缠绕着的藤蔓摇摇欲坠。
靠着它的旁边是一方小池塘,靠岸的地方放着几块方石;池塘中央飘着几只不大的鸭子,大概是附近的人家自己养的,好天气里放出来让它们找些吃的。
这儿远不像街道上那样热闹繁华,四周也就零零落落几户人家,但是个安静祥和的去处。
总体来说,从外面看上去还算雅致,还带了些世外桃源的意境来。
院落里几只母鸡跑来跑去的,穿着单薄长衫的年轻男子皱了皱眉,看了看在厨房里忙活的女子,穿着粗布衣服,正拿着一节木棍往灶台里添火。
手上的书已经被他翻了大半,看了一上午的医书,眼睛有些乏了。
闭上眼,轻轻揉了揉,接着有些头疼地看着那几只跑的欢快的母鸡,他真是不明白,她非得跑到集市上买这几只鸡回来做什么。
他没看多长时间,紫茗就端着做好的饭菜到了亭子里。
她拿开了他手上的书,指着桌上的饭菜,道:“诺!我就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可不像在宫里吃的那么好,你将就着先吃,锅里还有一个青菜,我烧好了就过来。”
莫曲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抿抿唇,拿起筷子,夹了菜,尝了一口。
脸上表情异常奇妙。
还真是比不上宫里宫女们吃的东西。
饭是夹生的,菜没烧熟,盐还倒的多了。
紫茗端着刚炒好的青菜进了亭子,一看桌子上的空碟子,不可置信问他:“你全吃完了?”
莫曲面无表情:“饿了。”
听他这样一说,她做到他对面,又好心地把青菜往他面前一放,颇为豪气的说:“你这么饿,这也给你吃了,我现在不饿,等到晚上再吃。”
莫曲淡淡瞄了她一眼,他还真是挺好奇,到底哪个人给了她这么大的自信,让她还敢来烧菜!她不去制毒简直是浪费自己的才能!
“吃完刚好饱了,你自己吃吧。”说着把她刚刚放在一旁的书拿了起来,翻到有折痕的那一页。
紫茗见他真的不吃了,也不勉强,拿起筷子,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莫曲抬头幽幽看了她一眼。
她红着脸解释道:“我前几天买了鸡,还有一些米,剩下的钱不多了,要省着点用,省着点用……”
莫曲懒得听她说道,低着头继续研究医书上写的那几段话。
嘴唇微动,低声读了出来,“寒毒丸,由极寒之地琥珀草……和长于火山口的麒麟芝,投入药炉中炼制……”
紫茗看他专心致志的样子,夹了青菜往嘴里送,问道:“你查到你身上中的……”
话还没说完,她皱了脸,赶紧跑到一旁,把嘴里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莫曲耳边全都是她作呕的声音。
他还是忍着把难以下咽的饭菜都吃完了,到了她自己,反倒受不了了。
紫茗不仅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胃里的东西也连带着跟着到了嗓子眼。
半死不活地一股脑全吐干净了,她只感觉全身力气都被抽光了似的。怨愤地看向莫曲,这人怎么这么黑心肠,这么难吃也不跟她说一声&得她没把东西吃到肚子里不说,肚子还更空了!
枉她还宁愿自己饿肚子,也要让他吃饱!
想到这儿,她立刻气冲冲地跑到莫曲面前,指着他的鼻子,愤愤道:“莫曲!我真是受够你了!”
“我都能吃完你做的东西,你自己还吃不惯了?”他波澜不惊地反问。
“你……你……”“你”了半天,还是一句反驳的话都找不出来。
“你今天的碗还是不要洗了。”看着她委屈巴巴的,莫曲淡淡说了一句。
紫茗一愣,今天真怪了,他还关心起她来?媳事媳事!
她一脸浮想联翩,莫曲扬起一抹邪气的笑。
“反正离吃晚饭的时间还长,晚上再洗也不迟。我可不想你哪里不舒服,还得我来照顾你。”
就说他怎么会这么好心!真是没人性!
嘴上那样说,却已经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拾走了。她弯了弯嘴角,脚步轻快地去井旁提了一桶水,洗了个脸,脑袋也清朗了许多。
莫曲身上的毒从她救他的那天就在他身上了,到今天都还没找到解药。
她在浣衣坊时,听共事的宫女说过,他去替毓秀宫治病的那位婢女,也是中了这个毒,容妃娘娘还从安佳人那里拿来了解药。他眼也不眨,就把找了这么多年的东西,塞进那宫女的肚子里了。
她为此还跟他吵了一架。
只是无果。
这一次请辞出宫,是他的毒发的越来越频繁,再呆在宫里,难免会被人发现。
她也不清楚他在躲什么,只能隐隐约约猜测,大概跟他的身世有关系。
她刚好进宫的时间也有五个年头了,与浣衣坊的监司关系也不错,本来她今年十二月才可以出宫,她不放心莫曲一个人出宫,于是就向监司求了情,偷偷让她早点出来。监司本来还不答应,她不得不忍痛,把这些年攒的银两给了她大半,才说动了她。
这小宅子是她爹留下来的。他们刚出宫,也没有地方可去,身上也没带多少盘缠,就暂时在这儿落脚。
可住上好几天了,莫曲还是没什么头绪。平日里她去外边接些针线活做做,也能赚一些钱,莫曲无事的时候就去街上摆个摊,替人看看病。不过,他却不收那些穷人的钱,她也明白,医者仁心,只是还是想说上一句,也得自己活得好好的,才能救济天下人啊……
两人都做着事,勉勉强强能过活,也就他身上的毒让她心焦。她也不识字,只能在一边干着急。她越想越焦虑,手边还有事儿没做,拿着给院子里的几只母鸡的饲料,心不在焉地朝地上撒着。
“咚咚咚……咚咚咚……”
紫茗往柴门的方向看了过去,又没了声音。刚刚把脑袋给吐晕了,这会儿耳朵还出现幻听了?
“咚咚咚……”
她这次听清楚了,朝着门边喊道:“进来,门开着的!”
“姑娘,莫大夫可在这儿?”
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她一抬头,就看见站在门边,面带微笑的男子。
脸长得倒是不错,细皮嫩肉的,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跟整天不苟言笑的莫曲相比,多了一分平易近人。
“你找他什么事儿?你怎么知道他住在这儿?”那次救莫曲的时候,他不仅中了毒,还受了很重的伤,她不得不警惕,谁知道这是不是他的仇家。放下手头上的事,去洗了个手,话里话外都是对他的怀疑。
陌生男子失笑,解释道:“姑娘不要误会。在下是从莫大夫看过病的人口里得知的。都说他医术高超,所以想来请莫大夫看个病,没有什么其他企图!”
紫茗脸上写着“怀疑”两个大字,继续问道:“给谁看病?看什么病?”
“替一位夫人看病,”他为难的笑了笑,“我要是知道什么病,也就不用来找莫大夫了。”
她听他说了一大篇话,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他没空,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话刚说完,就听见莫曲的声音从仅有的一个小房间里传了出来。
“谁来了?”
紫茗翻了一个白眼,这人还真会挑时间,给自己找麻烦。
就在她腹诽的时候,莫曲已经推开门走了出来。
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忆华,他垂眼,印象里他应该没有见过这个人……
紫茗识趣地继续去喂她的母鸡,留下他们两个站在那儿。
莫曲先开口:“阁下有什么事?”
“想请莫大夫替一位夫人看个病,不知道莫大夫可有时间?”她依然彬彬有礼,显然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
莫曲想了想,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到现在只侥幸找到那寒毒丸究竟是由什么做的,其他的一概不知。他现在没时间去看什么疑难杂症。
正要开口拒绝,忆华却道:“我听闻莫大夫醉心医书,我这儿敲有一本独本的《草木药传》,我是个粗人,也看不懂,不过要是给了你,定能更好的发挥它的作用,惠及民众。”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了一本表面泛黄的牛皮卷,双手奉上。
莫曲拿过来看了一眼,上面确实是前朝字体,他在手里掂了掂,里面说不定能找到有关的东西。
“你拿着这本书在手上,就不怕我上官府?”前朝的东西,他这样大大方方地拿出来,还真跟他有几条命似的!
忆华笑,“一本医书,能说明什么?何况你会去吗?”
他确实不会。
“什么时候?”
“明日中午,你去永京城的苏泉苏太史府上,就说是一名苏姓女子让你去的。你替苏夫人看完病之后,除了这本书,我还会付你一笔诊费。”
他听张回说过,颇得圣宠的容妃娘娘,父亲似乎就是叫苏泉吧……
他掩下心中的疑惑,道:“诊费就不必了,我只有一个要求,这书你先给我。”
忆华没说话,看上去大概有些不相信他拿了书,还会去苏府。
“要是不相信我,那就请回吧。”
欲擒故纵,他运用自如。
虽然内心还是十分犹疑,但还是把书给他递了过去:“我相信莫大夫的品行。”莫曲接过来,松了一口气。
忆华看他拿了书,就一头扎了进去,也不在这儿逗留,道:“既然你答应了,那明天就恭候大驾了。在下先告辞了。”
莫曲没理他。
他径直离开了。
忆华前脚刚走,紫茗就靠了上来:“你不是答应他了吧?”
他翻了一页,“是啊。”
她连揍他一顿的心都有了,就差动手了S了挥拳头,苦大仇深的继续干活去了!
……
萧礼看着眼前的粉衣女子,让长生把她带来的东西放到一边,替她倒了一杯茶,问道:“方姑娘,来我这儿是有什么事?”
方兮缘心里想,我就是来看看你,可她嘴上不能这么说,于是她打量了一下他住的地方,搪塞道:“没什么事儿!我就和木糖去了胭脂铺子,路过的时候听她说公子住在这儿,我就顺道来看看。”
“你这住的地方还挺不错嘛!”
木糖无语望天,小姐你能不能找个好点的借口!谁会提着个装满吃的的食盒,去逛胭脂铺子!
长生也在一边小声嘀咕:“方小姐怎么又去胭脂铺子了……”
人本来就少,他声音不大,却偏偏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方兮缘尴尬地笑了笑。
“不要多话!”他看出她的窘迫,轻斥了一句。
长生立刻低下了头。
木糖比他机灵,在城主府上住了些时日,与长生也熟悉了,故而就道:“小姐在布庄还有几匹布没取,要不长生你跟我一起去取一下吧。”
萧礼哪里会不知道她存的什么心思,不过没说什么,只是一笑而过。
长生看他没说话,也就跟着木糖走了。
方兮缘见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也不知道要聊些什么,绞着纤细的手指,无聊地咬着唇。
“方姑娘要是没什么事,可以先回翠云居。布匹我会让长生和你的婢女送过去。”
她一听要让自己走,连忙道:“我没什么事,就在这儿等木糖回来,不用麻烦了。”
其实她再想想,就会明白他的意思也许是她在这儿碍着他做事儿了!
萧礼笑了笑,没再同她讲话。
他转身进了里屋,跟她隔了一道屏风,端坐在案桌上处理从凉州带过来的文书。
空气似乎都流动了起来,她赶紧吸了几口,舒服多了……
幸好多了一道屏障,才让她砰砰直跳的小心脏平复了下来,也让她能够安安静静,明目张胆地坐在桌边,臆想着他的认真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