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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别管好不好,别管对不对,总之,该是都结束了。
黑暗中,一道浅紫的影子朦朦胧胧的落下。
“醒醒吧。”不远处传来一道沉闷的声音。
是谁?
挣扎着掀开双眼,她眼前像是糊了一团墨汁,什么都看不清楚。
手臂轻飘飘的挥舞着,心中从未如此慌乱。
“哎呦!”
胳膊肘狠狠撞上一块软软的东西,她一窒,停了手,安静的听着声音。
“我说,好歹我救了你,你就这么报答我?”
这声音有些熟悉,她手指按住额头,脑中一片混沌,口中发出一连串的怪声。
“罢了,看在你刚死的份上…”
刚死…
谁刚死了?
她捂着脑袋屈成一团。
黑暗中的一个响指。
啪的一声。
就像打开了锁的钥匙。
一瞬间是无穷无尽的过往和情思。
明亮的,黑暗的,甜蜜的,忧伤的,生离的,死别的…
死别…
啊,是白染和无尘,原来他们终究还是不能。
白染抬起头,泪眼朦胧看着自己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罢了,放过吧。
身旁是陆童。
她微微歪着头看她,青丝如一团浓雾般从肩头散开。
“我保住了你的一点元神,你也多少表现的开心一点…”
“这里是不是就是九幽之地?您修行了十几万年仍然不能脱困的地方?”
“很明显,这里就是。”
她眼神幽怨,毫无光芒:“我宁愿死。”
陆童啧了一声,在她额上敲了一下:“你可知我为了救你付出了多少代价?”
她木然的看着她:“多少?”
“这么跟你说吧。假如从这里到你们的世界有一条明明白白的路,过去我的力量只够走完半程,所以我一直养精蓄锐不敢擅动,可那时我为了救你直接耗去了数万年的修为,如今所剩相当于只能走半程的半程了,你说这是多大的代价?”
陆童盘坐在黑暗中,皱着眉跟她算这笔账。
白染委屈的揉着额头:“师娘,您这些年若看的到我,也该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您自己也说了,以您的资质天赋十几万年的修为才只够走半程的,那我如今这个样子又要什么时候才能有希望离开?”
“还不如…还不如直接死了痛快。”她看了一眼陆童,小声嗫嚅着。
“我说你这死孩子怎么总是这副颓丧样子?”陆童拧起眉毛,一把拎起她耳朵,“十几万年怎么了,上回来还要死要活的说自己多爱多爱他,如今这点时间就熬不住了?”
她争求过了,也拼了命了,结果不算最好,不算最坏,总之那点信念是用光了,有遗憾,但不后悔。还要怎么样呢…
白染张了张嘴,依旧还是耷拉着眉眼。
这么多年,陆童也算是找到事儿干了,她这副天生乐观积极充满斗志的性子,决不允许自己牺牲这般多好容易救回来的人是这副模样。
她想了想,将白染的头抬起来,扶端正:“你知道我救你的时候遇到了谁?”
这附近还能遇见旁人?白染摇了摇头。
“你师父。”她眼睛黯淡了一下,只一瞬又恢复到亮闪闪的样子,“我原不知这么多年他一个人在永无边境的黑暗中寻我。也未想到他竟真的走了这么远。”
“师父的确厉害,不过百年就走了您要花十几万年才能到达的半程。”她愣愣的点点头。
“我那时候是以凡人之身,且如今只有一道元神,他可是从到到尾货真价实的神仙,还修炼了这么多年,怎么能一起比较?”
不对,陆童一怔,旋即痛心疾首的凑近看她:“你就领悟到了这个?”
她连思考都不愿意,一张脸丧气的十分难看。
陆童捏着她的脸使劲揉了许久才消了气。
“我可是放弃了得救的机会去救你啊!你知道我们离的多么近吗?就差一点努力或许就能相见了,你知道分别十三万年是什么滋味吗?可那时候我要是不立刻去救你,你就真的彻底死了。”
当然,也多亏了她真身是与浮生联系匪浅的天火本源,否则就凭她的力量即便以神换神也是徒然。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为了救她付出了天大的代价。
白染眼中终于添上一点色彩,可说出来的话差点没把陆童气死。
“师娘,您真该跟师父回去的,您付出了这么多来救我,不值得…”
她如今不知道分别十三万年是个什么滋味,但看眼下这情况,嗯,十三万年之后就知道了。
陆童伸出一根手指,颤抖着指着她:“你…就算不能相见,好容易将他救回来就不想看看?”
她头垂的更低了:“我知道他回来了,那也够了。他日后若是过的不好,我在这里也只能看着,什么忙都帮不上。他日后若是过的很好…那也跟我没有关系了。看的再多只是给自己添烦恼。”
陆童怔了一下,这死孩子说的都对,只有一句她一时间不能理解。
“你看到他过得好,难道不是跟着一起开心?”
她轻叹一声:“他如今已将我全数忘记了,好或不好,开心或不开心,一点意义都没有。”
沧海桑田几十万年,难道真叫她一边看着他有朝一日遇上了旁的女子相爱成亲,一边还在这鬼地方努力修行回去吗?她做不到。
更何况即便有一日自己真能回去了,运气不好点,指不定人家孩子都生了好些个了。她也是个真正老太婆的年纪了,难道还去他面前深情款款的说一句,我曾是你结了两心佩的妻?
想想都变态。
各自安好有什么不对的。不对,他安好他的,我归我的天,大爱放手就是了。
她自问此生没有任何一刻比当下更丧气了。
可她那句话说完之后半天不见回应,还是抬头看了看。
这一看就惊住了。
“师娘,您…您怎么哭了?还哭的这么的…嗯…”她努力想找一个合适的词,片刻之后放弃。
原来美人落泪也不都是美的,陆童的那张脸,放在她见过最好看的那群神仙堆里也都是光彩夺目,可眼下她撸着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她实在欣赏不来。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哭…我以前…从来不…哭的…”
原来是第一次哭,没什么经验。
白染飘过去撩起她宽大衣袖替她擦着眼泪:“您别哭了,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心甘情愿什么?”陆童抽着哭的通红的鼻子,方才的气势全然不见,委屈的像是从十几万岁变回了十几岁。
“心甘情愿让他忘了我呀。”白染叹口气,将她贴在面上的头发拨到耳后。
她眼泪又汹涌起来。
原来是这样。
她知道她为什么会哭了。
这一回不再是毫无形象的哭嚎。她一动不动的跪坐在那里,眼睛里亮晶晶的,却是真正灰暗无比,丧失所有情绪。
秋日的长水最美,两岸的红枫能从山间一路灼上天际。
选择在这样的日子嫁给他,她艳丽,夺目,美的惊心动魄。
她以为当下那一刻真是爱一个人到了极致,为了他可以万事不顾,可最后看到他们带着她疯癫的师父来逼她,她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她那个时候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其实是一个魔头的化身。是一个消失了就再也不会回来的古怪玩意儿。
但这其实不是借口。那一念之间,一字一句,全都是她真心所想,自私至极,残忍至极。
她根本没有去考虑他的以后,只顾着成全了自己的大义,最后倒在他怀里,却还要对他说:“林夕,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能忘记我,你要时时刻刻把我放在心里,我不管你以后是不是长生不老,你这辈子只能有我一个,爱我一个,你知道吗?”
大红的嫁衣都掩不住她满身的鲜血,她用最凄厉的模样,在他心上刻下永不愈合的伤痕。
“林夕,我不许你忘记我,一刻也不许。你是我的夫君,永远都是。你也只能有我一个妻子,你得答应我,只能有我一个…”
她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
因为就要死了,所以就可以全然不顾了吗?还是根本就没有想到他一句我答应你,就是答应了十多万年?
而林夕,在她这样一声声的狠绝里,甚至都插不上话,除了答应她,就是一遍遍不知所措的,痛彻心扉的喊着她的名字。
他后来果真长生不老。也果真从未忘记,只有她一个,只爱她一个。
一生冷淡,只动情一次,就爱她到死心塌地,为了她既成仙又堕魔,拯救苍生也颠覆三界,直到最后的举世相逼,也是九死不悔。
他做到了所有答应她的话,而她在这不知何处的九幽,看到他飞升成仙,突破成神,以一己之力颠覆魔界的统治,无上英姿战无不胜,还成就了至高无上的人皇尊位。可她一点儿都不开心。
直到如今才明白。
她白活了十几万岁,看到那个只活了一万多年的姑娘不惜一切的去救她的夫君,把自己当根柴似的扔进他那把涅盘的火里,毫无退路,不留余地,生命的最后想的却是叫他一定要忘了自己,要不带痛苦的活下去。
她一个一万多岁的孝子都能舍得,她却始终自私。
让他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满意了?
浮生,你果然是魔,哪怕是你心里最美好的一面,都还是这样自私。
她闭上眼睛,落下两行长长的眼泪。
她自己丧气也就罢了,却还累的旁人一同灰心,白染有些过意不去,强打着精神搜肠刮肚的想去安慰一下陆童。
“您别哭了,都是我不好,您这样舍命相救我还如此不领情,实在是罪该万…不死不死,咱们都不死,就在这里做个伴儿…嗯…说不定哪天师父就找过来了,把咱们都带出去…”
她挤出一个比陆童的哭相还要难看的笑容。
陆童睁开眼看看她,立马又闭上了,转过头闷声道:“只怕他暂时不会来寻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