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皇上！”紫瑾猛然提高声音，“苏语凝享不了公主的尊荣！真正的德昭公主已经嫁进匈奴了！”

苏语凝早就已经跟德昭互换了身份，如今的德昭，她对外的身份是苏语凝。

就算是完颜青知道自己娶的人是苏语凝，可是匈奴人民不知道，若是苏语凝身份暴露，性情刚烈的匈奴人又知道公主德昭已经跟一个太医殉情，那么两国间又是一场风雨。

这里虽然都是知道德昭身份的人，但是人多嘴杂，还是小心些好。

这一声儿虽然无理，可是好歹把皇帝给吼醒了，他看着德昭掉下去的地方，露出了苦笑，“是了，她是苏语凝，不是德昭……可是……”

在这一刹那，紫瑾突然觉得皇帝有些可怜，其他的皇子皇女不一定是真的将他当做父亲，而唯一真正把他当成父亲的女儿，又被他负了良多，到了最后，就连一个公主的体面都不能够留给她。

紫瑾站起神来，整理着皇帝被大风吹乱的袍子，“皇上，如果您真的想要给她体面的话，就这样吧，她这一生最是爱美，也最喜欢那个何子成，也曾经与臣妾说过，喜欢青山绿水，竹叶簌簌，既然生前不能够在一起，就让他们死后圆了心愿吧。”

皇帝看了看四周，微微笑，“也罢，这一生随心所欲的时候太少，朕便再依着她的心思宠她一回，她既然说喜欢青山绿水，竹叶簌簌，这里也还尚可，便依了她吧。”

“好，”紫瑾柔柔的点头，做出依偎的样子扶住他，“那我们回宫吧，这里的风太大了。”

皇帝知道她的意思，也调整状态，微微的闭眼，等到再睁开的时候，他就已经恢复了常态，又看到侍卫手里捏着的德昭特有的华丽布料，“从此以后，这样的料子，不准其他人再穿。”

这句话似乎是今晚这件事的结尾，等到第二日早朝之时，皇帝颁发了这道诡谲的旨意，面对满朝文武莫名其妙的脸，皇帝连一个解释都欠奉。

“皇上，”那日嬉皮笑脸的禁卫军统领如今一脸恭肃的回话，“您吩咐的事情，属下已经做好了，公主的衣冠冢……已经在皇陵了，皇上您是否前去……”

皇帝疲惫的点点头，“朕知道了，去忙你的吧，想不到到了最后，就连一个正经的陵墓都没有……我这个父亲啊……” 皇帝如今怎么想的，紫瑾已经不在意了，这件事情就此了结也不错，如今皇帝一门心思的闷在御书房里头，似乎立志要成为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其实也不过是在用政事麻痹自己罢了。

这样子倒是给紫瑾制造了很好的机会，这日傍晚，御书房已经点了明灯，找来皇帝又要呆到很晚了。

紫瑾唤了白洛来，有些事情虽然已经了结，可是后续的某些事宜还是要好好的处理的。

“主子，”白洛难得的严肃，“我们该去断情崖了，不然恐怕属下的术法就要失效了。”

紫瑾用绑带将袖口扎起来，很干脆利落的样子，“我也正要跟你说这事儿，这些日子皇帝大概是不会再想到我们承乾殿了，不过还是得抓紧时间了。”

白洛点点头，看着主子将自己硬生生的打扮成了个英气的女子，白洛无奈的摇摇头，凭空变出一把剑来，在地上画着缩地成寸的法决。

“你可要小心一点儿啊白洛，”紫瑾在一旁笑眯眯的提醒，“我可不想一踏进去就掉下悬崖，那也太憋屈了。”

白洛对这个主子实在是没有办法，听他这么一说，也不过是翻几个白眼而已，落雪话音刚落，两人就已经到了，断情崖边上。

“不错啊。”紫瑾笑眯眯的，“位置找得很稳嘛，这里正是两人跳下去的地方啊。”

白洛皱皱鼻子，如果它此时是兔子的话，恐怕会控制不住自己上赶着咬咬自己这个不着调的主子。

“好了，”总算还是有些理智，白洛并没有做出自己想像的事情来，“既然已经来了，那我们就快些好了，这里是风口，要是被吹坏了就没意思了。”

“好好好，”紫瑾挥挥手，“那白大仙您忙吧，奴家就不打扰您了。”

额角的青筋暴起，不受控制的跳了跳，白洛觉得自己当初是瞎了眼才会觉得这人是极好的。

于是一边麻溜儿的往断情崖下抛绳子，一边极为耿直的插刀，“主子您今日真是分外的……像痞子流氓啊，不知道皇上晓得了，会如何看你啊？”

紫瑾接过绳子，顺手又摸了一把白洛的小脸儿，场面极为活泼，于是德昭和何子成顺着绳子爬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活泼……而**的场面。

一时之间两人进退不得，还是紫瑾先注意到，立马放开白洛，又恢复了平日里温柔恬淡的模样。

“二位，

在下面待的可还好？”紫瑾笑咪咪的，“回去之后耽搁了些时日，让公主金枝玉叶之体夜宿寒山，实在是我的不对。”

二人早就已经将紫瑾视为恩人，如今她还说这般谦就的话，二人听着连连摇头，“娘娘说的是哪里的话，若不是您帮我们，哪里能够……是我们感谢您才对，如若以后能够一直在一起，便是夜宿寒山风雨之中又有如何？”

原来二人掉下去之时，已经报了必死的决心，那悬崖峭壁的中间竟然颤巍巍的长了一排枝繁叶茂的松树，二人正好被那松树雪给拦了下来，又有惊无险地发现了一个山洞，便一直以来都在那山洞里头，耽搁的这些时日，那人便是靠着吃那松子儿活下来的。

这些原本应是不可能出现的巧合，却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并不知道这都是白洛用法术做出来的，只以为是雪贵妃一早便知道，所以说才让他们从断情崖跳下来，心里头不由得更加感激。

看着这二人一副有情饮水饱的样子，紫瑾不由得摇摇头，“你们今夜可以这般说，那是因为你们并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困境，所以觉得对方才是至关重要的人。”

德昭有些不明白，这些日子以来也对她放松了戒心，“娘娘为何如此说？请恕德昭不太明白，娘娘有什么想要教导我与子成的，但说无妨。只是德昭觉得，若是有泼天富贵，却终身如同囚鸟，那么还不如一世贫寒。”

“公主果真坦率，只是不知道何公子心思，”紫瑾笑眯眯的看着德昭，余光看到何子成的时候，却是一片冰冷，“不知公主有没有听说过，贫贱夫妻百事衰这句话。您从小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何公子也没有吃过苦头，如今乍然离开了滔天富贵，您二位，当真可以一直携手吗？”

德昭还没有说话，何子成便率先道，“我知道贵妃娘娘是在担心什么，只是你把我何子成想的太坏了些，昭儿为我我可以放弃至尊的之公主之位，我便不会负他，何某不才，可是好歹还有一身医术，让昭儿继续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活下去，我还是办得到的。”

这话掷地有声，紫瑾细细地观察他的神情，发现他不似说谎，脸上的笑意这才真挚起来，“那你以后可得记着今日对我说的话，万万不要负了的德昭，我虽说身在深宫，可是若要打听些事情，也没有何公子想象的那么难。我今夜既然可以保你们远走高飞，那么我也可以……让何家鸡犬不宁。”

德昭一直在旁边没有做声，她知道紫瑾是在担心她，不管何郎如今对她怎么样，可是却保不了日后，也就没有出声阻止。

何子成一而再再而三的保证着，紫瑾也不耐听，只道需得日日记得今时之语。

这一番告诫下来，又耽搁了不少的时间，眼见着日头越来越暗沉，紫瑾将德昭拉到身边来，“时候不早了，我也不多说，我这里有好些翡翠挂件，还是当初闺阁之时无聊收集的，现今已然不喜了，若是公主不嫌弃，便收下好了，再就是我这还有些银票东珠，平日里也用不到，你便拿着做盘缠可好？”

这话虽然说得极为客气，德昭却也知道其中的好意，都说黄金有价玉无价，那一颗上好的东珠也是价值不菲，紫瑾轻描淡写送过来的这些东西，已经可以保他们一世富足，这些东西交给自己，也不过是为了，有一天何郎若真是抛弃自己，自己也依旧能够安身立命。

当下接了过来，直直的向她行了大礼，“贵妃娘娘今日之恩，德昭铭记于心，此次一别，再难相见，还请娘娘努力加餐饭，保重身体。”

何子成也跟着一辑到底，至此拜别，匆匆世间只有一对平凡夫妻。再也没有何太医与德昭公主了。

德昭公主乃是皇帝与慧妃之女，自小就是是母妃与父皇的宠儿，现在一朝身陨，皇帝还能够利用公务来转移注意力，她却没有半点办法。

紫瑾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这养的多年的女儿，这么多年来，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到了最后却只得到一个殉情而死的消息。

慧妃，这个人虽然说一直紫瑾不对盘，但是紫瑾并不能够否认她是一个好母亲，这样想来，她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对慧妃的怜惜，一直持续了从断情崖到承乾殿的这段距离，等到回到了承乾殿，看到宫女如同找到救星一样的朝她走过来，“娘娘，您快些去偏殿看看吧，德妃娘娘已经在等了好一会儿了。”

又看到她脸上十分的慌乱之情，又看到衣服上的茶水，不得不承认，德妃是一个很会打消别人对她好意的女人。

“德妃娘娘真是好威风啊，”一进殿里，看见满地狼藉，地上的茶盏碎片和茶水还没有来得及收拾干净，几个小宫女看到她明显松了一口气，“你当我这承乾殿是什么地方了，又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人？招呼都不打就过来了？”

“哎哟，贵妃娘娘说的哪里话，”德妃笑得貌美如花，“不过是不想打扰罢了，所以才没有通报。”

德妃身着水红撒花绣芍药的百叶长裙，上头穿着浅黄绣紫色同花的广袖长袍，头上更是梳着慵懒的堕马髻，斜斜的戴着着琉璃碧玉桃花簪，额角更是贴着花钿，妆容完美无缺。

德昭去世的消息想来他也已经知道了，你还有闲心盛装打扮了来找自己的麻烦，不得不说也是一个奇女子。

紫瑾眉头一挑，嘴角勾起一抹笑来，“哦，原来是这样啊，倒是本宫误会你了，已经没有茶水了啊，真是本宫待客不周，听闻德妃身边的大宫女极好茶道，不知能否麻烦一二？”

德妃哪里肯，她一向跟紫瑾不合，“娘娘说的哪里话，好茶道的宫女今日在我宫里呢，这丫头啊，什么都不会。”

“原来是这样啊，”紫瑾点点头，却坚持道，“二位姑娘必然是同吃同住的吧，那么也应该学到了一二来，还是说，本宫没有这个荣幸？”

这话是听着是在自我贬低，实际上却已经算是一种威胁，如果说一个贵妃要让宫女泡茶都不行，那个宫女大概也是没有活路了的。

德妃被逼得无法，只得同意，“娘娘说的是哪里的话，这不是怕您嫌粗鄙，不敢献丑吗？”

紫瑾却不再想跟她打言语机锋，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白洛知道自家主子最是护短，今日德妃来得又太过赶巧，这是故意要赶她走呢。

而且啊，依自家主子的脾性，定然不会十分温柔，这德妃啊……

那侍女无法，只得出列，却又见紫瑾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地上的茶盏碎片，不由自主的便弯下腰想要去打扫，然而没有一个人给她任何的打扫工具。

“德妃，你这丫头倒是伶俐得紧。”紫瑾眉眼弯弯，“原本也不打算管的，只是既然这丫头如此有心，便收拾吧，对了，这地上，一点茶叶也不能够留。”

好不容易将地收拾完了，只是不知摸到了什么，手上顿时划开了一个口子，鲜血直流。

等到那伤口已经自动不再出血，紫瑾这才像是突然发现的一样，“哎呀，你怎么就不小心一点呢，瞧瞧这手，等会儿了泡茶，可不要弄到茶里头啊。白洛，去拿湿帕子来，给她擦擦。”

白洛知道也是在给自己宫里的人出气呢，当即走到小厨房，兑了浓浓的热腾腾的盐水。

帕子刚刚一沾上伤口，德妃的侍女就知道不对劲儿，疼得她一缩。

不过好歹也把伤口处理了，难道还能够娇气不成？这上面还有一个煞神等着喝茶呢。

“多谢姑娘了，”那侍女还勉强维持着高贵优雅的样子，“有劳。”

“无事无事，”白洛还是笑眯眯的，只是嘴不饶人，“这不是都是娘娘的吩咐嘛。”

不敢再多嘴，宫女急急忙忙地便去烹茶，本来长得就十分标志，美人泡茶自有一番韵味。

那宫女手指受伤了，颇为不便，然而依旧十分恭敬的给紫瑾奉上一杯茶来，只是才刚刚烹好，难免有些烫口也烫手。

紫瑾结过茶，也不让她走，只轻轻的抿了一口，好像被烫得不行一般，直接将茶盏甩了出去，“德妃诚不欺我也，本宫当真是无福消受。”

德妃面子上十分不好，自己的话却用来贬低自己的人，这雪贵妃当真是个不好惹的。

只是也不能够平白无故的发火，眼波一转，直直的盯到了白洛身上，笑眯眯的模样，“是我的奴婢粗鄙了，这不，我现在刚刚回宫，身边可没什么可用的人呢，听闻贵妃娘娘身边白洛姑娘是个得力的，这可否请白洛姑娘到我宫中居住？也正好调教我宫里的那些愣头青。”

紫瑾黛眉一挑，颇为玩味，“白洛在我身边最是跳脱之人，不知德妃是从何处听来这个是个消息的，她跟了我很久，这事啊，我可不想做她的主。”

白洛屈膝行礼，“多谢德妃娘娘厚爱，只是贵妃娘娘，如果有再生之恩，白洛不愿当那忘恩负义之人，况且白洛也没有德妃娘娘您说的那么好，恐怕服侍不好娘娘，还请娘娘另择他贤。”

这人自己都已经拒绝了，再勉强也没什么意思，两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德妃这才走了。

等到看不见德妃之时，白洛方才直起身子来，“娘娘，德妃是不是……已经看穿了我们的身份了？”

紫瑾缓缓的摇摇头，“我不确定，她如今变化太大了，我有些看不透，不过这些时日你还是少用法术吧，她不太对劲儿，总得防着点儿，未雨绸缪嘛。”

白洛点头，这德妃变得实在是太多，看不到半点以前的性子，如果不防着点儿，难保不会出什么岔子。 德妃的突然到访，让紫瑾对于这个女人起了疑心，次日白洛便去调查了一下德妃近来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