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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兰从殷白夜的书房被匆匆唤回来时，殷素昭坐在凳子上，脸色苍白，心神不宁地转动着手中的茶盏，见她来了，猛地扑了上去，竟崩溃地哭了出来，“怎么办！怎么办啊！啊！”
春兰仍是面色平静的样子，手中稳稳地扶着她，先将门仔细关好，然后扶着她坐下，轻声恭敬地道，“小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殷素昭却惶恐不安，仿佛根本听不到她的话，只顾着哭得涕泗横流，连形象都顾忌不上，翻来覆去只有一句，“怎么办，怎么办……”
突然，她猛地抬起满是泪痕的脸，一把用力抓住春兰的手臂，急忙发问，“杨林巷子的那人呢？如何了？９在吧？！”
春兰冷静地点点头，“在的，奴婢按照小姐的吩咐，每月一号都会去杨林巷子给他送钱。”
那人是三年前出现的，某日殷素昭从外面回来，便秘密吩咐春兰每月按时送钱过去，而且数额还不小，每月整整两百两银子，三年来不断往上涨，如今已涨到了四百两。
殷素昭未曾交代对方是什么身份，春兰便从不问。
此时见殷素昭提起这人，便低声道，“小姐，我要去一趟吗？”
殷素昭苍白着脸，点点头，“你、你去，你去帮我……不９是我自己去！”
她急着站起身，又顿住，六神无主地转了几圈，又再次崩溃地哭了起来，“不行，我做不到，怎么会这样……”
春兰面色平静地看着她，“小姐，你要做什么？”
殷素昭看着她，心里焦急，便再也顾忌不了许多，直接开口，“春兰，你会不会杀人？”
春兰心里划过意外，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冷静地道，“奴婢可以学。”
“好，好。”殷素昭点了点头。
春兰是她的贴身侍女，照顾了她五年，一直很稳妥，办事从未出过差错，有她在一定能行。
殷素昭立即重新坐下，紧紧抓住她的手，“我们等入夜，便偷偷溜出去。”
春兰道，“小姐，奴婢还未跟您说，城主已经吩咐了下去，您不能踏出房门一步。”
殷素昭一愣，立即气得大喊，“他怎么能这样！”
“奴婢知道有一处地方可以出去，只是需要委屈小姐。”
殷素昭立即转为喜色，“什么地方？”
春兰静静地道，“后院有一处狗洞，可以爬出去。”说完，她提防着殷素昭羞怒的耳光。
只是殷素昭脸上现出为难之色，却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可以！”
春兰眨了眨眼，原来这件事对小姐而言，这么重要。
她低声道，“那入夜之后，奴婢便带小姐出去。”
暮色四合，这一天的白日发生了太多的事，竟显得似乎格外漫长。
由夏转秋的季节，傍晚已有了些许凉意，晚风穿过长街短巷，万家灯火。
更夫的梆子声遥远模糊地飘散在城内，街上行人稀疏，未央城内少见的冷清，如今整座城仍然封锁着，仿佛一个巨大的牢笼。
城北营地，血狼鬼卫清除了附近区域，扎营盘踞在此，傍晚的火烧云映衬着连绵的屋舍与行军帐篷，血色的残阳笼罩而下，气势森严而寂然。
当中的一间四合院落里，已早早点起了油灯，岑鹤卿脱了上衣，露出赤裸精壮的上身，伸出血肉模糊的手臂。
他的桌前，一名军医正替他清理包扎伤口。
容长龄坐得远远地避开，皱着眉盯着他的伤口。
岑鹤卿面色如常，只是额上的涔涔冷汗能看得出他疼得厉害。
见容长龄坐得远，他勾唇微笑开口，“还以为我这番伤势下来，能得到上卿替我包扎的待遇。”
容长龄嫌恶地看了他一眼，面色冷凝，只吐出一个字，“脏。”
血污脏，旁人也脏。
岑鹤卿知晓他的性子，也不过是随口一调侃罢了。
等军医替他包扎之后退下了，岑鹤卿一边穿着上衣，一边道，“那福嬷嬷如何了？”
容长龄淡淡道，“还寻死着呢，但想死，也不是那么容易。”
岑鹤卿吃力地系着腰带，“有时候我还真佩服你。”
“佩服我什么？”容长龄淡漠如琉璃的眼珠子转向他，“佩服我心狠手辣？”
“不。”岑鹤卿扎好腰带，在油灯下冲他一笑，“自然是佩服你神机妙算，手眼通天。连来未央城抓赵聿的路上，也能顺手将当年逆贼府上逃走的嬷嬷一并抓来。”
容长龄神色淡然，一言不发。
能顺着线索找到当年反贼赵聿之妻的贴身嬷嬷，也算是意外之喜。
岑鹤卿抬脚往外走，道，“走吧，再去见见她。”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走到院子的西侧厢房，门口严兵把守，岑鹤卿抬手推开门，见昏暗的灯下，床上躺着一名老妇人，手脚皆被软布捆在床上，一名鬼卫端着一碗粥，正喂她喝粥。
床上的老妇人神色有些呆滞，仿佛面部不受控制，但一双眼睛射出强横倔强之色，粥顺着她的嘴角往下流，无论如何都不肯吞咽。
鬼卫见岑鹤卿与容长龄来了，便立即行礼，床上的福嬷嬷看到二人，立即露出怨恨之色。
岑鹤卿低声侧头道，“喂了药了？”
他身侧的容长龄神色淡淡，“喂了，四肢乏力，不会有力气咬舌。”
岑鹤卿走上前，接过那碗粥，拿起一方手帕，替福嬷嬷擦干净她脸侧的粥，淡淡道，“嬷嬷，年岁既高，能活一日便是多赚一日，何必与自己过不去？”
福嬷嬷冷冷盯着他，颤抖着嘴唇，吃力地开口，“休，想。”
岑鹤卿闻言，淡淡地放下了手里的碗，平静地看着她道，“嬷嬷，我还忘了谢谢你，多谢你的线索，我已找到当年逆贼叶宛的托孤之人。”
福嬷嬷瞳孔剧烈颤抖了起来。
“当年盛京兵败之后，有个拿算盘与折扇的男人出现在叶宛身边，没错吧？”
福嬷嬷脸色“唰”的苍白了，嘴唇发抖，惊恐至极，“你，你们怎么……”
岑鹤卿神色未动，微微一笑，“嬷嬷，这天下多得是能让人吐出真话的药，你来这里之前昏迷了三日，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