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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雄说着伸出自己的右手,把袖子捋了起来,露出那一道盂,“师祖,你一定知道这道盂的来历?请你告诉我。”
林圆萍吃了一惊,很快平静下来,说:“你都知道了吗?”
雷雄神色沉重,点了点头,不语。
林圆萍叹了一口气说:“是可儿那丫头告诉你的吗?这丫头,会张嘴了,就什么都说了。”
雷雄从她的神色中看出,此事确实是真的了。虽然他认为这已经不重要了,但是现在得到了求证,心里还是起了些波澜。
郦云在旁边,也是暗自惊叹,看到雷雄神色,安慰道:“大师兄,这样最好了,你有两对父母。”
雷雄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不要告诉我爸妈。”
林圆萍知他内心所想,叹了一声说:“好也罢,坏也罢,都是命。那你现在怎么打算的?”
雷雄笑笑说:“按照自己既定的目标一直往前走,弘扬中华武术,把宝雄做得更大,找到燕舞,找到坤刀,破解清霞观山洞的秘密。”
林圆萍心中慰藉,说:“难得啊,年轻人,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前程和美好姻缘吧!什么都不要错过。”
雷雄看她神清气爽,查看了她的饮食所用一应俱全,叫上郦云,说:“师祖,我们这就回去了,你保重身体。”
林圆萍叮嘱道:“下山路滑,你们注意脚下安全。”
不料,郦云却拉着林圆萍的手,“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说:“仙姑婆婆,我不走,请你收留我。”
她这话一说,雷雄只以为她在开玩笑,说: “师妹,别闹,走吧!”
郦云抬起头来,眼睛里已经是泪汪汪一片,说:“大师兄,我是说真的。外面的世界,我已经没有什么眷恋了,我要留在这里,与世无争地过一辈子。”
林圆萍也吃了一惊,似乎想起什么,说:“丫头,你说的是真的?”
郦云哭泣着说:“是的,我心意已决。我记得你给我看好病的那一次,亲自跟我说过,我跟你缘分深厚。我当时没有在意,事后很久,也没有当真,甚至忘记了。直到木可儿跟燕舞提起你,我才又想起来,我也似乎在冥冥之中一直在寻找着一个脱离世俗的处所。刚刚我一来到这里,就知道我找到了。”
雷雄想把她扶起来,她却跪地不起,说:“除非仙姑答应收留我,我才起来。”
雷雄说:“这万万不行,你耍耍小性子也就算了。你要留在庵堂,你的爸爸妈妈怎么办?”
林圆萍也试图把她扶起,说:“丫头,我也想起来了。我当年只是一句戏言,你不能当真,庵堂里虽然没有继承人,但也不能因此而耽误了你的人生。”
郦云擦着眼泪说:“仙姑婆婆,不要再说了,我心意已决。”
两个人看到她坚定的神态,都是无可奈何。
林圆萍叹道:“你真的想好了吗?要一辈子留在这里?离开父母,离开心爱的人,不结婚不嫁人?”
郦云依然语气坚定,说:“是的,仙姑,不管发生任何情况,我绝不反悔。”
“看来,还是命中注定。好吧,我答应你。”
林圆萍把她牵了起来,对雷雄说:“小子,你回去吧!你的师妹我收留了,我会传她医术武功,教她治病救人,她若有心思,还要念佛参禅。”
郦云再次点头道:“我愿意。”
雷雄心如刀绞,他万万没有想到,今天带师妹到这里来,却把她的大好青春还有她往后余生都交付在这里了。他不知道郦云为何有这样的决定,自从他离开长美服装之后,跟她少有的几次见面,她都没有表露过悲观厌世的情状,甚至他开车从广华回到汉北,再回到河塘镇,一路上她都是笑靥如花。
“走!你不要犯糊涂,成人杰在等你,明天我就让他爸妈去你家提亲。”
雷雄仍不甘心,拉着她的手,往外就走。郦云在他强大的力量下,不由自主地跟着她来到了外面的山梁。
一阵冷风吹来,郦云打了个寒噤,挣脱他的手,说:“你跟二师兄说,我对不起他,让他再找一个更好的姑娘。”
雷雄摇摇头,说:“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
郦云虽然笑着,泪水却流了一脸,在冷风的吹打下,有些刀割一样的痛。
“大师兄,你还不明白吗?”
“你说,为什么?!你放着大好的青春不要,却要跑到这里来受苦。”
“苦不苦,不在于处在什么样的位置,而是在于心的感受。大师兄,我这一辈子只爱你一个人,我试着听你的话,跟二师兄谈情说爱,可是我发觉我只是在演戏给大家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而燕舞却跟你隔着千山万水,她两次离开你,我本以为你们之间会慢慢变淡了。可是,这么长时间,我发觉我错了。在栾岗,你这个急性子,却耐着性子一心一意地等着她,到了汉北,又发了疯一样不顾一切地找她。我原来所有的希望和幻想都破灭,我知道我跟你这一辈子都没有缘份。与其这样痛苦地自欺欺人,还不如放下尘缘,住在这世外高山,自由自在,让人生更有意义。”
雷雄痛苦不堪,说:“你在我心里,就像一个天真烂漫的妹妹,我也一样地疼惜你。”
郦云反而镇定下来,说:“我不要,我一切都听你的,也只是为了让你高兴。可是,仙姑说得对,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强求不来。尘缘太累,所以,我决定放下了。大师兄,你走吧。”
雷雄从没有想到,她作出这个决定竟然是跟自己有关,也从来没有见到过她如此决绝,一时百感交集,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圆萍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说:“孽缘!小子,你走吧!我要给她交待一下了。”
老少两个女人背过脸去,头也不回地离开。风更加大了,雷雄呆立在原地,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和眼前的世界一样,苍茫一片。
天完全黑了,雷雄不知道怎么回到屋里的。一进门,郦云的父母正坐在自己家里,看到女儿还未回家,前来寻找来了。
雷雄万分愧疚,告诉了他们实情。
郦云父母原本满脸的笑容,此刻突然僵住了 。两个人不顾天黑路滑和劝阻,点了个火把,就往静雷庵而去。
雷雄不放心,给他们带路,一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到静雷庵时,一弯冷月已经高高地悬在山顶,而静雷庵大门紧闭,只听到依稀的人声。
三个人拍了一会儿门,门从里面打开。
郦云持着一盏油灯,看到双亲来到,当即跪下,说此生跟父母缘分已尽,不配再做他们的女儿,只希望来生再报恩情。
郦云父母伤心绝望,百般劝解,仍不能丝毫动摇郦云的决心,只得离开,期盼她会回心转意。
回河塘镇的路上,雪已经基本融化了。雷雄开着车把郦云父母送到家里,看他们伤心欲绝,心里更加愧疚难当。
雷雄回到屋里,喝了不少酒,一头栽倒在床上,头脑里一片混乱,想起师兄妹三人在一起的种种经历,想起郦云在自己面前的一颦一笑,又心疼又自责,但也无可奈何。
他像大病了一场一样,习惯早起的他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直到小洛难得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哥,不,师父,你跟我讲讲外面的事情吧!”
小洛也像变了个人一样,文静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样,古灵精怪惹人开心。
雷雄惨笑一声,说:“外面的世界,一两句话哪里说得清楚。”说罢依然倒头就睡,在他的眼里,这个世界灰暗了不少。
小洛说:“你不告诉我,哪一天我自己去。”
雷雄不愿意多说话,小洛也不再纠缠,乖乖地起身离开。
雷雄去了成人杰家拜年,对于成人杰的交待也无法完成了,心里又添了几分愧悔。
成人杰的妹妹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瘦高的个子,白皙的皮肤,相貌神态和哥哥有八九分的相似。
到了正月初七上午,雷雄准备返回南方了,父母亲还是不愿意跟他同去,雷雄犹豫了一下,也不愿意让他们知道有赵恒东夫妇和赵泱,便没有强求。正准备开车离开,却被田安拦住车头,不让他走。
田安神色急迫,说:“你不能走!”
雷雄问:“怎么回事?”
“你的师祖,她已经去世了,你赶紧去帮忙料理后事。”
“啊?!”
雷雄连忙告诉父母和小洛,就一路狂奔到静雷庵。
庵堂里来了不少人,都是附近一些得过林圆萍救治的,感念于她的恩德,前来吊唁。
郦云正在灵堂前无声地流泪,金石则接待来往的人们。
雷雄问:“师妹,怎么回事?”
郦云抬起头来,雷雄发现几天不见,她清瘦了不少。
郦云说:“这几天,仙姑一直在教我武功和医术,说自己时日无多,直到昨天,她把自己一生的内力传授给我了。昨天下午,她还跟往常无异,去了白老先生的坟前,今天早上就没有再起来。我慌忙之中,请了金大叔来看,才知道她昨夜已经走了。”
雷雄看了看林圆萍的遗体,双目微闭,神态安详,似乎是在沉睡,倒比生前更显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