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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耳边一直响着司徒耀饱含笑意的声音:“以后咱们有了孩儿,男孩儿叫琛儿,女儿就叫怜儿……”
司徒耀,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我们之间的一切,你都要给了冯佳雪么?
还是说,从前你所给我的那些,不过都是在我身上试验罢了。
你非要击溃我最后这一点尊严你才罢休么?
究竟是要我怎么样。
……
楚兰舟的心口就被一股力量狠狠撕开。
痛的几乎窒息。
她没命的往前跑,也不知跑了多远,直至看见一个墙脚,便下意识躲了进去。
避开了人,是否就能够远离那些险恶人心?
可是,她与司徒耀几乎朝夕相对了十年,到头来,还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从没有一刻像此时这般痛恨自己活着,痛恨自己是人。
……
“将军,凉音在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股暖意包围了她。
是凉音。
楚兰舟一抬头,眼前的小姑娘泪眼婆娑,“将军,凉音在这儿呢,以后凉音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你别怕。”
说着话便张开双臂抱住了她。
楚兰舟的眼前一下便被泪水模糊了。
她也不想像如今这般满心忧患,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了。
如今的她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青春年少都葬送在沙场上,都为司徒耀的皇位做了踏脚石。
而如今的她,却连唯一的骄傲都失去了。
她,入京只是一个手无寸铁即将老死深宫的女子。
她甚至连当个怨妇的资格都没有。
她是楚兰舟啊,她是驰骋沙场的女将军啊,她是宁可站着死也不肯跪着生的人,她怎么肯在这种毫无尊严的生活里苟且。
她宁可得不到,也不愿成为这后宫里无数年华老去的女子之一。
“凉音,你也走吧。你看,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连武功都没有了。……”
“我只是司徒耀后宫里养着的一个废人,我已经不是什么将军了,我不是将军了……”
“凉音,我不是将军了。……”
“我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哭腔如泣血,充斥着她前所未有的绝望。
司徒耀把她所有的骄傲都踩在了脚下,而如今的她,不但丢了自己的心,连尊严也都碎了一地。
凉音声泪俱下,几乎泣不成声。
“将军,他不是你的良人,他没有心的。……。你不要他了好不好,你做回你自己吧。”
当年那个单枪匹马冲入乱军中把她救出来的女中豪杰,那个马革裹尸浴血沙场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她即便身中七刀也不曾吭过一声,那时候她一身光华,光芒万丈,多少七尺男儿都自愧不如。
可如今她居然哭成了泪人。
“你就听凉音一句劝,咱们不要他了好不好?自古痴心女子负心汉的故事还少么。皇帝又如何,他根本不值得啊,外面的好男人那么多,将军,你一定能得到幸福的。”
“我们出宫,找个平平凡凡的人,平平淡淡过完下半生,几亩薄田,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是你跟我说过的,你就别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
凉音的话仿佛勾勒出一个她不敢想象的未来,曾几何时,她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有父兄保护,有娘疼惜,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个心上人,两情相悦携手到老。
是啊,她可以不当将军,原本她就不是将军的,是不是。
楚兰舟破泣为笑,“好,不要了。我不要了。……。我不当将军,也不当什么婕妤,我就做我自己。凉音,我们也是可以平安到老的,是不是?。”
凉音点头如捣蒜,喜极而泣,“你可以的将军。你是只身深入万军之中的女中豪杰,你是沙场上无往不利的巾帼英雄,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够难倒你的。只要你愿意!”
“对!”楚兰舟欣然抹了把眼泪,扶着墙徐徐站起身,“凉音,我们走。我们,我们离开这儿。……”
可话音未落,她便倒头栽了下去。
凉音惊惶失色,“将军,将军!”
……
楚兰舟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换回了她的男装,拿起了她的大刀佩剑,高高兴兴挽着凉音的手双双出了宫。
后来她又托人给凉音寻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个踏实勤劳的庄稼汉,虽然长得不是很好看,但人好,也很疼凉音。他们成了亲很快就生了娃,她和他们一家三口住在一起,很幸福。
就在她以为能看着凉音到老时,她突然就醒了,枕巾都哭湿了。
原来是做梦啊。
楚兰舟心里空落落的,坐起来却四下见不到凉音人。
平素凉音都是守着她的,这是去哪儿了。
楚兰舟呼唤了两句也没人回答,她心里莫名有个不好的预感,挣扎着便下了床。
这时候有个小宫女端了热水进来,低着头战战兢兢的,楚兰舟问她,“凉音呢?”
那小宫女吓得热水都没能端稳,险些溅了自个儿一身,看也不敢看楚兰舟,连忙放下就赶紧走了,活像见了鬼似的。
楚兰舟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起来,她急忙披了件衣裳便匆忙出门,宜欢殿里个个谨小慎微,无论她问谁,都说没看见凉音。一个个生怕提起什么禁忌似的。
楚兰舟咬咬牙往外走,一众宫人内侍吓得纷纷跪在她前面,“婕妤饶命!”
楚兰舟攥紧了拳头,前路被他们死死堵住,她站都站不稳,靠着墙才勉强站住,“凉音呢,你们把凉音弄到哪儿去了?!”
“婕妤娘娘恕罪!”
楚兰舟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就在这时候,两名宫女提着水从外头进来,边走边低声说:“什么婕妤呀,不就是个废人,跟纸糊的似的,吹个风都能昏睡这么久,亏她以前还是个大将军呢,这女人要是进了后宫,全都是个德行。居然教唆侍女去刺杀皇后。我看那个老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的侍女离死也不远了。”
楚兰舟闻言浑身一震便冲过去,直接就撞倒了提水的宫女,“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大将军什么指使侍女去刺杀皇后?你们说的是谁,大将军是我么,侍女,侍女是说凉音么?”
“楚、楚婕妤!”
“娘、娘娘饶命啊!我我我们也是道听途说的,我们,我们……”
那两名宫女被泼了一身人仰马翻,吓得瘫在那,舌头都打结了。
“我在问你们,你们说的侍女是不是凉音?!”
“我我,我们……她她她在栖凤宫……”
那两名宫女瘫坐在水渍上,直接就吓尿了,
楚兰舟脸色骤变,扭头便跌跌撞撞往栖凤宫的方向奔去。
一路上,宫人都在谈论:宜欢殿那个忠于楚婕妤的丫头跑去栖凤宫刺杀皇后,害得皇后小产,陛下龙颜大怒,要将那小丫头凌迟处死。
楚兰舟一刻不敢耽误,可还是晚了。
她赶到时,凉音已被打得奄奄一息。十几岁的小姑娘,浑身是血,满脸血污。
简直触目惊心。
楚兰舟顿时泪如泉涌,“凉音……”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凉音吃力地想要爬起来,但费尽力气也起不来,她趴在那儿,拼命冲着楚兰舟摆手,“走!离开这儿。……将军,走。”
楚兰舟喉咙发紧,心口像被无形的手捏住一般,痛的几乎昏过去。
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肉里,才勉强留住意识,吃力地扶起了凉音。
“走,我带你离开这儿。”
司徒耀就站在几步之外,身穿玄色龙袍负手而立,高不可攀。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楚兰舟,“你可以走,她必须留下!”
楚兰舟泪目怒道,“凉音她才十九岁啊。她到底做了什么你要这么对她?杀人不过头点地啊!这还不够么?!”
“她胆敢刺杀皇后,就该早早做好赴死的准备。既然你这个主子教不好下人,朕就替你好好教教!”司徒耀冷冷道,满眼的戾气。
楚兰舟惨然苦笑,“这世上我只剩下凉音一个亲人了。陛下若执意不肯放过她,就拿我的命抵吧。”
“我的命,应该比凉音的命值些钱吧。”
楼阁之上,披着斗篷的女子居高往这儿看来,楚兰舟循着那满怀恨意的目光看去,却看见了她隐隐的得意。
到底是多狠的心,才能牺牲自己的孩子来陷害别人?
冯佳雪,你究竟是有多恨我。
或者说,你是有多不自信。
“楚兰舟,你别以为朕不敢对你怎么样!”司徒耀咬牙切齿。
“要杀她,先杀我!”楚兰舟面无惧色,一步不肯让,用自己单薄瘦弱的身子将凉音紧紧护在身后。
从未有人敢挑战司徒耀的威严,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过去,她也是怕他的。
可是凉音的呼吸越来越弱了,她就只剩下这一个亲人了,她怎么能退缩?
楚兰舟的咬牙坚持终于彻底惹怒了司徒耀,他不知是怎么做到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身边禁军的身上抽出了佩剑,便化作闪电刺了过来。
楚兰舟反应过来时,只来得及奋不顾身地扑过去。
但,还是晚了。
司徒耀的剑便从她眼前晃过,笔直刺入凉音的胸膛。
这一剑,以一个几乎不可能的角度刺了过来。
楚兰舟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凉音宛若破破烂烂的布偶,就倒在她脚边,哑着声在哭,血与泪交织在一起。
没人比她更最清楚司徒耀的身手有多好,如今的她手无寸铁,可为什么她拼了命也拦不住他。
为什么!
“凉音,凉音!”
凉音拼了命来抓楚兰舟的手,双唇张张合合,用尽力气吐出一个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