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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楚兰舟一度哽咽。
“司徒耀,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夺走我珍视的人和事?人命在你眼中就这么不值一提么,凉音的一条命难道还不如一团未成型的肉?!”
堂堂陛下冷着脸一言不发,还是他旁边栖凤宫掌事的女官冷声道,“草民贱命,如何与皇嗣相提并论。”
皇嗣。
好一个皇嗣!
楚兰舟泪如泉涌,却仰头笑出了声,“司徒耀,你要凉音替你的孩子赔命,那谁来给我的孩子赔命,你么?”
司徒炎面如寒霜依旧一言不发,那脸色有如腊月屋檐下的冰凌冻得人直想打哆嗦。
楚兰舟复又笑了,徒手拔出身上刺在凉音心口上的剑,笑靥如花:“我明明都已经决定不爱你了,你为什么还要毁了我最后的希望。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过么?”
司徒耀凝视着她没出声,楚兰舟扔下了染血的白刃,如释重负般长长舒了口气,“也好,这一剑足以抹杀过往的恩怨,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凉音的血迅速浸透了她半边身子。
她本就苍白的脸这下更是惨白如纸,满手满身是血,单薄消瘦的身子仿佛风吹而过便会倒。
但她却半点不肯认输,用尽全身力气扶着已经断了气的凉音,一步一个血脚印,步履蹒跚。
“凉音,我们这就出宫去,我们去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不好,我答应过要保护你的,你也答应过要保护我,我们去一个没有纷争的地方,以后一定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了。”
那些禁卫宫人面面相觑,竟然谁也不敢上前。
她的身后,忽然传来司徒耀冷如寒冰的声音。
“婕妤楚氏,纵下行凶,杀害皇嗣,不知悔改。打入冷宫,永世不得出!”
楚兰舟的脚步一顿,徐徐回头,“这样就可以不用再看见你了么?”
她的笑容,就像是绝望里开出的花,让人心口猛地像被什么东西撞了,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在笑,却泪如雨下。
司徒耀呆呆地看着她,捂着心口,几乎站不住。
“陛下?”王德连忙上前,司徒耀横了他一眼,他便又退了回去。
而楚兰舟扶着凉音才跨出栖凤宫的大门,便用尽了全部力气,双双倒在了尘埃里。
青砖都被血染红了。……
陛下却是狠心下了圣旨,将楚婕妤,送入冷宫。
……
时间一晃便是半月有余。
寒风呼啸,森冷入骨。
冷宫的东南角,立着一座新坟,上面歪歪斜斜的“凉音”两个字,是用血写上去的。
坟堆上,可见泥土染着血红,已渐渐发黑。这里的每一捧土,都是楚兰舟徒手挖出来又盖上去的。
楚兰舟在坟前跪着,郑重磕了三个头,她每日晨昏定省,必要来磕上三个头。
“凉音,我听你的,他不是我的良人,我不要他了。我再也不会难过了。你说,我陪你一辈子好不好?”
没人回答她,回应的只有呼呼风声。
凉音还这么年轻,她才十九岁。死的人应该是她才对啊。
楚兰舟在坟前跪了许久,恍惚中看见凉音在对她笑。她想伸手去摸摸那张灿烂天真的笑脸,却只摸到冰冷的墓碑,便醒了。
原来是梦啊。
凉音,在这世上我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如今连你也不要我了,我该去哪里?
天大地大,我无处可去了。
楚兰舟嘴角逸出苦笑,扶着墓碑艰难地站起身。
一盆冷水冷不防浇下来。
楚兰舟冻得直哆嗦,靠着墓碑才勉强站稳。抬头看去,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绣着整幅白雪红梅的斗篷,往上看去,是冯佳雪那张生得倾国倾城的脸。
她脸上点着梅花妆,妆容精致,脂粉细腻贴合,给她本就白皙的肌肤增光添色不少。她的头上,还别着八宝如意镂空华胜,左右各两支七尾凤钗、和一支百鸟朝凤金步摇,端的是富贵华丽,高高在上。
泼水的人站在她左侧,是个膀大腰圆的嬷嬷。看也知道是何人授意。
冯佳雪身后还有一个内侍,他手中托着壶酒,冯佳雪看了他一眼,那内侍便走上前来。
“喝了它,或者我本宫铲平了这座坟,你自己选。”
“我是哪里得罪了皇后娘娘么?”楚兰舟忍着嗓子眼里一阵阵发痒咳嗽的冲动,苦苦撑着身子站起来。
冯佳雪扶着贴身侍女的手,面带得意地盯着她,“你就不好奇,自打你进了冷宫为何就连顿饱饭都没有么?”
楚兰舟忽然明白了什么。
不怪冷宫破败如斯,连间门窗完好的屋子也没有。夜里寒风呼啸着钻进老旧破损的窗户,仅有的毯子也是薄薄的一层。
可为什么?
她冯佳雪是中宫皇后,高高在上,她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她有司徒耀的全心相护,这还不够么?为何要与一个被废了武功、锁在冷宫的废人过不去?
“喝,还是不喝?”冯佳雪冷冷看着她。
她带来的那个膀大腰圆的嬷嬷,上前一把掀倒了楚兰舟,大脚高高踩在凉音的坟堆上,作势要把墓碑也给掀了。
楚兰舟下意识护住头,肩膀最先着地,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清楚楚,疼得她咬紧牙关才没有叫出来。
“你若不喝,本宫马上就把这座坟夷为平地,把里头的人拖出来扔给野狗吃。”
“不要动凉音!”楚兰舟咬咬牙,忍着剧痛爬起来。
冯佳雪得意洋洋的盯着她,“你喝了这杯酒,本宫就放过这个死人。”
“为什么一定是我?”
“你喝不喝?”
楚兰舟嗤的一声笑出来,那双曾经令敌军胆寒的眸子一凛,冷冷道,“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冯佳雪心里怯了怯,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但还是假作镇定的哼了一声。
楚兰舟面无表情的接过那壶酒,一仰而尽。
酒入口的一瞬间,内里便有如刀割般疼痛。
冯佳雪眼里都在放光,欣喜若狂。她扶着侍女的手都因兴奋而颤抖,
“楚兰舟,你知道你喝下去的是什么东西么?”
“毒药。”
楚兰舟面不改色从容镇定,仿佛浑身湿透在风中哆嗦的人,并不是她。
因为知道是毒药,她才吃的如此干脆。
“你为什么不怕!你为什么不求饶!你就不怕死么?”冯佳雪愤怒,她恨透了这个女人,凭什么她每时每刻都是一副从容不迫不疾不徐的样子!
从前被打入天牢是这般,如今还是这般!
喝了毒酒要死她一点都不怕么?!
楚兰舟苦笑,“皇后娘娘,你觉得我活着会比死更舒服么?我为何要怕!”
冯佳雪闻言攥紧了拳头,“你凭什么连死都不怕,楚兰舟!我恨你!我恨你占据了他全部的心思!凭什么你这么一个不会针黹女红不会绣花洗手作羹汤的老女人可以夺走他的全部注目!你凭什么!”
恨她?
楚兰舟嗤笑一声,皇后娘娘恨她呢,那她该恨谁去?
司徒耀的心,怎么可能是她能够占据的?
“我从小眼高于顶,什么男人都进不了我的眼,除了他。可他眼里都是你,只有你!你让我怎么甘心?我最恨你这种明明救了人还要装无所谓的清高嘴脸,我恨透了你!”
“我要你死,我要你从他心里彻彻底底地死去!”